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吃。”裴十四连发火的力气都没有了。
“您没吃?”曹肃太吃惊了,竟连敬语都不知不觉给用上了。
裴十四疲倦地点点头:“给我准备一点吃的。”
“哦!”曹肃转过身,很快身形就迟疑了,他不好意思地转回来,“对不起,裴先生,没有剩余的食物了。”
“没有?”裴十四的声音突然拔高,顿时音线出现了难听的变异声,他压低了嗓子,“怎么会没有?不是应该还会剩下一些烤肉什么的吗?”
曹肃的表情越发不自然了:“那个,是这样的,裴先生。自从夫人来了后,我们就渐渐养成了光盘习惯。”
“光盘?”裴十四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嗯,不剩菜不剩饭,此谓光盘也!”曹肃居然文绉绉地调了一句。
裴十四瞪着曹肃,看来他真的是很久不回这个家,以至于竟有种被排斥在外的感觉了。他,裴十四,到底还是不是这个家的正牌主子?
真的要疯了!
裴十四抽动着嘴角,转了一圈火气实在憋不住,抬脚狠狠地向一张凳子踹去,凳子被踢得飞了起来,撞在对面的墙壁上。
“坏了!”曹肃喃喃道。
“什么坏了?”裴十四吼道。
“啊,裴先生,我是说那张凳子坏了。那是一张很贵的红木凳子。”曹肃遗憾地说道。
“那又怎样?以为我买不起吗?”裴十四习惯性地从口袋里掏钱包那卡,但是,他掏了个空。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是那件Davide Cenci。哦,见鬼!他要抓狂了,他为什么要待在这个鬼地方?
“对了,裴先生!”曹肃忽然眼睛一亮,“还有食物。”
“在哪里?”裴十四居然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唇,“拿出来。”他真的饿坏了。
“等我一下。”曹肃转身离开。
不一会儿,曹肃端着盘子回来了。
裴十四吹了一声口哨,坏心情荡然无存。他探头往盘子瞧去,一个玻璃瓶子,一碗白米粥,除此无他。
“就这个?”裴十四的表情直接晴转阴。
曹肃低着头在餐桌上摆放,没有见到裴十四的变脸,还一脸小得意地说道:“这是夫人每天晚上的夜宵,幸好我今天多熬了些粥,裴先生就将就着吃吧!”
“夜宵?夫人?”这女人还真把自己当成了这个家的大当家了啊!裴十四忽然觉得,自己这样常常不回家是不对的,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常回家看看”,看样子的确有一定的道理。既然是这个女人的夜宵,那么他拿来享用也是合情合理了。
他在餐桌旁边的红木椅子上坐了下来,往桌上扫了一眼:“下粥的菜呢?”
曹肃打开了瓶盖,一股酸溜溜臭烘烘的气味扑鼻而来。
裴十四一下子别过脑袋屏住呼吸:“什么东西?”
“裴先生,这可是好东西。”曹肃献宝似的把瓶子捧在手中,送到裴十四面前。裴十四慌忙远离座位,远远地避了开去:“拿开拿开,臭死了。”
“裴先生,你真不识货。”曹肃也有点不满了,“这是夫人自己腌制的醋大蒜,味道可好了,我们都爱吃。”
“醋大蒜?”又是大蒜?他今天到底倒了什么霉运啊?
“是啊,古代埃及人就把大蒜当成药物使用。金字塔的建筑工人也服用‘醋大’,目的无非在于增强体力。吃‘醋大蒜’不仅能够改善各种症状,治好各种病痛,还能够预防食物中毒。”曹肃如数家珍。
“谁说的?”裴十四冷眼相对,连古埃及都搬出来了,不就是臭不可闻的大蒜吗?
“夫人啊!”曹肃的声音里充满了敬意,“夫人懂的事可多了,我们都学到不少呢!”
夫人,夫人!他就知道,会说出这种酸溜溜臭烘烘的话,非那个女人不可。
裴十四耷拉着脸:“有没有其他小菜?”
