书城古代言情三分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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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柳氏披头散发的冲进了三房的大院,这么多年了,她一直不被容许住进来,心里不是没有怨恨。可是,现在她来不及去回想那些隐藏的情绪,她横冲直撞的跑向夏黎氏的小院,她要找她评理,让她把自己的儿子还回来。

六年了,昨夜是她唯一一次抱着孩子安歇的一晚,她都舍不得闭眼。可睁开眼睛的时候,孩子就不见了。

一定是夏黎氏又将她的孩子给抢夺去了!一定又是那个狐假虎威的夏令涴让人抱走了自己的孩子!那个夏令姝也不是什么好人,还有那最最该死的夏令乾。她们为什么不在七年前的那一天都死掉!这样她就会是名正言顺的正妻,是三房里面真正的女主人,没有人可以违抗她,也没有人可以欺负她,轻视她。老夫人也会越来越看重她,而不是如现在这般,对她不闻不问视而不见。她明明是老太太亲手带大的,为何到了如今反而不讨老太太的喜欢了?

一双手突兀的拦在了她的面前,韩商媳妇那张葫芦脸怎么看都欠揍。她说:“柳姨娘,夫人病着,这些日子不需要你伺候了。”

柳氏抓着对方的手臂,往前冲了几次都没得逞,恨得一双指甲都深深的掐入对方的肉里:“我才不想伺候她,她……我来看我儿子。”

“大公子去书院上学了,不在屋里。”

谁要见那个杂种:“我要见小公子,令墨公子。”

韩商媳妇瞥着嘴角讽刺她:“你唬谁呢?昨日夜里我们都瞧见小公子被某位妾侍给抱走了,一整夜都没有回来,福泽在院子里找了好几回,又去敲打某人的房门,差点将门都给卸了都没有给带回来。”

“他不在!”柳氏勃然变色,“他也不在我的屋子里。你让开,他一定又被你们给偷偷抱回来了,你们还我儿子。”话音一落,小院大门已经打开,鸳鸯从里面伸出头来:“夫人刚刚喝了药才歇着,有谁又在咋呼?让大姑娘恼了少不了一顿板子。”正好看见柳氏,即皮笑肉不笑的问:“姨娘不在屋子里好好呆着偷个懒儿,跑到这里来献什么殷勤。大姑娘说了,这些日子不要你来伺候。”

柳氏一脚狠狠地踩在韩商媳妇的脚面上,趁着对方痛呼即掀了鸳鸯冲进院子:“儿子,我的儿子在哪里?”说着就要去踢夏黎氏的房门,吓得众人一扑而上,将她死死地压在鹅卵石铺就的小径上。这边早已有人去找大小姐,没了多久夏令涴就从偏厢房走了出来:“令墨昨夜一直与你在一处,没有回来。”

柳氏刨着地面,喊:“你骗我,你想要害死我儿子。”

夏令涴冷笑道:“令墨是我弟弟,我疼他都来不及,害他做什么。”环视众多仆妇丫鬟,又问:“今儿个谁瞧见小公子了?负责伺候公子的福泽和安局呢?”

一旁陆陆续续的有丫鬟上来回报,都说大清早没见着人。连打扫的粗使妇人也说昨夜和今早都没见到小公子从哪个院子出来,另一头福泽和玄蜂也被人叫了过来。福泽躬身道:“昨夜里夫人病着,大小姐、二小姐与大公子都在正院里,柳姨娘就趁机去了我们院里将小公子给带走了,说是去给他煮点吃食,我们觉得她可怜也就同意了。结果等到半夜都没等到姨娘将小公子送回来,于是去她院子里要人,门都摧烂了都不理不睬。我们守在院子外面,夜里冷不知不觉地睡着,醒来就听见有人说公子不见了。”

夏令涴沉吟半响:“扶姨娘起来梳洗下,带到我院子里去。娘亲这边的人都不要动,其他人都去伯母婶婶那边问问,看有人瞧见令墨没。若是贪玩饿了肚子肯定就被人带去吃早点了,一时半会忘记通知我们也不一定。”

院子里的人一下子就散了干净,柳氏心里疑惑到底还有一点理智,暗怨自己惊吓过度,由着另外一个婆子扶着她起来,转头一看居然是黎家送给夏令涴的尚嬷嬷。这人可算是夏令涴的亲信,为人最是老实可靠不说半句谎话。柳氏随着人群一起去了夏令涴的院子,偷偷问身边的尚嬷嬷:“大小姐说给我找儿子,是不是真心的。”

尚嬷嬷笑道:“老爷每日里清晨都要检查小公子前日的课业,想来人不见了也会找大姑娘问问。所以,你放心好了大姑娘也急着呢。”

