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文化研究读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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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大众文化的政治经济学(12)

这里,“信使-邮件”的覆盖率又是一个恰当的比喻。由于场地包括一条旧的开放的铁路线,“坚韧谷”购物区被认为是对被以前的建筑所浪费的“以前无用的空间”的巧妙添补,被作为解决资源问题的一项节俭、甚或是生态上完美的办法而得以提倡。“坚韧谷”购物区也是经历了身份变化的一个中心的例子。我于1983年对其进行首次研究时,它已经有些潮湿和过时——过时的波普未来主义风格,饰有大量原生的但已被染黑了的60年代的橘树,和曾经活泼的几何图形的修剪。现在,它已变成淡绿色,并已中国城化(用中国汉字代替了波普艺术效果),与整个“坚韧谷”重新进行的族群包装融为一体。

最后,格林山是中间范畴的一个例子,这是东梅特兰的一个“社区”中心,位于新南威尔士纽卡斯尔工业城附近的一个小镇。它有一个伍尔沃思中心,有一个超级市场和一家Big W折价商店。与另两个中心不同的是,它几乎是一个露天购物中心。它的标志和边界都很糟糕,事实上,在与它擦肩而过的重要高速公路(新英格兰)上只能看到它的些许轮廓。不管这种设计的原初设想和/或它背后发生了什么事故,现在它的结果事实上是非常合适的一个偏执的乡镇,它对熟悉的顾客有一种亲和力。与大多数乡镇文化生产一样,你必须要弄清楚到哪里去找到它。

然而,多年来,它一直很成功。从根源上说,它是一个社区中心,但却起着地区中心的作用——其Big W折价中心吸引了整个亨特山谷的人,他们也可能曾经在去纽卡斯尔时路过这里。人们不仅去梅特兰——他们也去格林山。所以,在这个特殊的三位一体中,如果在地方的空间修辞学中,户内购物城是爆发性的,而“坚韧谷”购物区是节俭的,那么,格林山就代表着进取的保守主义——扩展和复兴梅特兰旧城,同时又帮助维护该城传统的经济和文化独立。

我想要更详细地讨论一下格林山的再现,而研究三位一体的形式区别的一个理由为这种详尽研究提供了语境。我能够建构的格林山的短暂历史,对其他购物中心形式尤其是郊区的爆发性模式的暗示显然起到了非常复杂的作用。首先体现在伍尔沃思对建造格林山项目的战略说明;其次,当格林山建造后,体现在用以吸引和确定一种理想公众的促销修辞上(如梅特兰“忠实的公民们”等)。

在阐述那段历史的若干因素的同时,我必须提出两条严格的限定条件,这是什么样的历史(就本文的语境而言)和为什么选择这种历史。首先,这基本上是来自于当地报纸《梅特兰水星报》的覆盖面的历史。其他来源产生其他故事。这个历史特别关注当地媒体与伍尔沃思的利益之间的修辞共谋,也关注这种关系跨越两种现存的、但此时却相互矛盾的利益共谋的途径,即一方面是媒体与市政委员会之间、另一方面是媒体与当地小本生意之间利益的共谋(当然,小本生意对格林山的发展前景最为警觉,这是可以理解的)。这些方面——市政委员会、媒体和小本生意——之间的紧密关系现在是几乎所有乡镇报纸非常普遍的话题,这些报纸倾向于一方面根据公民元老会的努力,另一方面根据当地企业的努力来限定该镇的利益。体育和家庭生活系列故事是这些努力付诸实施的两个重要场所。在那个意义上,乡镇报纸就是不知羞耻的冗长广告。但在格林山的建造上,公民元老会和当地商业相互冲突起来,导致了一场以“地方社区”意义为题的争论。要简要描述这场争论,我将采取一种过于连贯和偏执式的故事形式。

其次,如我的选材所示,这个历史可能会由于偏重于“设计者的意义”、规划者的界定而受到批评。对此,我并不特别在意,这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作为格林山长期的即便是不规律的“用户”,我更感兴趣的是探讨当时我还不了解的事,或没有注意到的当时正在发生的事。这个“地方”曾经属于一个边缘地带,在60年代意味着开车出城的欢乐和回转家门的矛盾心理,而在前几个十年中,是非法城外活动场所(被禁用的野餐地)。