曹肃爱莫能助地摊了摊手:“裴先生,如果你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裴十四挥了挥手,他也想一个人静一静,继续听曹肃讲那个女人讲过的话,他连哭的心都有了。
曹肃离开后,裴十四在桌边坐了下来,慢慢的,慢慢的,凑近那个瓶子,一股子难闻的异味冲了过来。他连忙屏住呼吸。
肚子很不识相地咕噜噜喊了一声。裴十四无奈地提起筷子,扒拉着白米粥。淡淡的,吃了一口就没了胃口。
他瞟了一眼那个瓶子,瓶子里装着那种东西,一颗颗乳白色的蒜头浸泡在一种酱油色的液体中。也许,他可以尝一尝。
裴十四四下里望了望,没有人,连个鬼都没有。他拎起筷子,犹豫地伸向瓶子。
一颗蒜头夹在两根象牙筷中间,裴十四慢慢地送到自己嘴边,还是臭,他屏住呼吸,将蒜头塞进了嘴里。
慢慢地嚼,牙齿摩擦着蒜头,嚓嚓嚓,脆生生的,咬开的蒜头令他的口腔内充满了一种甜津津酸溜溜的味道——咦,不臭啊!非但不臭,味道似乎还挺独特的。
裴十四扒拉了一口白米粥,和着这醋大蒜,白米粥也变得好吃多了。
第二筷他果断多了,当然也熟练多了,出筷,入瓶,夹蒜,收筷,入口,咀嚼。第三筷,第四筷,第五筷……
瓶子不大,里面又只剩下小半瓶醋大蒜,很快,裴十四的筷子触到了瓶底,醋大蒜没有了。
“有没有搞错?”裴十四不甘心地用筷子沿玻璃瓶内侧转了一圈,“这女人到底是从什么星球来的怪物?小气到这种程度!”他松开手,白米粥也吃完了,摸摸肚子,有点儿饱。
他翻腕,看了看手腕上的劳力士,嗯,好像快要十一点了,这个时候,差不多也该洗洗睡觉了。他伸了个懒腰,身体向后倾斜,红木凳子在地板上发出很响的声音。
“不知道那女人睡着了没有?”他忽然嘀咕了一句,不知怎么的,脑海中竟会出现那个女人的影子,不出挑的容颜,却叫人觉得很温馨,很亲切,很想依赖……
依赖?
裴十四奋力摇头,把这个念头从脑海中彻底拔除。他真的疯了,吃了几颗这女人腌制的醋大蒜,连头脑都被清洗了么?他嘁了一声,甩开两条长腿,向门外走去。
卧室里静悄悄。
裴十四打亮了每一盏,还是无法驱除那份孤独的静谧。
“见鬼,居然不在这里。”裴十四气恼地咬紧牙关,拨通曹肃的电话。电话响了好久,久到快要断了时,纯粹的音乐声音才结束了。
“找死啊!”裴十四咆哮,他最讨厌等待了,可是曹肃居然敢叫他等那么久。
“是裴先生!”电话里的曹肃带着浓浓的睡意,他似乎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对不起,裴先生,已经十一点半了,我以为你已经睡了。”
“那女人去哪了?”
曹肃又停顿了一下:“哪个女人?”
“见鬼,还有哪个女人?谷雨,谷雨去哪里了?”
“夫人,哦,她在婴儿室,因为保姆不在,夫人陪着小姐……”
裴十四扔掉了电话,大步走出了卧房。
右手握住门把手的时候,裴十四深深吸了口气,深更半夜的,他不想引发一场战火。脸颊肌肉连续活动开后,裴十四绽开一抹应该很有亲和力的微笑,轻轻地打开门。
门内黑乎乎的,看样子,里面的人应该已经睡下了。
裴十四迟疑地站在门口,这个房间他不是很熟悉啊,应该按哪个开关呢?
“谷雨!”他试着呼唤,“小雨!”
有一点暗幽幽的光亮了起来,谷雨从床上支起身子,她的头发有些蓬乱,散落在脸颊两侧,脸上带着惺忪的红晕。这模样落在裴十四眼中,裴十四竟觉得有点可爱。
可惜,是可怜没人爱!
谷雨从床头拿起眼镜,戴在鼻梁上。她两只眼睛都近视,需要戴500度深的眼镜。平常,她都戴隐形的,但这大半夜的,她不可能当着裴十四的面将两片隐形眼镜放入眼中。
裴十四走了进去,可能声响稍微大了点。谷雨连忙竖起食指,放在微微嘟起的嘴唇上“嘘”了一下。她的嘴唇色泽粉红,唇面饱满,裴十四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惨了,自己一定是很久不碰女人了,连这样的姿色居然都垂涎了起来。
裴十四看了谷雨一眼,五官的确不起眼,鼻梁不塌,但也不是那种希腊式的又高又挺的美鼻。眼睛不小,但也不是那种双眼皮线纹很深,眉梢眼角风情万种的。嘴唇倒是饱满诱人,却像是长错了地方,如果长在一张狐媚子的脸蛋上,才能相得益彰。
裴十四遐想、创造谷雨五官的瞬间,谷雨已经拿起旁边的睡袍披在自己身上,轻轻下了床,蹑步走到小床边,看了看女儿的情况。
萌萌睡得正香,小脸蛋红扑扑的,眼睫毛黑漆漆的像把刷子。这孩子,像极了裴十四。谷雨控制住自己倾身去吻孩子的冲动,向裴十四又“嘘”了一声,手指指着房门,示意他出去说话。她当然不会知道,此时的她,在裴十四的眼中,就好像萌萌落在她眼中的模样一般无二。
裴十四看了她一眼,再看她一眼,抿了抿嘴唇,把抱住她亲吻她的冲动咽了下去。开玩笑,若论美色,怎么着他裴十四才是最优品种。看谷雨刚才的眼神,应该是被萌萌的美色所惑,如果谷雨连萌萌的美色都抗拒不了。那么,制造出萌萌的他更不用说了。
他剪手于背,踌躇满志地走了出去。从现在开始,他等着谷雨情迷于他,主动向他献身。到时候,他一定要矜持一点,至少拒绝三次以上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