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八零后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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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10.报复

丢工作就是一瞬间的事儿,可是恢复工作却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漫长的就像这冬天一样,让人感觉难熬的很。

金矿的效益越来越差,金子也是越来越难洗,还没等入了冬就停工了,薛扬早早的就回了家。虽说曾妙仙的小生意做的有声有色,不仅够一家人吃穿用度,还能攒下钱,可是薛扬不忍心也不愿意靠着自己的老婆养活,这工作的事儿虽然说是有点儿眉目了,却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决了的,只能耐心的等待,于是他也决定去“练摊儿”,地点选在南路小学,这样和曾妙仙也不冲突,可是他好歹也是个知识分子,实在是有点儿拉不下脸。第一次去练摊的时候,他戴了一副大墨镜、捂上一个大口罩,把雷锋帽子的耳朵放下来,觉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就不会被人认出来了。可是冬天的天气戴墨镜捂口罩,一哈气就什么也看不见了,而且捂得这么严实,根本没人光顾他啊。一上午下来,冻了个够呛没得到一分钱的收入,曾妙仙看他为难的样子就劝他不要去了,薛扬总想着自己一个大男人让老婆吃苦受累,实在是说不过去,便坚持要去,曾妙仙也执拗不过便随他去了。几天生意做下来,他也就想明白了,为了生活也没什么可丢人的,而且自己的工作也就是个烧锅炉,并不是什么让人羡慕的营生,仔细想想还不如这小摊贩的生意呢,虽然只是和孩子们打交道,收入却很可观,好的时候曾妙仙一天能挣十来块钱,比之前自己挣的那一个月30块钱的工资可是多多了。不过他的买卖总也不如曾妙仙的好,大约是因为他这个人天生一副不怒自威的脸,让孩子们看着了总是有些害怕的,尽管如此,他还是乐此不疲的忙碌着,慢慢地竟然还有了一些忘年交的小朋友,这些小朋友每天来找他聊天,说话,听他讲历史故事和革命故事,听得津津有味,连课都顾不得上了,这眼看来,这做生意的不像个做生意的,倒更像是个老师了。

冬天雪总是特别多,阴沉的天空不停的洒下洁白的雪花,一夜之间便把所有事物的颜色和形态都遮盖了,留下它洁白的颜色,尽情的炫耀着它的光芒,把黑夜照的同白天一样明亮。清晨,人们一起来便开始拿着扫把扫起雪来,一边扫雪一边说着:“今年的雪可是真多啊!”等等诸如此类的话。刚刚扫开的小路不一会儿就被又被雪覆盖了,大家便也不愿意再扫,只要不会影响走路就好了。胡同里有几道车辙,那是薛扬家里两辆小摊车的车印,邻居看了说:“这家人可真辛苦,这么早就出去了呢!”其他邻居一并感叹道:“真是一家有辛苦的人家啊!”也有的人说:“他们那么穷,不辛苦怎么办呢?”大家说着笑着都回去吃饭看电视去了,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大雪天的往出跑呢?

曾妙仙同往常一样,课间操一结束就和胖女人结伴去批发部补货,她们来到热闹的批发部,挑选觉得可以受学生欢迎的零食。曾妙仙可是进货的行家,她总是能挑选上学生们喜欢的零食,胖女人就不行了,比如曾妙仙把那些绿色的翡翠面买上的时候,胖女人就会说绿不拉几的肯定没人会买的,可惜恰恰是这绿不拉几的干脆面,一中午便被孩子们抢了个精光,几次之后,胖女人服气了,索性也不挑选了,直接看曾妙仙进什么货,她跟着进什么货,即便如此,她的东西卖的总也不如曾妙仙的好。后来她自嘲说可能是因为她长得丑,学生们不喜欢她。

曾妙仙推着进来的货往家里走去,她要把当天早上剩下的和新进的货物放回家里,准备好中午和下午要卖的零食,然后才能去学校门口继续做生意。她刚走到胡同口就看见有一串儿小脚印沿着胡同一直往里,仿佛进了她家的大门,曾妙仙心里翻起了嘀咕:“孩子们都上学去了,谁回来了呢?”她一边想一边走,果然那串小脚印儿进了自家的院子,还在院子里四四方方的走了一个圈又绕了出去,出去的时候仿佛还是踩着当初进来的小脚印儿走的。曾妙仙看的纳闷儿,却也来不及多想,马上就要下课了,得赶紧收拾好货赶在下课前回到学校门口。

曾妙仙推着车子还没走到学校门口就看见胖女人跳着高儿的用手招呼她,边招呼边喊:“快点儿吧,你快点儿过来呀,我看见你家男人拉着你儿子进学校了!”

曾妙仙一听就着急了,她赶忙推着车子跑过去,问道:“怎么回事儿?咋啦?”

胖女人说:“哎呀,你家男人,拉着你家儿子就进学校了,我喊了一声都没理我!”