另一个理由是,我实际上并不清楚提倡强调“用户的意义”(或如反人文主义者所说的“消费实践”)究竟有什么意义——除非是为了更具赞扬意味的社会学和/或恢复活力的地方史。问题的一部分也许在于“用户的意义”与“消费实践”之间的普遍替代。这是一种容易的滑动:从用户到消费者到消费,从人到结构和过程。关于进行这种或类似的从个体和团体“创造活动”到文化“生产”到政治“抵抗”等观念的滑动的错误所在,可以另辟专章论述——这可以导致一位朋友曾经戏仿过的那种批评,即“发现在星期日洗车乃是一次革命行动”。

这里,我所要说的就是,如果生产/消费的对立不是明显夸大了的“设计者/使用者”的关系(因为生产关系不能被简化为“人们规划某事”这样的小事),那么,就没有理由把当地媒体流通的和它的某些读者(创造性地或非创造性地)消费的购物中心设计规划的再现放到生产史的位置。事实上,我还不知道媒体实践可以有用地被“置于”这样一个二分法的任何一“边”。我认为,这种二分法本身需要重新检验,尤其是它过去的锚现在已在社会总体性理论中自由地漂浮;把生产和消费看作是并行或分离的现实这个假设取决于另一种假设(随着技术的每一丁点变化而愈加模糊),即我们现在已对生产有足够的了解,因此可以转向另一边了。仿佛生产已经原地不动了。

格林山的故事在某种程度上是关于停步不前的政治的一个寓言,它并不从标明一个场所的符号的最明显的表象开始,而是偏执地从幕后开始——即1969年1月新南威尔士州规划权威杂志《查澳百科》发表的一篇文章和《纽卡斯尔晨报》(1969年1月24日)发表的一篇报道。《晨报》报道的故事题目颇具启示意义:“梅特兰将保留实体还是成为纽卡斯尔的郊区?”

梅特兰正面临若干一般问题,此时,澳大利亚东部的许多其他乡镇也面临同样的问题:人口迁移,当地就业前景紧缩,社区服务衰落或不合时宜和“无所事事”综合征。梅特兰也面临一些地区性问题,以前的乡村服务中心和煤矿资本正在变成一个郊外住宅区,受到居民向纽卡斯尔迁移的威胁——当时还有20英里之隔并在拉近距离。1949年和1955年毁灭性的水灾后梅特兰特别忍受自身破碎之苦。1955年的水灾捣毁了旧的商业中心和市内住宅区,为响应一种“自然”的闪电式发展房屋全部迁出了。

因此,《晨报》表达的郊区化和吞并的威胁在当天下午就引起了《梅特兰水星报》的愤怒回击,梅特兰市市长在唾弃这些“令人沮丧的预言”的同时,也提到了“希望”,即伍尔沃思不久就将宣布一项在东梅特兰发展规划的日期。从此时起,以及在此后的全部冲突中,伍尔沃思在市政话语中从来就不是一个在可行地点建立商店的全国连锁店,而是要使梅特兰再次保持完整的一个行侠仗义的救世主——遏制分化,恢复界限,抑制蔓延和渗透,拯救我们镇的“实体”。当然,按照著名的发展规律来看,实际情况是,格林山建在离纽卡斯尔最近的镇边上,续后在其周围的发展使该镇与纽卡斯尔拉近了数公里,反倒使旧的市中心更加破碎了。

《查澳百科》和《晨报》事件发生四个月后,《水星报》发表了一个匿名者的照片,在树丛中的铁丝网背后凝视着一个神秘的符号,说:“这个场地被伍尔沃思选作另一个全澳大利亚发展项目的场所”(《梅特兰水星报》1969年5月16日)。当时,这个场地仍然是一片凹凸不平的边界荒地,越过小山就是叫做伊斯特威尔的臭名昭著的老“贫民窟”。《水星报》这张照片开始了持续相当长久的一篇神秘故事,即从不确定的丛林边界到一个“场地”,从场地到地方,从地方到郊区,这是一个领土化(territorialization)的过程,我称之为一个地方名称的构建。

要言之,首先,这个神秘的符号证明不仅仅是引发兴趣的诱饵,而是让伍尔沃思有机可钻的一个合法的空子,当地方商业公司提出挑战时,它可以声称届时履行了1965年发展一个场地的合同(《梅特兰水星报》1965年6月25日)。这个符号本身可以看作是一个发展结构,而且出现得非常及时。其次,第一个符号被另一个符号取代了:最初只是由字母G修饰的一个宽大符号。梅特兰“公民”将参与一次猜谜竞赛,以便猜出这个地方的名字。每个星期加上一个字母直到完整的地名和幸运名出现时为止。这发生在1969年10月22日,而在11月11日,即荣军纪念日那天,市政委员会废除了高速公路对过的贫民窟的名称,即伊斯特威尔。伊斯特威尔的名字将被忘记,《水星报》说,从而“与东梅特兰地区统一起来”(“伊斯特威尔到西部去”,《梅特兰水星报》1969年11月12日)。

