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角阵阵,战鼓声声,万马狂奔的铁蹄,如惊涛骇浪般一波连着一波朝着宋军冲杀过来;骁勇精悍的契丹兵,手举着锐利的刀锋,风卷狂飙般对着宋军勇猛砍刺,一时间万马嘶鸣,杀声震天。勇冠三军的老将军李继隆一身铮亮铁甲,手提宝剑立在澶州城头亲自督战。英勇无惧的宋军将士们,将盾牌高高竖立在辎重车上,环环衔接联成了一道铜墙铁壁,弓弩手躲在盾牌后面,对着冲来的契丹骑兵一阵猛射,箭箭无虚发!滚滚烟尘中,惨呼交织,无数的契丹军铁骑纷纷中箭落马。但是后面冲上来的那些异常矫健的契丹兵,毫不畏惧,他们在迅猛如飞的马背上拉弓搭弦箭飞如雨,朝着宋军的战阵猛冲了上来。
萧达凛高举起手中的狼牙棒,催马怒吼着横扫向宋军大阵,却被宋将秦翰迎头接住,顿时间枪来棒往,各不相让,杀绞在了一起!一队队的宋军齐齐呐喊,从大车盾牌后冲出,长枪戳马上将,短刀砍马下四蹄!契丹军马蹄踏地响如滚雷,刀锋在阳光下飘闪着慑人的寒光,人人都带着一脸狰狞的杀气,殊死恶斗勇猛拼杀!在这个数不清的利箭铁戟、长刀铁矛在空中飞舞来去的血腥战场;在这个四下里喊杀声震天,到处是凄厉惨嗥血肉横飞的澶州城头,大宋与契丹的军队混战成一团,厮杀得难解难分。
就在这时,东南阵角上烟尘大起,契丹军突然一片混乱,又有一彪宋军人马杀入战场,为首一员宋将白盔金甲,面凝杀气,声如震天霹雳:“番贼休要猖狂,俺石保吉来也!”手中一杆红缨银枪摆挑刺扎如蛟龙出水之势,四下里勇猛冲杀,屠宰契丹将士如同砍瓜切菜一般,直杀得契丹兵胆战心寒纷纷抱头鼠窜!
这一场激战厮杀到黄昏时,契丹铁骑军在宋军的顽强围攻下,再也支持不住,如潮水般朝着北方败退溃逃。李继隆、石保吉、秦翰等将领率领宋军一路追杀数十里,缴获战马辎重无数。
次日,不甘失败的契丹军前锋统帅萧挞凛自恃骁勇,亲自带了十几名将领亲兵,来到澶州城北门前,非常仔细地查看地形,窥探宋军的兵力配备,意欲寻找出宋军防御阵势中的薄弱环节,给予迎头痛击,以雪昨日战败之耻。
此时的澶州城头,坚守在床子弩旁边的威虎军头张环,正立在凛冽的寒风里,手捂着耳朵猛跺着双脚取暖,却发觉城北约有七百步远的小山丘上,跑来了数十个高举旌旗、盔甲鲜亮的契丹将士,正坐在战马上对着澶州城方向不停地指指点点,好像在讨论着什么,其中有一个体魄魁伟身穿黄袍的将军,赫然是昨日带兵攻打澶州城的那个契丹将领!张环正在自己的内心里掂量,是不是应该去请示一下他的顶头上司周文质将军的时候,却见眼前有人影晃动:一个身着青袍的中年男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立在了他身边,用一种不容质疑不可抗拒的威严语气,无比急促地对他喝道:“快快放箭!”