曾妙仙心里一下紧张起来,想着:“莫不是安敏犯了什么错误?刚刚那串儿脚印是他的?他一定是出来找我看见我不在,又回了家,家里也没人,才去找他爸的。”

她一边想着一边赶忙停好车跑进学校,往薛安敏所在的教室跑过去,离得远远地就听见薛扬扯着嗓子吵架的声音,她看见薛扬指着赵老师的鼻子正在破口大骂,而薛扬在一边儿抹着眼泪哭哭啼啼的似乎很委屈,曾妙仙上去搂住薛安敏问道:“咋回事儿?你爸咋和你们老师吵起来了?”

还没等薛安敏说话,薛扬又拔高了声音喊道:“为啥吵起来了,那得问问这人民教师赵均民!来来来,赵老师,你说说这孩子究竟犯了什么错,只要是错了,我立刻马上就教训他给你看!”

赵老师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因为紧张而攥起来的双手在冬天的空气中直冒热气,他的嘴巴一张一合的什么都说不出来,是啊?写错个字?答错个题?这些都不构成体罚孩子的理由啊!此刻的他微微的对自己刚才把薛安敏一脚踢倒并叫嚣着让他滚出教室,不许再回来的行为有些后悔了,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他没有充分的理由来说服整件事情,只能厚着脸皮站在那里等待支援。

其他班级的老师听到吵闹声都走了出来,学生们都趴在窗户上好奇的张望着,薛扬接着说:“没有理由是吧?那我来告诉你理由,你看看对不对啊?不就是卖给你的金子贵了吗?你觉得吃亏了吗?啊?早和你说了,这货卖当时价啊,早就和你说了,这金子不是我的,是别人卖给你的。对啊!当时便宜卖给你的时候,你眉开眼笑、感恩戴德,如今觉得吃了亏了就四处撒气、针对孩子?啊!赵老师啊!赵老师!我叫你一声好老师,就你这水平,你这气度,还给人家当老师,你觉得你够格吗?啊?”

薛扬知识分子的水平和写小说的积累此刻发挥到了极致,他完美的使用了诗对仗,反问,排比把本就理亏的赵老师说的哑口无言。老师们纷纷来劝架,甚至惊动了齐校长。这齐校长不来还好,他一来更激起了薛扬的一腔怒火,他转头看着来制止这场纷争的齐校长说:“你劝什么劝?我这几年的生活还不都是拜你所赐,你有什么资格来劝说我?啊?你们这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你们这地方我们可是待不下去了啊!去,安敏,进去把你的东西带上,咱不在这儿念了。”

齐校长有些尴尬,厚着脸皮说:“小薛啊!咱们有什么话好好说,你别这么激动!”

薛扬拉起薛安敏的手,抖了两下说:“我激动?我好好说?这能好好说嘛?你看看这手冻成啥样了?啊?我说这孩子今年怎么手上这么多冻疮,我说这孩子怎么每天回家这衣服都是脏的?原来都是拜赵老师所赐,你让一个孩子寒冬腊月的坐在地上趴在水泥讲台上写字上课,你就真忍心啊?来,安敏,你和齐校长说说,他让你趴在讲台上写字有多长时间了?”

薛安敏低声的嘟囔了一句:“十几天了!”

薛扬继续说:“听见了吗?齐校长!我能不激动吗?我能不激动吗?半个月了啊?赵老师,你是不是看见我儿子皮实的很,所以更加生气了?你还让他滚出去?以后不要再来了?啊?我还告诉你,现在你就是留,我不敢让我儿子在你这儿念书了!小人卑鄙,险恶不可预见!”

齐校长大致也明白了其中的来龙去脉,本想劝说两句,一想到因为精简的事儿,他本来已经和薛扬闹得有些不愉快了,前几天他们又填了恢复工作的表格,不仅让他之前的如意算盘算是落空了,而且他们这样违规的精简人员怕是也被眼前这个不好惹的角色知道了,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不要把这怒火引到他的身上,那样就难看的很了,这样想着,他便所以选择了沉默。大家看齐校长一言不发,也不好上去劝说,赵老师站在那里任凭薛扬指责他却也不回嘴,一副老好人被冤枉了的表情,小人大抵如此,做了坏事儿,即便被人戳破,也仗着一张厚脸皮无耻应对,左不过我沉默不语,你还能奈我何?虽然我没拿回我的损失,但我至少在心理上舒服了很多。

薛安敏转学的事情并没有太费周章,恰好南校的校长同薛扬比较相熟,一直也很同情他的遭遇,也很看中他的人才,所以薛扬对他刚一说明这前因后果后,他很快就同意了薛安敏转学的事儿。当然了,赵老师依然是赵老师,依然在三尺讲台上给学生讲述着做人的道理,没有什么改变。上天未必会在好人落难的时候去额外的关照他,也不会因为坏人办了坏事儿而降罪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