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桂林回到上海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比原定的时间晚了五十分钟,我见到悠悠的男朋友等在那里,他和我们打了招呼接过悠悠的行李箱带着悠悠消失在我们的视线里。那一天,我带着住在松江的同事回了家,她累了洗完澡就睡了,而那一天晚上我没有睡着。
从桂林回来以后,我和帅哥去了柚子家看她和她的宝宝。
我记得那是五月中旬,我们班级有一个熊孩子得了手足口病,于是按照规定一群熊孩子都回家隔离观察,而我还是要每天上班,尽管每天都上班,工资是要扣除的。
在那段日子,我突然觉得世界一片安静,我每天上班开着qq,写着好像永远也写不完的废话,五月的最后一天,我被领导批评了,原因是我拒绝做团支书,领导批评我的内容大致是我不识时务,辜负组织信任,不会珍惜机会,顺便就提起给我介绍对象的事情,说给我介绍了这么好的一个我都不知珍惜。我不发一言听着老大老二的批评,老大老二问我,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的心里还是那句口头禅,我想些什么关你们鸟事。
我们单位选团支书不是看能力,而是看你在以后的一年会不会结婚生小孩,组织上排摸下来,我是最不肯能在一年内结婚生小孩的,所以这个光荣的职务就降临到我身上,我何德何能可以做这种统一青年思想,发挥青年作用的工作,这个工作还要写一堆废话,开一堆破会。于是这个职务就给了另一个已经结婚但是流产过的女生。
那个女生比我早一年进单位,第一年在实习期的时候有了宝宝,可是因为实习期内是不能请产假,于是她坚持工作,在我进单位的那个月她的宝宝没有了,这是我进单位的第一个悲剧。组织总标榜自己人性化,标榜以人为本,结果就是这样以人为本的,而单位里的大部分人并没有同情这个女生没有了孩子,而是说她未婚先孕,在实习期内就怀了孩子,对自己不负责任,结果造成了这样的悲剧。
我心想,先上车后买票,还是先买票后上车都是别人的事情,关你们毛事。
上班以后我的脸皮开始变厚了,对于无关紧要的人批评都不会放在心上,但是那一天,也许下雨的关系,所以心里很难受。
那天下午,柚子用qq叫了我,她说,“你怎么上班还开着qq。”我第一句话就问,“死女人,你终于出现了,你这两年死哪里去了?”
柚子说,“生崽去了。”
我还开玩笑:“你得了吧,怎么看你也不像个当妈的。”
她说,“是真的,我生了儿子。”然后她把她儿子的照片传给了我。
我看着那个和柚子有着一样尖尖的下巴的宝宝发愣,眼泪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流了下来。
接下去我就一个劲骂她没良心。
然后我们就聊着她宝宝的事情,我才知道那是一个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宝宝。
我记得那一天,我在qq的签名里说,我因为你哭了,你说你负责伐?
尼尼后来评论这条签名说,“谁这么有才把你弄哭了?”
柚子看到了这条评论以后在后面跟了一条评论,“原来我是有才的人啊。”
那个记忆里不要脸的女人的形象又出现在眼前,清晰如昨。
我看到柚子宝宝的时候内心充满了感动,我知道那是一个特别坚强的小生命,他那样努力来到这个世界,感受亲人们对他的爱护。
那天晚上,柚子开着车送我和帅哥去地铁站,路上她问我,“你什么时候把我们经历的那些写成故事,我还等着看呢。”
于是我在第二天开始回忆六年前发生的事情,一段一段拼凑出了我们的故事,然后渐渐的很多大学的同学都来看,看的人越来越多,有的是学姐,有的是别的班级的,他们会给我留下评论,告诉我那个时间点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同一个时间,我们在同一个地方,经历的故事是不同的,想来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可是,故事越写到后面,我的心里就越难受,因为美好和快乐的事情太多,而我却回不到那个时候。
总有这样的感觉,怎么突然就长大了?什么叫长大,就是能让你快乐事情越来越少,这个就叫长大。
就像那些熊孩子,我给他们一颗糖,他们会开心一天,而长大以后,谁还会因为一颗糖开心呢。
而我始终没有想明白,为什么长大以后一定要找一个人再组成一个家庭,我才25岁,还有很多事情想做,很多地方想去,而身边的亲人都说,“你看看谁谁谁都结婚了,你对象都没有,我都替你着急。”
