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左侧努力望去,视线渐渐习惯了黑暗,模模糊糊可以看得到人影了。突然,身边的女人拉着他就地一滚,一串闷响声再度响起。显然,杀手也望见了他们,向他们全力射击了。
裴十四咬了咬牙,正要举枪射击,身边的女人已经按下了一个按钮,落地玻璃的顶上隆隆落下一道大闸,把屋外的月色和远方的微光,完全封闭,屋内伸手不见五指。
寂静无声。
没有人敢弄出半点声音来,怕成为众矢之的。
女人在他的掌心按了按,用纤细的手指慢慢在他的掌心划拉着。
裴十四集中精神感知,是字,女人在他掌心内写字。
“倒爬!”
他伏地贴着地毯,厚实的地毯使他和女人可以全无声息地进行着逃走的勾当。
他们像毛毛虫般慢慢地一点点地向后退,爬了一半,裴十四感到自己已经碰到了什么,他停止了一切动作。
馥郁的香水味传入鼻内,是龙菲菲身上的香气。裴十四皱了皱眉头,他怎么会认为谷雨突现在他身边?
谷雨是个教授,是个书虫,是个女道学,她最不擅长的,恐怕就是武学了。
裴十四哑然失笑,一旦确定了龙菲菲的身份,裴十四胸口的微妙情绪也清理了出去。
掌心又传来的划拉的感觉,他细细把握,这次是“爆炸”。果然,他退出的房间里,响起了轰然巨响。
漆黑里一时噪音大作。
场面混乱。
杀手碰跌物件的声音此起彼落。阵脚大乱。
瞬间,声音向他们靠近。
裴十四喝道:“是我。”
肖飞柏的声音在右侧三尺处哦了一声,显然他也已经突围而出。
“行了,我已经撂倒那两个家伙,我们暂时安全了。”丁骏的声音也在身后响了起来。
“往哪里走?”裴十四握紧龙菲菲的玉手,问道。
龙菲菲低声道:“左侧向上!”
裴十四立刻拉着她转向左侧,果然,门外居然是一道楼梯,两人快速向楼梯跑去。肖飞柏和丁骏也跟着他们,沿着旋梯转上的角度,紧跟而上。
“十四少,大部队来了。”丁骏的声音紧绷绷的,显然已经为底下的情况震骇。
一道耀人眼目的白光,从厅中心爆闪开来。一时间从至黑变到至光,什么也看不到,睁眼如盲。
照明弹。
裴十四不由得暗暗叫苦,莫拉科尼真的是打算跟他死磕了,居然动用了一支军事突击队。
这一刻,裴十四再无怀疑,他触动的的确是莫拉科尼的底线,没有了这一切,莫拉科尼将一无所有。若是换成他,恐怕也会这么做。
只是眼下,他们将如何逃脱这是非之地?
突然之间,一个念头直逼裴十四的内心:他为什么要相信龙菲菲的话?乖乖跟从她一直向上!一旦楼下包围了这儿,他们还有何逃生之地?
最诡异的是,即使已经面临如此的困境,他的内心还是信任着龙菲菲!
这真是太奇怪了,这个女人到底对他实施了怎样的蛊术?他明明已经选择了谷雨,为什么在龙菲菲的身边,他还是会这么依恋着她?甚至罔顾生死!
当四人的眼目开始能习惯光明时,他们走上了二楼。
“现在怎么办?”丁骏的脸色变了,连他都瞧出来了,这根本就是一条不归路,他怀疑地盯着龙菲菲,“你到底是哪边人?”
龙菲菲杏眼流转,白光下,这一瞥竟是刻骨的美艳。丁骏看得发愣,居然忘记了对龙菲菲的质疑和反感。
龙菲菲按了按纤腰,裴十四这才发现,原来她刚才按动的遥控器,居然就是她腰间的一道装饰。在这之前,谁会想得到,这一道钻石做成的装饰品,居然是一个遥控器呢?
龙菲菲一按之下,一道由电子控制的铁闸,一下子把通上二楼的旋梯入口封住,铁闸把追兵硬生生拒于梯下。
丁骏暂时松了口气,但很快又发现了问题:“老天,他们在轰炸天花板。现在我们怎么办?”他问着“怎么办”,目光却只望向龙菲菲。
龙菲菲又是一笑,丁骏发现,这女人最动人处是她有种藏在骨子里的狐媚,也不见得她怎么烟视媚行,那种妖媚的感觉就是能够渗透出来,勾引男人的冠能神经。
尤物,果然非同凡响!
丁骏想起这女人第一次出现在他们视线之内时,那一眼真是震惊四座。
他正自思量间,一声轰天动地的爆响,整个二楼的地板晃动,空气来回急荡,他立足不稳,滚倒在地。
“该死的!”他狼狈地从地上一跃而起。霎时间,尘屑漫天,一股炸药的浓烈气味,充斥全层。玻璃碎裂的声音响遍每一角落。
幸好狼狈的不止他一个,裴十四和龙菲菲滚做一团,裴十四的手似乎放在某个很不应该放的地方。肖飞柏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好在四人反应都极其迅速,一跌倒,立即又像猫一样弹跳起来。
“走天台。”龙菲菲娇喝一声,四人慌忙向天台的方向狂奔。
龙菲菲一边飞奔,一边四指快速按动腰间遥控器上的密码。
“你想干什么?”丁骏好奇地问道,他恰好跑在龙菲菲右侧,目睹了全过程。
“发动沙发内部的自动毁灭装置。”龙菲菲回答,“五十秒后房间里的一切东西都会消失。”
“一切?是我理解的一切吗?”丁骏笑着问道,说实话,能够跟裴十四,跟这超级尤物一起共历生死,还真是过瘾呢!