格林山基本联合体——在此阶段只是带有一个超级市场的街区——于1972年2月开业。开业典礼包括仪式化的歇斯底里的人群,疯狂的妇女在开门五分钟内就抢购了五千双八分钱的裤袜(《梅特兰水星报》1972年2月10日)。这种洗礼仪式,或对地名的舆论认可,当1977年Big W折价商店入主格林山使其成为一个社区中心时,甚至更狂热地再次重复。这次,妇女身穿标志格林山本体符号的服装:据《水星报》载,“绿色的母亲海洋滚滚涌进……身穿海绿、芹菜绿、草绿、橄榄绿——每一种可想象到的绿色的母亲们形成了绿色花卉的海洋——每一个身穿绿色服装的妇女都能得到2NX的免费晚餐券”(《梅特兰水星报》1977年11月14日)。

这并不是结尾。现在又开始了人称“都市集结”(metronucleation)的过程。1972年,与伍尔沃思相关的一家公司在中心的后面开展了百家分组(a hundred-home subdivision)活动。于是,这个地方便增设了更多的停车场、酒吧、汽车旅馆、轻工业、敬老院,1980年中心本身增设了更多的专营店,而在1983年,又建立了社区健康中心。据《水星报》载——由于忘记了忘却伊斯特威尔是为了统一梅特兰——这个中心“将为贝勒菲尔德、梅特兰、伯尔瓦拉、东梅特兰和格林山的居民服务”(《梅特兰水星报》1983年11月14日)。在此阶段,梅特兰的“实体”仍然是混乱的一团,但格林山的身份确立了,它作为地名的地位巩固了。在修辞上作为社区统一的一个姿态,它事实上已经起到了郊区爆炸性发展的作用。

当然,这个故事仍有待继续,我将就此停止,但要指出一点,在这十年扩张之后(对梅特兰和整个亨特山谷煤城来说这是经济严重危机的十年),格林山进入衰落阶段。伍尔沃思在全国各地都陷入困境,其Big W折价商店没有跟上新的零售风格的步伐。当旧城的几个街区已被铲平,准备建造柯尔-迈尔K超级市场时,当迅速的添空运动把黎明地带带到城里来时,格林山面临着特别严峻的考验。甚至对这些变化持敌对态度的居民也改变了对它们的兴趣,人们说:“真可怕,他们以为我们仅仅为了买那么几磅肉馅就会需要那么多地方。”

我想就这个故事的用处谈几点总的看法来结束本文。首先,故事中显然有一些标准化因素,可能出现在以任何地方为背景的任何故事中。比如,海洋般的、歇斯底里的人群是一个传统母题,其中,人群本身就构成了购物中心的装饰性特征(60年代末的《水星报》专门刊登悉尼和美国购物中心里拥挤行为的新闻)。一般来说,发展过程本身无疑是正常的。

然而,当看待这些模式的地方实例、即购物中心所起到的众所周知的作用时,我们也在研究这些模式的实际变化或重写,这可以用来说明和建立一种地区政治。在格林山的个案中,我认为伍尔沃思的成功史是由媒体撰写的,这是对关于梅特兰“自身”身份和统一问题的先存话语的一种特殊反应。在这个意义上,伍尔沃思的“成功”恰恰是为了抹掉在梅特兰与在其他地方发生的事情之间的相同性。这是我愿意进一步思考的问题:对当代文化中“差异”概念的利用可以与想象身份的建构和解构一样复杂,而且也必然与其相关。

其次,我将用格林山的研究对最近的所谓“商品符号学”的文化研究——即商品变成符号、符号变成商品的过程——以及把讨论符号学的术语女性化的倾向提出质疑。

在对让·鲍德里亚的著作进行的一次有趣批判中,安德鲁·沃尼克写道:

商品符号学的销售目标是把产品作为合法的或至少是引起共鸣的社会图腾而区别开来,而如果不诉诸于理所当然的社会指涉系统则这种区别是不可能的。

(沃尼克,1987: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