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医却因此心悸而死了,史称以命换命。
所以,刘太医一书中太医职业风险颇高这个说法有历史依据。书中也提到了刘纯作为太医院使不得不负责处罚“有罪”太医的例子。
太医院治疗的病人死了,主治太医就要受处分,甚至流放杀头。
比如,皇后不育,治了三年还是不育,皇帝震怒,让把太医杀了(这个事儿,没准儿皇上比太医责任更大),院使只好让锦衣卫去杀人。
比如,某藩王得了肝病,太医用清热利湿的方子,过了半年,藩王还是死了,皇帝震怒,让院使把太医杀了(皇上说不定还因此得个尊老爱幼的美名),夷三族。院使只能传达口谕,让锦衣卫去杀人。
最黑色可笑的是皇上要减肥(据说是仁宗),太医用发汗拉稀的方法,结果呢,过了几天皇上疲惫不堪,让把这个太医革职,院使只能传达皇帝口谕,送太医回家抱孩子。
……
既然刘纯没当过太医,这些故事也只能是村言野史了,听一听也就作罢。然而,书里面另有一段话颇值得回味。说刘纯总是奉命处罚这些太医,自己也觉得很不公平——有的病不是太医们能治得了的,有的治疗方法也是没法更改的,太医尽力了有什么责任呢?于是,刘纯和其他官员探讨是否可以和皇上商量商量,至少治死谁别让偿命不是?结果,刑部尚书答道:“老侯爷(书中刘纯封安亭侯),您说将官打了败仗怎么处罚?”
一句话把侯爷噎了回去。
如果医生对病人也能有将军上战场的心态,大概庸医杀人这类事情就要会少很多了。
当然,每个大夫要能顺利退休也是身经千战了。
要说此书,以此为例,也有合理的地方。
当然,有些看着就颇为传奇了。
比如,书中提到为了治疗****祖的疯病,用犯人进行人体试验。
****祖确有其人,是魏国公徐达之子,建文帝的兵部尚书。金庸在《碧血剑》中曾提到过他,甚至把建文帝的复兴宝藏都藏在了小徐的宅子里。****祖忠于建文,成祖惩处建文余党追上门来,小徐拿出朱元璋赐的丹书铁券闭门不纳,称“我父大功于国,子孙免死”。因为成祖当时地位微妙,瓜蔓抄抄得人心不稳,“软的更软,硬的更硬”,干脆便对徐未加惩处,以收买人心。
这样镇定清醒,意志坚定的一个人,真疯的可能性很小,为了避免家族迫害以后装疯的可能性倒是有的。所说刘纯治疗****祖是在仁宗年间,既然刘纯是死于永乐年间,这件事当然子虚乌有。
而且,所谓用犯人进行医学研究的说法,也不大可能。王莽解剖了一个叛逆,(匡章?)被作为反面教材教育了一千多年,名医王清任为了看看尸体的结构只能走盗墓贼的路子,这刘纯搞大规模活体实验的事儿(据说持续了六十六年,实验完了还剩五千犯人),据说还用了不少犯官制造花痴和阳痿,这些史书中均没有任何蛛丝马迹,怎么可能?!
虽然如此,我依然觉得此书中这一段写得饶有趣味,不在治疗,而在制造疯子。
书中记载,要治****祖的疯病,刘纯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没有足够的疯子可以拿来研究,那怎么办呢?只好用犯人制造疯子。
装神弄鬼吓唬,看杀人,吓疯的倒是不少,不过大多事过境迁也就痊愈了,和****祖一疯十几年的情况不一样——废话,要是他装疯的话一直疯下去也是有可能的。
最后刘纯想出了办法,主要是两招。第一招是击鼓传花,第二招是背书。
有看官说了,大伙儿上学的时候谁没玩过击鼓传花的游戏啊?谁没有背过书啊?兄弟似乎依然很正常嘛,这两样和疯病有关系吗?
本来是没关系的,让刘太医一搞,就有关系了。
先说击鼓传花,游戏规则和我们在学校里头玩的一样,问题是中彩之后的奖励不一样,学校是谁拿了花谁出节目,刘纯实验室呢?是谁拿了花就让身后的番子一阵痛打。
……
这招儿就够绝的了,还有比这更绝的。
刘太医选中的实验对象都是文盲,却要求他们每天背诵大段文章,背不下来,就让番子用皮鞭抽打。
而且是白天背书,晚上击鼓传花做游戏,轮流着来。
结果如何呢?开始有犯人受不了折磨,大喊:“打死我也不背书!”让刘纯当场派人打死一个,于是全体肃然。
那就只好背书了。
结果,半年以后,全疯了。
虽然故事几近传说,但能想出如此损招的,绝对是个人才,尤其是背书让人发疯,一般人绝对想不到书居然能有这样的功效。
看来,书这种东西,如果把握不好,实在是个很凶险的事情。
忽然想到,有记者问起“刘太医”书里若干不明之处,回答曰:“你不信不看我的书不就完了?”
