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十四努力让自己不去看她快要咬破的嘴唇,努力提醒自己那不关他的事,但是没用。
“不要再咬了。”他生气地嚷道,生自己的气,“是不是很重要吗?事实上,我倒是庆幸你不是。”
龙菲菲的双眸骤然发亮,双臂一下子搂住了裴十四的脖子:“我就知道你对我是有情的。我就知道你是关心我的。”她喜极而泣,“原来你是因为不喜欢,难怪那天晚上你会那样……”
裴十四陡然抓紧了龙菲菲的胳膊,把她的胳膊从他的脖子上拽了下来:“哪天晚上?难道桃色酒廊那天不是我们的第一次么?”
“当然不是!”爱情令龙菲菲的俏脸仿佛有光亮发散出来,“十四哥,我没有骗你,我的第一次也是和你度过的。”
一阵彷徨袭击了裴十四,他锁紧眉头,但是记忆里没有和龙菲菲的交集。
“哪一天?为什么我没有记忆?”他暴躁地问道。
“那是……”龙菲菲低眉一笑,“我的秘密!也许有一天我会告诉你,但不是今天。”
裴十四怒极反笑:“龙菲菲,你在吊我胃口?你以为我会上当!我要见的人是龙步天,不是你!”
“十四哥,你真的不想知道我的一切吗?这十年来我如何度过?我又如何下定决心来找你?”
裴十四很想冷冷地甩出“不”字,但是舌头仿佛打结了,他保持了沉默。
龙菲菲顿时喜笑颜开,她此刻素颜朝天,和之前的浓妆艳抹截然不同,那眉眼当真有说不出的清纯动人。此刻笑容粲然,双眸更是亮若晨星,裴十四几乎看呆了。
忽然间心下动念:谷雨若是也有这样的容貌,那他每天这样呆呆地望着谷雨的脸蛋,就是神仙般的生活了。此念一出,又是恨意滋生了出来,他怎么可以这样亵渎谷雨?谷雨就算没有这样的容颜,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气质,哪里比这龙菲菲差了?
正自胡思乱想,龙菲菲已经牵住了他的手:“跟我来!”
那小手出奇地柔软,也出奇地熟悉。早在意大利的时候,裴十四已经觉得古怪,此时再次双手交握,裴十四忍不住低头瞧去,惊愕地发现,这只手竟与谷雨如出一辙。
两个具有完全不同容貌的女人,却拥有一模一样的小手。他只能感叹造物主的偏心,给了龙菲菲绝色的容颜不说,居然又给了她和谷雨一样的纤纤玉手。
他神情迷惘,龙菲菲已拉着他向竹林中快步行去。这地方之大,差不多要绕过整座山脉。裴十四由不得感叹龙步天果然是天下第一怪人,一个小山谷毁了,居然在这临海之处的山中又开辟了另一个小山谷。
这竹林中,果然每一根竹子都是紫色的,和小山谷中的紫竹林不分轩轾。在竹林中行了两三百米,便见三间竹子盖的小屋,构筑很是精致。更妙的是,小屋旁边,用天然石块砌了一方莲花池,此中气候稳定,莲花池内,朵朵睡莲竞相开放,红白相映,煞是好看。
走进屋内,这房子竟是清一色的浅紫色,非常精致、非常华丽,房子每件东西,都是人间罕睹的珍贵之物。
龙菲菲的笑容越发灿烂,眼波都温柔起来:“是不是和十年前我的房间一模一样?”
裴十四冷冷道:“我知道龙步天把你视若掌上明珠,但即便如此,也用不着在我面前如此炫耀吧?”
龙菲菲的大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忽然捂住嘴唇,咯咯娇笑起来。
裴十四登时涨红了脸庞:“你笑什么?”
“十四哥,如今我可算知道你为什么当时对我冷嘲热讽了。”
“哦?”裴十四绷起脸。
“原来呀,你是羡慕妒忌恨啊!”龙菲菲一下子跳到裴十四面前,伸出纤细娇嫩的手指在他面皮上轻轻刮了两下,“没羞没羞!”
裴十四想要勃然发作,但是,看到龙菲菲那小女儿似的神态,满腔怒火竟无从发泄,只能讪讪地干笑几声:“你自我陶醉的本事可真不小。”
“啊哈!”龙菲菲居然孩子般地拍起手来,“原来是真的,你真的是妒忌我呀!”
龙菲菲竟只是在试探他,一时之间,裴十四又好气又好笑。
“唉,真是想不到会这样。其实我当初之所以拼命地装饰自己的房间,不过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罢了。希望你能够多看几眼,或是因为我的房间里放满了你喜欢的东西,希望你可以时不时地过来瞧上几眼。”龙菲菲跺着脚,神情大是沮丧。
裴十四有种晕眩的感觉,放眼望去,那些贵重的物品似乎真的是自己无意间赞美过的东西。没想到龙菲菲对他,竟会如此上心。
顿时,裴十四有种剪不断理还乱的错乱感。
“我得走了。”裴十四板起脸转过身,“我可不想中了龙步天的计谋,陪你在这里耗费时间……”
“十四哥!”龙菲菲跳到门口,挡住裴十四的去路,“你放心,你在我这儿,我爸爸绝对不会有任何举动。他爱我,对我千依百顺,你该知道的。”
裴十四哼了一声,却不再强求离开了。
龙菲菲再度眉开眼笑:“十四哥,你过来,哎呀,过来嘛!”她用力把裴十四拉到桌旁坐下,裴十四看到桌上放着一些食物。
龙菲菲掀开一只小盅,一股异样的气味扑鼻而来,裴十四忍不住皱起眉头,屏住呼吸,别开了脑袋。
“什么东西,这么臭?”他嫌恶地问道。
“臭吗?十四哥,你不懂,这东西闻着臭,吃着可香呢!你尝一口。”龙菲菲一边说着,一边用精巧的勺子舀了一点点,送到裴十四嘴边,眸子里闪烁着楚楚动人的情意,“相信我!”