我心想,我自己都不急,你们急个什么劲。
我就有一个这样替我着急的阿姨,恨不得我明天就出嫁,我知道她是好心,所以她给我介绍谁,我都会去见一面,有时候是别人拒绝我,有时候是我拒绝别人,总之就是没有任何结果。
于是这一次,阿姨安排的见面是在她的监督下,她让我去她家玩,我根本不知道她是要给我介绍对象。
阿姨把我拉到一边,像是见不得人的样子告诉我那是他同事的儿子,86年,在国航工作,家住在浦东,条件不错,叫我好好把握机会。
接下去就是装,我装,阿姨装,那个男生也装,大家都装客套,阿姨让他和我出去吃饭,我知道她是有意给我们创造机会,所以我就跟着去了,我和那个国航的男生说,天太热了不用吃饭了,吃冰激凌就可以了,我们就在麦当劳吃冷饮。
我想相亲次数多的女生在相亲过程中都会遇到眼高于顶的人,比如帅哥和一个清华大学的人相亲的时候,那个清华的就直接说,“你是怎么吃的,可以吃出这种身材。”一时间让帅哥无语。我当时和帅哥说,“既然都这样开始了,你为什么撕破脸骂骂他,如果是我,我就会说,你是怎么长的,生殖器长在脸上。”
帅哥直接对我无语,我说,“我们都是小女子,心眼小的很,有仇必报。”
我遇到的这位国航的男生当然没有帅哥遇到的那位奇葩这么厉害,可是也属于那种眼高于顶的人。
他整个过程在和我说他的奋斗史,大致内容是他讲从民航中专毕业以后如何努力做到了现在的地勤小领导的故事,当然我对他的奋斗史毫无兴趣,因为我觉得踌躇满志的男人像个十三点,这位国航的人还和我谈企业管理,说了一堆我听不懂的术语,比如为什么他们国航要轮岗,比如地勤的面很广,要分很多工种,什么地面服务部之类,我觉得我们完全不在一个频率,所以结果就是我在吃冷饮,他在说我听不懂的话,我吃的很慢,把冰激凌吃成了奶昔,这个人还没有说完,当他终于说完了以后,看我一句话没有说,就问了我一句,“你怎么不说话?”
我心想,话都被你说去了,我还有什么话好说,我对他笑笑。
他说,“你也可以说说你的事情。”
我心想,我的事情为毛要和你说。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于是问他,“你知道从香格里拉到里约热内卢怎么去吗?”
这位国航的同志没反应过来,愣了几秒问我,“怎么去?”
于是那一刻我肯定那是一个搞地勤搞傻掉的人。
我语速有些快的说,“先坐东航的飞机到上海,然后再坐东航的飞机到纽约,再从纽约转机到南美。”
他有些无语得看着我,我继续问他,“那你知道从香格里拉到撒哈拉大沙漠怎么去吗?”
他还是没有反应过来,我继续说,“先坐东航的飞机到上海,然后再坐东航的飞机到纽约,再从纽约转机到南美,然后从飞机上下来走一段路就可以到撒哈拉大沙漠。”
我当时心想,这么长时间都让你说话了,现在轮到我说话了,那么我就说给你听。
“你知道三毛有本书叫撒哈拉沙漠吗?”
他说,“听说过。”
我问:“你知道里面讲什么吗?”
他说,“讲撒哈拉沙漠的事情?”
我乱扯,“不是,讲三毛怎么从香格里拉走到撒哈拉大沙漠。”
他问,“是游记吗?”
我说,“是的。她没有坐飞机,因为国航的飞机,东航的飞机,南航的飞机都会误点。”
他莫名得看着我。
我继续乱扯,“你知道潘玮柏有首歌叫《转机》吗?”
他说,“我没听过。”
我继续乱扯,“那首歌里的男主角因为地勤人员搞错了行李,让潘玮柏和他女朋友错过了,所以你看地勤人员一个不小心就拆散一对缘分。”
后面的时间,就轮到我乱扯,我乱扯的速度很快,扯完了就走人,他问我:“还回你阿姨家吗?”我说,“不回了。”然后他就把我送到了车站,他的手时不时搭在我的肩膀上,于是我从人行道上走到了车行道上。
他问我,“你为什么要往危险的地方走?”
我说,“我喜欢车行道。”
我们走到了车站,我祈祷车快点开来,可是天不遂人愿,我和这位国航的同志始终保持一个人的距离,他后来把手机拿出来说,“能不能留个手机号给我。”
我说,“可以呀。”
他说,“等一会儿。”我看着他在操作,估计是在新建联系人,他打了我的名字以后说,“你说吧。”
我说,“我的手机号是10086。”当我说完这句话以后,我亲爱的公交车就开来了,我对他挥了挥手就快速得上了车。
那天在车上我听着潘玮柏的《转机》,我想如果有这样的机场,可以拖运遗憾,可以定一张从现在飞到过去的机票该有多好。
我本来以为这次的相亲和以往的一样,可是我没有想到,回到家引起的是一场家庭战争。
而我的相亲之路,好像从这里开始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