澶州南城,皇帝行宫。日已中天,正是真宗皇帝的午膳时刻。
心事重重神色悒郁的真宗皇帝,面对着饭桌上鲜嫩香酥的烧鸡、醇馥幽郁的陈酿美酒【颤渊流香】,丝毫提不起胃口,连眼皮都不想抬开一丝------今晨曹利用已经去城外契丹大营中,与契丹的皇太后萧绰国主耶律隆绪去敲定南北两国和谈的最后条件,直到现在还没有回转,是不是中间又出了什么差错?难道契丹人坐地起价狮子大开口而没有谈拢?这些想法像一张蜘蛛网丝一样紧紧纠缠着他的心,使他此时的心情非常恶劣。
真宗皇帝双手持着筷著,呆呆地闭眼坐在龙椅间,一动也不动,纷乱的思绪却飞出了这简陋至极的澶州城临时行宫,飞到了黄河南岸京都汴梁紫禁城内后宫中,飞到了他苦苦思念的一个女子身边:朕的刘皇后,离别多日,现在大内皇宫过得还好吗?这十多日里,心中牵挂朕了吗??????
一个年青的小宦官捧着一封奏章,用他那异常独特的公鸭嗓,吃力地为真宗皇帝念诵道:“契丹顿澶州,去北境千里,人马俱乏,虽众易败。凡有剽掠,率在马上。愿饰诸军,扼其要路,众可歼焉,即幽、易数州可袭而取。”听到此处,心情异常烦躁的真宗皇帝突然睁开眼睛,‘啪’地一声放下手中筷著,哀声长叹道:“这个杨延昭杨六郎,整日里就想着诛杀虏寇为父报仇,怎么就不能体谅朕息战爱民的一片良苦用心呢!”那小宦官却又禀告道:“皇上,前线有飞马前来禀报,镇守保州的杨延昭将军率领所部万余精兵强将,在三天前已经杀入了契丹境内,现下已经攻破了古城,听说俘获了很多契丹贼虏呢。”真宗皇帝大吃一惊:“啊???竟有这等事?速速传朕旨意与寇相,责令杨延昭火速退兵,切莫惹怒了契丹国主与承天皇太后,搅乱了两国的和谈大局!”小宦官应一声便走了出去。
约莫有盏茶功夫,小宦官又回到了行宫,他一脸笑容,兴冲冲地禀奏道:“启禀皇上,奉旨去北营议和的曹大人已经回来了,正在宫门外侯旨见驾呢。”真宗皇帝道:““哦——曹卿这么快就回来了?每年岁币的花费是多少?”小宦官摇摇头,郁闷言道:“这个么????奴才就不清楚了!曹大人说,但凡两国和谈的内情,都属于朝廷的机密事体,须得由他亲自面奏圣上!”真宗皇帝极其不耐烦地说道:“就算是机密,也能说出个大概数目吧!再出去问问。”小宦官不敢违驳圣意,只得跑到宫门外,再一次死白乞赖地苦求曹利用。
曹利用被缠得实在没有办法,便用右手伸出中间三根指头,在小宦官的眼前连晃三晃。小宦官慌忙跑进行宫,跪禀道:“曹大人伸出了三个手指,大概是三百万吧。”真宗皇帝顿时大惊失色,手中的筷著‘啪’地掉在了地上:“什么????三百万?太多啦!!”他站起身,来回不停地走来走去,过了良久之后,无可奈何地摇着头自失一笑,像是自嘲般自我安慰道:“三百万多是多了点,但总算把契丹这尊恶煞凶神打发走啦!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也只好这样将就啦。”话语里满含着扯断骨头连带筋的揪心裂肺痛!
事已至此,真宗皇帝再也没有继续用膳的好胃口,他无比沮丧地对小宦官挥手言道:“撤了吧!宣曹利用进宫面奏。”
曹利用一进行宫,便匍匐跪地,连连口称:“臣该死!臣罪该万死。臣罪该万死莫恕???”真宗皇帝有气无力地问道:“曹卿平身------到底许了契丹主多少岁币?”曹利用恭谨回道:“三十万。”真宗皇帝‘腾’地站起了身子:“多???多少?”曹利用战战栗栗地答道:“三十万!现有草拟文书在此,请皇上过目。”说着从怀中掏出文书。
小宦官接过文书,快步递送到御案上,真宗皇帝迫不及待地打开文书,急匆匆浏览几眼,登时大喜过望,胸际顿觉豁然开朗,眼前的所有一切都变得如此顺眼如此美妙!他兴高采烈地说道:“不世功勋呐???曹爱卿办事得力,朕重重有赏!”连忙提起御笔,立时签字画押,让条约文书的条款生效:
第一,契丹、大宋两国从此结为永不侵犯的兄弟之国,契丹圣宗皇帝年幼,尊称南朝真宗皇帝为兄长,后世仍以世以齿论。
第二,在“风土之宜”、“军旅之费”的名义下,大宋每年须向契丹国赠送布绢二十万匹、白银十万两。南北双方在边界宋国一边的雄州交割,宋廷不必派使臣押送物品北入契丹境内。
第三,以白河沟为界,关南之地属于大宋。契丹与大宋两国各守疆界,互不侵犯。任何一方不得修筑新城;不得招纳对方的叛降人员。
第四,大宋契丹两国在边境沿线设置榷场做生意,开展公平合理的互市买卖。
接下来,曹利用吞吞吐吐地说道:“虽然我朝已将杀害楚王耶律高七的凶手陈荷娇,交到了契丹军营!但那位难缠的承天皇太后萧绰,还是对她儿子耶律高七尸身的善后事宜放心不下,臣以为???”真宗皇帝大手一挥,言道:“曹爱卿去转告契丹国主与承天皇太后,让他们务必放心------此事朕已安排何承矩何知州亲自带人去办理,何爱卿昨日遣人回奏道,他已在澶州东南四十里处的东草屯东面的半里地界,堪舆了一块风水宝地,今早已经动土,三日后即可完工。”他热情地说道:“曹爱卿为国事操劳忙碌,到现在还饿着肚子吧?来人,速速摆宴,朕要犒劳功臣!”
宴席摆好后,真宗皇帝亲自为曹利用夹菜斟酒:“这是澶州城有名的顾氏离骨烧鸡,皮酥肉嫩,香味沁骨,乃是天下第一美味!来来来,曹爱卿饮酒,这酒是醉仙楼有名的佳酿‘澶渊流香’,醇馥幽郁,一滴沾唇齿颊生香,端的是人间少有的玉液琼浆啊!”
多日敌军围城的凶险困境,今朝间圆满解脱,让一直担忧战事的真宗皇帝心情振奋,诗兴大发,他以手击节,曼声吟哦道:”
我为忧民切,戎车暂省方。
旌旗明夏日,利器莹秋霜。
锐旅怀忠节,群凶窜北荒。
坚冰消巨浪,轻吹集嘉祥。
继好安边境,和同乐小康。
上天垂助顺,回旆跃龙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