裴十四情不自禁地张开了嘴,放任龙菲菲将一勺臭乎乎的东西倒入他的嘴里,一入口,他再次皱起眉头,这东西不仅臭,还腻呼呼的,感觉像在吃鼻涕。
“怎样?”龙菲菲的表情充满了期待。
裴十四忽然不忍心让这张小脸失望,勉强用舌头辨了辨滋味,咽了下去。
“好吃对不对?再来一勺。”龙菲菲手里的勺子又递了过去。
裴十四只好张开嘴,第二勺的滋味竟奇迹般美味了不少。
“这到底是什么?”
“十四哥猜不到吧!这是榴莲煮燕窝,当然了,我还加了一点点药材,提味。”龙菲菲像是献宝一样说着,手中片刻不停,瞬间就把一盅燕窝给裴十四喂了下去。她放下小盅,拿起旁边温热的餐巾,体贴地为裴十四拭去嘴边的甜汁。
“你不会只是为了喂我吃燕窝吧?”
“当然不是了。还有呢!”龙菲菲又掀开一个盖子,里面是一小碟黄色的迷你点心,“这是我亲手做的,十四哥尝一个吧!”她提起筷子,夹起一个点心,送到裴十四嘴边。
裴十四不想张嘴,但是龙菲菲的表情又令人如此难以拒绝,他只好又妥协了。还是那种臭臭的味道:“这又是什么?”
“这是榴莲味的小点心啊!”
“又是榴莲!你很喜欢榴莲吗?”裴十四有点不耐烦,因为这忽然令他想到了谷雨,谷雨也喜欢臭臭的东西,比榴莲更臭的大蒜。他本来死也不碰大蒜,却在谷雨的影响下习惯了大蒜。他本来也从未吃过榴莲,却在龙菲菲的迷惑下吃了一样又一样。
难道这两个女人,都是他这一生的克星?
可是,谷雨又怎会容忍他妻妾成群?即使只有两个,也不行!
裴十四忽然恼怒起来,这个时候他还在想着齐人之福。他猛然站了起来。他的举动如此粗鲁,半蹲在他身前的龙菲菲一个不慎,向后摔去。但是,背脊还未碰到地面,裴十四已经把她托住,扶了起来。低头看时,龙菲菲一脸的喜色。
“十四哥,谢谢你!”
“谢我什么?我只是习惯性的怜香惜玉而已,对每个女人都是这样的。”裴十四画蛇添足地解释。
“所以呀,要谢谢你!你可知道,十年前,你一看见我,就是满脸的嫌恶。不要说在你面前摔倒你会视而不见了。就算是我死到临头,你也不会顾及同门伸出援助之手的。可是现在,你已经把我看成你爱过的那些女人了。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
这番话,若是在之前,裴十四只会越发趾高气扬。但是,这时候从龙菲菲口中说出来,他竟然有些脸热心跳。
“你这个复制版小山谷我看过了,点心也吃过了。现在我可以离开了么?”
龙菲菲没有说话,只是轻轻依偎进裴十四的怀中。裴十四只感觉到怀中一种若如无骨的触感伴随着黄衣草的香气传来,顿时心神一荡,失去了主张。
“十四哥,可以不要再追究我爸爸了么?”龙菲菲的声音带着令人心颤的迷惑,任何人在听到那样的声音之后都会发自肺腑地说出“OK”,甚至要感激涕零地拜倒在龙菲菲的石榴裙下,“我不会计较名分,只求你有时间的时候来这里和我一聚。你没有时间,我便在这里静静等候。这一生,我都不会从这个小山谷出去;这一生,我只守着你这个男人!十四哥,答应我?”
裴十四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狂喊:“我答应,我答应,我答应!”
但是,他的手臂却慢慢地僵硬了起来,他抓紧了龙菲菲的双臂,把她一点点从自己的怀里推了出去。
龙菲菲的眸子里聚满了水汽,盈盈欲滴。
“对不起!”裴十四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我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眼泪从龙菲菲的眸子里滑落下来,“我还不够好吗?”
“不,你很好!比我认识的每一个女人都要好!”裴十四诚实地说道。
但是,奇怪的是,龙菲菲的眼神中并没有多大的喜悦,相反,她甚至有些忧伤:“真的?那你为什么要拒绝我?男人拒绝一个如此美好如此痴情的女子,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已经有了心爱的女人。十四哥,难道你已经有了心爱的女子?她是谁?是——”她咬了咬嘴唇,似乎想要咽下这个名字,但是终于还是忍无可忍,破口而出,“谷雨吗?”
裴十四猛地一震,凝目向龙菲菲望去,龙菲菲的神情很是奇怪,除却女人惯有的妒忌之外,还有些期望——期望?她在期望什么?难道这根本就是龙步天苦心安排的美人计,为了让他彻底沦为龙步天的走狗?一时间,心头警铃大作,裴十四定了定神,冷冷一笑,抬起手一指这里的一切:“为什么都是清一色的紫色?”
完全的答非所问,龙菲菲一愣。
“还有你的衣服,从你在皇宫会所给了我一个嘴巴子开始,就是紫色居多。为什么?”
龙菲菲的俏脸一红,抿着嘴唇没有回答。
“因为花想容!”裴十四点破了谜底,“因为我喜欢花想容,而花想容偏爱紫色,所以,你才会处处模仿她。我只是想不到,过了十年,你依然无法摆脱她的阴影。现在,你可明白了?”裴十四转过身,再无犹疑,沉声道,“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