柳氏心里稍定,可坐也坐不安稳,站也每个规矩,在夏令涴的花厅里可没有地方给她躺着。下去寻人的丫鬟们陆续来回报,只说其他几房都刚起,还没来得吃饭也没见着公子。

夏令涴点点头:“让人去花园里面找找,他爱玩水说不定又去抓鱼了;厨房和后花园也要去寻一下,前院找了没有?问一下门卫。顺道看看后门是否被人打开了,早上外面送蔬菜水果的人说不定还在,令墨最爱吃新鲜蔬果。”人们又下去了。

连翘让人送来了早饭,摆了一桌子。那头又有婆子过来说:“老爷下朝回来了,说让令墨公子等会去书房。”夏令涴表示已经知晓,对柳氏道:“姨娘还没用过,一起吃吧。”

自从那年出事之后,老夫人对柳氏就不那么上心了。夏三爷查到的那些事儿不可能不对自己娘亲说,这等大家族里面女人的性命不算什么,子孙辈的命才是命根子,动不得分毫。可这柳氏痴心妄想趁乱杀人,差点让三个小辈命丧黄泉之事不是儿戏。虽然当年的事情错综复杂没有查出个来龙去脉,可柳氏已经不可信了,故几个知情人都不知不觉对她没了好脸色。仆人们历来见风转舵,瞧着柳氏生了儿子等于没生,大小姐又掌权,自然也就对柳氏不那么奉承,她的日子也就越发难熬。

单单就这一顿早点,就花样已经比柳氏几年来吃的最好一顿饭都好了一倍,别说数量是她一日的份量了。她心里惦记着儿子,又想着自己儿子出事首先是夏令涴倒霉,不免有些幸灾乐祸,端着身子坐在上首吃饭。夏令涴也不在意,自己随意拣了一个位置坐下吃了两口就不碰了,一桌子吃食倒是全都进了柳氏的肚子。

不多时,令姝派人来说她去给夏令涴去书院代课,让姐姐好生歇息。令乾也派了人来问令墨起了没,说要一起去书院。显然,那两姐弟也都不知晓夏令墨的去处,柳氏本来安定的心有急躁了起来。

夏黎氏病着,本来丢开的家务管事又都到了夏令涴手上,她人还没喘口气,来领开销和寻常事务的人就慢慢聚集在了外面。昨夜几姐弟都是等娘亲的毒被压制了之后才歇息,精神头不足。夏三爷都没睡就去上朝,夏令涴这会子实在没心情可也要打点起精神去做。人来人往中,去寻夏令墨的人手就明显少了。

柳氏又在屋里绕圈圈,不时看着屋角的沙漏去了一半,不知不觉中到了午时。她几次想要自己亲自去寻,又怕错过了这边的消息,日头正热,她就如那热锅上的蚂蚁,咕噜噜的没个安稳。

午饭正吃到一半,有一个老仆跌跌撞撞的进来:“大小姐,有人说没瞧见小公子,不过有人在街上捡到了小公子的玉佩。”拿到手中一瞧,翡翠晶透,公牛憨厚,背面一个小小的‘令墨’两字,真是夏家每位子弟都有的代表身份的玉石。夏令墨属牛,不是他的又是谁。

柳氏双眼一翻,扑到夏令涴身上,大嚎:“绑架,这一定是绑架!有人要杀我的儿子。”

夏令涴十分不悦的甩开她:“说不定他只是出去玩耍掉落的,怎么能说是绑架。”

柳氏一愣,抖着手指着她,道:“是你,一定是你!你想要我儿子死,他死了,夏令乾就是唯一的继承人了对不对?”

夏令涴脸色变幻几次,极力压抑着什么,这似乎印证了柳氏所想,她挥手就去抓挠夏令涴脸颊:“你这个贱人,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我要杀了你。我会保护我的儿子,就跟七年前一样,我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我要……”

夏令涴觑着眼,盯着她:“你刚刚说什么七年?七年前的车夫果然是你指派的对不对?”

柳氏根本不回答她,手打脚踹的想要将困住她的尚嬷嬷给弄开,口里还不停:“别以为我不敢碰你们!告诉你,我才是正室夫人,黎氏那个女人哪里能够跟我们柳家比,我们家可是娶了公主的大族,哪里是你们比得上的……”

“柳家的人早就凋零,男子都被斩首哪里娶什么公主。”

“以后会的,”柳氏猖狂的大笑,发髻都散开了,疯狂如鬼:“你们以为我们柳家没人了么?告诉你们,我还有一个弟弟,只要他见到皇上替我们柳家鸣冤,我们又会振兴家族,我会做正室,黎氏那个女人不得好死。她冤枉我,我没有做蛊娃娃,让你们死的办法多得是,几个破娃娃哪里能够杀了你们,还不如一条鱼……”

夏令涴嘶嘶的说话,如地底爬出的毒蛇:“堵住她的口,绑了她,去请爹爹来。”

白鹭书院,腾龙馆,腾剑院。

‘呛’的长声,夏令墨手中的剑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落在不远处的地面上,夏令乾走过来掰开他的手心吹吹:“手疼不疼?”