看来,刘太医蛮善良的,不听劝的话,连后果都在书里写给您了。
乡下媳妇和大猪头
公司里有个安徽来的小友,风流潇洒而又头脑聪颖,到日本没几天就拉上个女孩儿开始过家家。上班带饭盒来,下班带玫瑰走,每日里煲汤烩面,在女孩子的精心调理下,只把个小家伙吃得满面生春,唇红齿白,看来比在他老娘身边还滋润。此情此景让许多的老哥哥暗生懊恼——当初咱怎么就想不到这等好办法,弄了个一箱方便面吃半年的惨状呢?要让我回十年以前再来一回……
算了哥哥,这种事儿讲究的是两厢情愿,小伙子有资本,换您,光有这心就您这一脸褶子怕也没人愿意跟您啊。
再来一回估计您还是半年吃一箱方便面,换个牌子罢了。
中国人的一大话题就是吃,于工作中休息时候,说说今天家里厨房有什么好吃的,也是一种消遣。听小伙子说到女朋友的好手艺,萨忽然想起我们旁边有个肉铺子很值得介绍——前田肉店,有的是猪蹄腰花,肚子肥肠,收拾得干净价钱还好,排骨才八十日元一斤,有没有兴趣?(有人不信,但星期天我刚带着佛山大学来的交流学者李锋先生去买过,价钱没有变,三百多日元,李先生买了两公斤回去,说是煲汤。好好的排骨不红烧了吃肉要熬汤,老广真是些古怪的家伙。)
有没有兴趣?当然有了!记得有位在波士顿的兄弟提到开车三个钟头上屠宰场买猪下水,对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中国人很少有不感兴趣的。
别看现在欧美人士吃个虾都不要脑袋,当年他们对这些东西也是吃得津津有味的。苏格兰至今还保留着一道名菜就是染色的猪膀胱,这个我们都不会做。不过是工业时代带来的快节奏生活改变了他们的饮食习惯,这些制作麻烦,花费时间甚多的吃食,就只有在对吃特别在乎的中国人的餐桌上还能找到了。
我们这位小兄弟最感兴趣的,却是猪头——才九百块日元一个大猪脑袋?!便宜啊便宜,什么时候去?看小兄弟跃跃欲试的架势,仿佛我们俩中间的桌子上,放的已经不是咖啡而是一盘肥腻腻,香喷喷的猪头肉了。
眼看小兄弟要进入日本人说的“无梦无求”状态,赶紧给拉回来,毕竟还得上班呢。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小兄弟又找过来——老萨,这猪头怎么烧啊?我们都没做过这么大的玩意儿啊。
哑然失笑,眼看着猪头变不成猪头肉,比看不着还让人难受呢。
其实国人爱吃猪头肉的虽然不少,但大多是从商店买来,自己并没有亲手在厨房整治过这个东西,看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有点儿头晕是正常的。
我母亲在河北工作的时候,就遇到过一次这样的事情。
起因却是在承德见到一个乡下媳妇。
那时候城乡之间的鸿沟极深,所以娶有农村户口的媳妇,城里人颇有顾虑,而乡下媳妇进城,也不免有些委委屈屈。
这个乡下媳妇却是不同,待人总是落落大方的样子,看来日子过得蛮舒心。她老公是个很精干的个干部,两个人夫唱妇随,丈夫不卑,媳妇不亢,据说婆媳关系也很受大家的推崇。
而喜欢谈论家长里短的八姑八嫂们说起来,却讲这媳妇嫁进来之前也蛮受气的,最后是一个猪头解决了问题。
问起其中原委,原来是这样一回事儿。
这媳妇和她老公是自由恋爱,感情很不错,等到谈婚论嫁的时候,未来的婆婆却不大同意。毕竟老人还想找个吃商品粮的儿媳妇,总觉得这样才稳妥。
于是几次冷落未来的儿媳,曲意逢迎也没有效果。
这个媳妇很聪明的,并不去“问个明白”,却让老公出面去做他妈妈的工作,自己对这些不满只当不见。
恋爱中的小伙子总是勇往直前,果然和自己老娘过上了招儿,说你看××模样又周正,脾气又温和,还有什么挑剔的呢?
老太太说这些都不能当饭吃嘛,她那个农村户口总是大问题。
小伙子说那怕啥,不就几十斤粮食吗?她脑子可聪明呢,有的是办法。这么聪明伶俐的人,以后日子还能过不好?
