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门上锁着钥匙,夏安便坐在自己家门前的地上,也顾不上脏了,只是安静的坐着,目光望向头顶上的那片蓝天。灰蒙蒙的。看吧,连上天也不眷顾这里的一草一木。他像是脱离了组织的一员,自生自灭。
“呦,这不是六根家的女儿吗,真是越长越漂亮了。”尖锐的嗓音响起。夏安抬头便看见那些让她厌恶的三姑六婆,长舌妇。她们卷着早已落后的大波浪,穿着睡裙,拖着夏天的拖鞋,嘴上吐着鲜艳的口红,像是苍蝇般的,萦绕在耳边。这里的男人是堕落的,这里的女人是孤寂的,她们需要各种各样的八卦来满足心里的不甘,心里的不满。似乎只有狠狠的批判别人才能让她们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悲哀的人。
“那当然了,她娘当初不就是因为长得漂亮……。”随即是一阵尖锐的哈哈声,夏安知道她们再说什么,当初母亲就是因为受不了这样的嘲讽才离开的。离开年仅5岁得她。一个人,要多么的崩溃才能抛夫弃女呢,呵呵,真是好笑。
夏安站起身子,拍拍自己的裤子,不屑的瞥了一眼眼前的两个女人,一字一句,狠狠的说:“知道为什么你们一辈子只能在这里吗?”
“因为,你们这张嘴巴,让人厌恶,让人受不了。”她冷笑着,看着那两个女人的脸渐渐的涨红,看着她们过于激动的反应,微微的颤抖。
其中一个女人狠狠的瞪着她,声音也高了些,更是尖锐的道:“什么,小搓老,你妈不要你去做妓女,你有什么好骄傲的。”然后很是满意自己的反击,看着一脸愤怒的夏安。
“我靠你全家,你全家才是妓女,婊子。”夏安说,声音落下,三个人纠缠在一起。拳打脚踢,夹杂着恶狠狠的骂声,难堪入耳。
“婊子的女儿也不是什么好货。”
“婊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结束,她疲惫的坐在地上,抹了一把自己嘴上的血迹,然后呵呵的笑了,多久没有打架了。刚才的自己像是疯了一样的反击。看着两个女人挂伤离去的脸,心里舒畅多了。谁也不能污蔑母亲,谁也不能。即使自己是恨着她的。
远远的,一个人跌跌撞撞的走过来,还没有靠近夏安就知道那个人是自己的父亲,而且那股酒味浓的让人发呛。男人勉强站定着身子,看着眼前的夏安,微微的颤了一下身子,随即眼睛眯了起来,指着手指便开骂:“你回来干什么,怎么不和你妈一起滚。”
“******,都给老子滚,老子看的你们两个人,恶心死了。”你能想象这句话是从自己的父亲口中说出来的吗,这样的狠绝。可是,她习惯了,习惯了这样的待遇。谁说的,逆来顺受。
拿过父亲手中的钥匙,打开了门,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浓重的霉味,破败的家具,屋顶处是一圈圈的蜘蛛网,不知道为何,此时的她没有了小时候的恨意,只有深深的悲哀。
“还不走,等着老子赶你。”男人说着,伸手就是一个巴掌,很重,打得夏安有点头晕,站不稳身子,她一个顺势坐在地上,揉揉自己的脑袋。
男人打了一个酒嗝,清瘦的脸上是不屑的笑容,“怎么,装柔弱,那个小子呢,以前帮你的那个小子呢,去哪里了。”
“我倒是忘记了,你和你那个不要脸的妈一样,会勾引男人。”狠狠的揪着她,将她拖出了门外。也许是门外的空气相比里面的干净许多,夏安回过神来,看着自己的父亲,苦涩的一笑。你看,小落,这就是我的家,我的父亲,你说,我还能让你看见吗。
为什么,同样是人,同样是女儿。你做错了事情依然是家人的公主,而我母亲做错的事情就要我来负责。小落,你说公平吗,上帝,你说,公平吗。
“去叫来啊,那个小子,去啊,睡一晚就来了吧。”父亲继续说着,“怎么,不会是人家不要你了吧,哈哈,我就知道,婊子啊,谁会看的上。”越来越锋锐的话语,砸入耳中。而刚才两个女人,在楼上听到后,纷纷探出头来,‘呸’的一声,紧接着就是一句:“婊子,活该。”
夏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自己父亲,他似乎有些老了,耳鬓上都是白发了。眼神也越来越浑浊了。
恍惚间,又想起那个少年,那个笑起来坏坏的,却很温柔的少年。
夕阳的光晕下,尘埃飞舞,他将她抱入怀里,紧紧的护着她,父亲的扫把一下下的打在他的身上,他疼的一阵阵的发抖,却还是微笑着对她说:“就当是减肥了。嘻嘻。”为什么,你可以笑得这么开心,为什么,你可以这么理所当然的帮我挡住快要塌陷的天空。
只是为什么,最后你还是走了,你还是变了。留我一个人徘徊,一个人继续在黑暗中踱步。陈左。我失了记忆最初的少年,却固执的不肯相信这是上帝对我的惩罚。可是,上帝,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惩罚我,我夏安到底做错了什么,难道努力活下去也是一种错。
眼中的泪慢慢的顺着脸庞滑落,滑入嘴角是这样的苦涩。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拉开自己的皮包,拿出一个白色的信封,里面是厚厚的一叠钱,倔强的抹了一把自己的眼泪:“这是给你的钱,我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说着将钱放在桌子上便走了出去,擦身而过,她没有停留,像是当初走出这里一样,不曾后悔。
只是她没有看见,身后的人,红肿的眼睛,硬硬忍住的眼泪。
一步一步,以前她就有一个习惯,只要走满一百步就能走出这个福缘路,然后,路边会有一个少年,带着干净的白色帽子,耳朵里塞着耳机,靠在自行车上,然后抬头,在阳光下微笑着说:“安安,走吧。”
“95,96,97,98,99,100……”她抬头,却发现那个熟悉的位置空无一人,只有空气流淌,悄无声息,心里一阵钝痛,窒息的难受。眼泪像是关不住的水龙头,倾泻而出。她像是一个找不到方向的孩子,无助的,伤心的哭泣着。
含糊不清的喃喃自语:“你在哪里,陈左,你去哪里了……。”路边的行人纷纷投来目光,有同情的,有不解,更有讽刺的。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孩子哭泣的这样的悲伤,像是失去了整一个世界。
夕阳下,那个女孩子,这样的悲伤。那条福缘路,这样的古老,沧桑,摇摇欲坠。
林小落见到夏安的时候天已经有点点暗下来了,秋天的夜晚来的总是这样的快,像是要一下子吞噬一片天似的。蛰伏在树上的知了的声音也渐渐弱了,这悲秋之感。
“脸怎么了。这么肿。”她轻轻的覆盖在上面,小心翼翼的,心里微微的疼。她知道的,她一定是遇到了以前那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