过把瘾就死,那谁说的?太精准了。
谈话间,四人走上另一道上升的旋梯,进入天台。
天台门在他们身后关上。
清新的空气,令人精神一振。
天空明月一弯,裴十四忽然记起,他和谷雨的中秋之约。
那一晚,他失约了。
他能够体会得到谷雨的伤心和气馁,但是他没有办法!
也许经历过这一切后,他可以给谷雨一个解释。但是,龙菲菲呢?
一时间,他忽然举棋难定。
龙菲菲,谷雨,眼下,他两个都难以割舍。
千多方尺的天台上,两个灰色的滑翔伞,安静地俯伏在夜月的温柔里,漠然不理楼下的****。
丁骏兴奋地吹了一声口哨,向龙菲菲竖起了大拇指:“我丁骏很少佩服女人,你是第一个!”
他迅速穿戴好后,招呼着肖飞柏:“阿飞,来抱着我,别皱眉头,我也同样不喜欢。”
肖飞柏没有回答,只是扭过头,向龙菲菲望了一眼。
“放心,他们会没事的。”丁骏回眸向肖飞柏挑衅地咧了咧嘴,“你再不过来,我可走了。”
他真的不等肖飞柏,冲向天台边缘纵身跃下。
夜风疾劲。远方的海港和对岸的城市,在月色下光芒闪灭,瑰丽无伦。丁骏长长地嚎叫了一声,享受着滑翔而下的那种美好的感觉和乐趣。
“十四哥,我们底下见!”肖飞柏向裴十四挥了挥手,双脚一蹬天台边,整个人像一匹优美华丽的豹子般冲天跃起,趁着自由落体的间隙,双手恰好紧抓在已冲离天台的滑翔伞底部。他从蹬脚,到起跳,到舒展双臂,到紧抓滑翔伞,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充分显示了他不凡的身手。
丁骏忍不住大大地喝彩了一声,对肖飞柏的小觑之心一下子消除了不少。
第二声爆炸传来,紧闭的天台铁门整个爆了开来,撞在天台栏干上,一声巨响,使人心胆被夺。
裴十四抱起龙菲菲,把她塞向滑翔伞载人的底架内,为她扎上安全带。他狂喝一声,全力一推,滑翔伞蓦地增速,呼一声冲离滑轴的尽头。裴十四双脚用力一蹬,身体蓦然向上纵起,双臂抱紧了龙菲菲。滑翔伞带着两人,冲进了夜空。
又是一声爆炸,屋子瞬眼间变成火柴盒大的黑点。
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裴十四一运腰劲,把双脚攀上底架、减轻两手的工作量,但是他这么一来,整个身体几乎与龙菲菲紧贴在一起,严丝合缝,仿佛连成了一个整体,两人的呼吸都喷在对方面上。
夜风把龙菲菲头上的发髻吹散,作为装饰品的铂金皇冠顺着金色的发丝坠落了下去,长长的发丝飘拂在裴十四脸上,带来一阵又一阵的麻痒。
裴十四向后仰了仰,但发丝如影随影,总是甩不开去。
龙菲菲悄悄地伸出双臂,搂紧了裴十四结实而富有弹性的腰身。这一刻,什么黑帮、白道,统统都化为云烟,她只愿飞翔的时间化为永恒。
她闭紧了美眸,香腮更紧地贴着裴十四的脸颊,她的唇恰好吻在了裴十四的耳根子上。
裴十四只觉得身体的血液都忽然活跃了起来,若不是在这空中,他真想抱紧龙菲菲,不顾一切地和她结合在一起。
这一诱人的渴望浮现出来,他越发觉得心痒难挠,恨不能对准龙菲菲的脸颊狠狠亲吻。
滑翔伞速度惊人,一泻百丈,向下面广阔的海港俯冲下去。夜风凛冽了起来,吹得裴十四的脸颊有些刺痛,这刺痛也让他清醒了过来,他望了望周遭的情况,嘴角不由得出现了一抹苦笑,他在想什么!
鼻尖萦绕着龙菲菲身上的、头发里的香水味,这味道经风一吹,不那么刺鼻了。不过,尽管如此,还是提醒他一个事实,眼前的妖艳女是龙菲菲,不是他的意想对象谷雨。
裴十四的眼眸冷静了下来,是的,谷雨,他必须牢牢地记住,那才是他要用剩余的生命去守护的女人!
而他怀里的这一个,不过只是一个筹码,一道桥梁,一个工具!
可是为什么,心会突然不安,刺痛,甚至有种被撕裂的创伤呢?
龙菲菲,这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