夏令墨双颊红扑扑的很像桃子,脆生生回答:“哥哥,我不疼。”

“乖!”夏令乾将手中的木剑交给武侍,牵起弟弟的小手:“我们先去沐浴,然后吃完饭。”

夏令墨大大的点头:“哥哥,我今晚不回家,跟你一起睡可以么?”

“为什么?”

“因为,”夏令墨扭动两下小屁股,低头道:“我不想梦游了。我以前一个人睡着的时候床铺可软了,福泽从来没有发现我会梦游。可是昨夜与二娘一起,我早上醒来就发觉自己不在屋里。这次我是在哥哥的马车里醒来,要是下次我梦游到了茅厕,那……令墨就要变成臭臭的墨水了。”

夏令乾好笑的摸摸他的发顶,带着他一路走向自己的住处:“就算是重症的梦游病人也不会日日患病,一定是二娘带着你睡觉的时候让你做了噩梦,睡得不舒坦。”

夏令墨啊啊点头:“二娘的床板太硬了,我的腰到现在还疼。”

夏令乾仔细观察着夏令墨脸上的哀怨表情,伸手替他在背后腰肢处揉捏:“那晚上歇息之前哥哥替你做个按摩,很快就不疼了。”

夏令墨抱住他的手臂:“哥哥最好了。”

两人沐浴完,夏令乾将自己的内袍将弟弟包裹起来,像是抱着一个大号的粽子,看着那如幼兽般满足的面容忍不住捏了捏。果然,以前姐姐肯定是觉得自己太可爱,动辄就爱捏他耳朵和脸颊,不是没有道理。

白泽早就准备好了饭食,夏令乾也不要他伺候,自己带着弟弟面对面坐了:“这些日子哥哥都不会回家,你也要留在书院?”

夏令墨正被他喂了一口脆皮鸽子肉,嚼完了才说话:“令墨跟着哥哥。”

“是姐姐对你不好么?”

夏令墨瘪嘴:“姐姐不带令墨玩。她总是忙,而且喜欢让我抄书,闻先生爱让我背书,令姝姐姐看的书更加多,每日里抱怨我看书太慢像是乌龟爬。福伯爱带我去树上或者屋顶睡觉,我滚下去过,摔得可疼。福泽总是说这个不行那个不行,安居胆子小都不愿意陪我一起去爬小尾巴的背。只有哥哥带我骑马,比剑,还爬山。对了哥哥,我听人说书院的后山有溪流,夏日到了之后我们去打水仗吧?”最最重要的是,不用被爹爹每日里早上抽空检查课业了。

夏令乾笑道:“好,先吃饭。不过,我带你玩的这些可不能告诉任何人,否则我们两个都要罚跪。娘亲会担心,二娘会闹腾。”

正说着,外面白泽传话来:“老爷派人到处找小公子,夫人已经醒来了听说小公子不见了也在问,大小姐……”

夏令乾问:“大姐怎么了?”

“柳姨娘说大小姐将小公子给藏了起来,打了,打了大小姐一个耳光。”

‘叮噔’饭桌上发出很大的响动,夏令墨脖子一缩,拉着夏令乾的手摇晃道:“哥哥,我不要回去,会被二娘打的。”她居然连大姐都敢打,到时候他这儿子会被如何?

夏令乾安抚道:“没事,哥哥不会让你被人欺负。”夏令墨只摇头,夏令乾道:“你在书院可有人欺负你?”

“没有。大家都知道我有哥哥保护;令姝姐姐每个月也来几趟,我听到她跟人说要是有人欺负我就去栖凤馆说谁的坏话,让他娶不成娘子;前些日子令涴姐姐还吓唬欺负了我的人。”

“那就是了,我们会保护你。”

“可是,”夏令墨快要缩到桌子底下,“他们都说我不是你们的亲弟弟。”

夏令乾拉着他坐到自己的身边,给他夹菜:“只要你听娘亲的话,你就一直都是我们的弟弟。你说,娘亲对你好不好?”

“好!”他自己偷偷看过夏家其他姨娘的儿子,他们穿的衣服都没有自己好,也没有姐姐哥哥们给他撑腰,更加没有人会带他们出去玩。偶尔撒娇,娘亲还会带他一起睡觉,娘亲不会像二娘那样抱得自己要窒息,他也不会在娘亲的屋子里梦游。他真的不想梦游到茅厕或者柴房,或者去跟池塘里的锦鲤一起睡觉。

夏令乾轻笑,盛了一碗汤放在他的手中:“那二娘呢?”

“二娘……”夏令墨望着碗中浓稠的汤汁,思绪一时飘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