不愿意和儿子对着来,老太太说了,要真像你说的倒也不错,不过我得试试,看她是不是真的像你说的那么聪明。
过几天,未来的媳妇登门拜访,老太太便改了脾气,和颜悦色地聊起天来。中间老太太说,晚上全家一起吃饭,你能不能帮帮忙啊?
未来的媳妇受宠若惊,当然是满口答应。生火做饭,这种活计她是从小干惯了的,并不担心。
老太太朝门后头一指——好啊,那这个东西就交给你了,烧好了大家吃。
说完,自己坐炕里边抽烟去了。
媳妇兴冲冲跑门后头一看,顿时傻了眼——篮子里好大一个猪头啊,支楞着俩大耳朵。这十好几斤的玩意儿怎么烧?!
想问问未来的婆婆,却见老太太一只大烟袋抽起来仿若神仙,眼睛半睁半闭,对这边看也不看。
这才明白老太太是拿这玩意儿给自己来个考试啊。
这媳妇会做饭,但猪头确实没有烧过。
怎么办?要在自己村儿里倒也好办,找娘家妈问问,再不然给邻居家六婶说两句好听的,这猪头的烧法也就哄出来了。问题这城里头自己两眼一抹黑,连个熟人都没有,找谁去问呢?
那时候又没电话,难道拎着猪头去派出所,问人民警察?同志,您知道猪头怎么烧吗?
媳妇蹲下来对着猪头相了半天面,又站起来抱着自己的脑袋绕着灶台转了三圈。婆婆在屋里炕上暗中微笑,聪明伶俐啊聪明伶俐,看你怎么个伶俐法能对付得了这么个大猪头。
转了三圈以后,媳妇不转了,挽袖子抓起了菜刀。
婆婆吃了一惊,那时候吃肉不容易,好大一个猪头要让这媳妇乱来弄得没法吃她还真有些心疼。
只见那媳妇一手提了菜板菜刀,一手拖了大猪头,昂昂然出大门而去。
老太太感到奇怪,忍不住悄悄跟出去。
河北民风,媳妇们在街门口择个豆子,洗个菜很平常,一来在外头忙活不影响家里卫生,二来还可以看看街上的风景。街上的人看我,我看街上的人。中国老百姓其实蛮浪漫的。
却见那媳妇在门口放好案板,把大猪头放上去,抡起菜刀,对着这猪脑袋乒乒砰砰就乱剁起来。
老太太险些气昏——这媳妇哪里聪明伶俐,简直是胡来!猪头哪有这个做法的?!
心疼猪头,想出去制止,又琢磨应该让这媳妇吃点苦头……
正犹豫呢,街对面走过来一个挎菜篮子的大妈,对着这媳妇就开口了——哎呀,我说你这是干什么呢?猪头哪有这个做法的?!
媳妇马上放下刀,围裙上擦擦手,赔着笑道:阿姨,我这不是不懂吗?
大妈放下菜篮子,拎起猪头看看,说了,不懂也不能乱来啊,这样不是都剁坏了?
媳妇自自然然地接上话来——可不是嘛,阿姨,我这儿正发愁呢……那您说,这东西应该怎么做?
“先拿火筷子烧红了,把这些毛燎掉,然后把下巴剖开,这里,这里,这里,不能吃的脏东西切掉,然后拿个大锅焯一下去腥味,准备些调料,大葱,姜,大料……”
“要我说光焯不行,下锅时候弄点儿白酒烧滚了浇上味儿更好。”一个揣着手的大娘凑过来说。
“对,还有就是别急着放盐,先炖透了再下味。”又一个大嫂嘱咐。
“我们家婆娘烧这个的时候,起码放两头大蒜,家里有吗,要不先从我们家拿几头?”这是邻居二哥。
……
转眼间围了四五个人,一个个对着猪头评头品耳(没有足),七嘴八舌,倒把个眉花眼笑的媳妇放在一边没人理了,一个劲儿地在那儿问——“大妈,那您说这么大的猪头放多少盐合适呢?”
谁叫咱老百姓喜欢凑热闹还热心肠呢?
晚上,一家人吃完香喷喷的大猪头,老太太把儿子叫过来,悄悄说,我那儿还有两个翡翠镯子,过两天给××拿上吧。
……
回过神来,看见我们那小兄弟还眼巴巴等着呢。
赶紧一五一十地解释——“将猪头镊净毛,放入清水中刮洗干净,猪面朝下放在砧板上,在后脑中间劈开,剔去骨头和猪脑,放入清水中浸泡约两小时,漂净血污,入沸水锅中煮20分钟……”
没法不嘱咐清楚,我们这小兄弟也蛮聪明伶俐的,要是他也搬个大猪头在日本大街上拿菜刀乱剁,闹不好会被当做某种针对日本首相的示威抗议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