听到此言,张环当下更不迟疑,他猛地抄起放在脚下的那个大铁锤,‘啪’的一声巨响,狠狠地砸在了床子弩的发射扳机上!顿时间一枪三剑箭齐齐射出,尖厉无比的巨大弩箭,带着锐利的呼啸声破空向前飞击,准确无误地钉在了远在七百步开外的萧挞凛的额头上!契丹顺国王萧挞凛登时翻身落马,血溅当地昏厥了过去!大吃一惊的契丹将士们,慌忙将他们的前锋统帅抢回到营寨中,找来医士紧急实施抢救。
张环使用的是三弓床弩,又称作“八牛弩”,张弦时绞轴需用数十人甚至百人以上;箭矢以非常硬实的坚木为箭杆,以铁片铸成羽翎,人称“一枪三剑箭”,这种床弩还可以在弦上装兜,每兜盛箭数十支,同时射出,称为“寒鸦箭”,发射的时候蔚为壮观,箭支有如标枪,近距离发射能直接钉入到城墙里面,攻城兵士可以藉此攀缘而上,端的是逢坚必摧厉害无比。契丹顺国王萧达凛虽然武艺超群骁勇善战,但是他的脑门却远远没有城墙那么结实坚厚。所以只捱到夕阳落山时,萧达凛便在承天皇太后萧绰、圣宗皇帝耶律隆绪等一干将帅们的凄惨哀泣中,闭目而逝。
经过几天拖拖拉拉的缓慢行军,真宗皇帝的北征御营,在大宋景德元年十一月二十五日的午后,终于开进了澶州南城。
澶州城,因城东有古代称为澶渊的东湖而得名。州治南北跨黄河为城,南城大而北城较小,相隔着中间的黄河天险,南城比北城相对安全一些。当真宗皇帝登上南城北门楼观望黄河北面的敌情时,只见对岸的澶州北城犹如一座孤零零的小山丘,东、北、西三面密密麻麻俱是契丹军的军寨!远远望去,滚滚烟尘中,契丹军铁骑纵横,战鼓震天;大小敌营如星罗棋布般连绵数十里!直把个真宗皇帝惊骇得胆颤心惊虚汗直冒,双腿如灌了陈年老醋般酸软无力颤抖不止!就连跟随他一起查看敌情的右谏议大夫、同知枢密院事冯拯等人,也看得脸色发白冷汗涔涔而下,当即奏请皇上现时驻跸南城,静观战事的发展态势,再决定御驾进止与否。并列旁边的佥枢密院事陈尧叟等一干文臣们立即随声附和。
宰相寇准厉声进言道:“臣以为陛下宜速速渡河,赶到北城设置行在!现时镇守河北的诸将,日夜盼望圣驾銮舆的到来,如同大旱之望云霓!如果陛下此刻不去北城,就不可能振奋军心、威慑敌虏!若是契丹主窥见陛下犹豫不定,必然断定我大宋朝廷上下无拼死一战之决心,他们若趁势猛冲渡河迎头掩杀,我宋军将士个个意志消沉,人人皆无斗志,何以慑敌锐气、驱虏杀贼?若到得那时,恐怕局面真的是一败涂地、难以收拾了!”
真宗皇帝又看了一眼对岸烟尘弥漫的契丹军连营,满面迟疑难决之色,他犹犹豫豫地道:“契丹贼虏距离黄河如此迫近,若趁我军渡河之时突兀掩袭,岂不令我军陷入进退两难的危险境地?”
为了给怯懦的真宗皇帝壮胆,寇准沉下气来,仔细分析眼前两军情势,他娓娓禀奏道:“北城有李继隆、石保吉等数位将军,亲率我禁军精锐左右御敌,在正面牵制了契丹兵马。契丹军并不知晓我军虚实,他们岂敢轻举妄动?更何况陛下统率六军御驾亲征,已经震慑了契丹上下,此时渡河必然万无一失!”
站在一旁的太尉高琼道:“如果陛下御驾不趁势渡河北上,居住在河北岸的我大宋万千黎民百姓,就如同丧父失母一般万分悲痛,谁还会揭竿奋起抵抗番虏呢?臣请陛下速传圣旨进军杀敌,臣等愿效死力,大破契丹贼虏!”
冯拯见高琼这句话说得非常出格,立即出面喝斥道:“高太尉身为朝廷老臣国家栋梁,岂可信口胡言冒犯圣驾?”
高琼立即反唇相讥道:“现下正值番虏压境国家危难之际,我劝皇上渡河北上激励前线将士,有何过错?冯大人却训斥我高琼无礼!冯大人凭借着一手绝妙文章,官职升至两府宰相,现如今大敌当前胡番遍野,大人为什么不亲临两军阵前赋诗一首咏退辽军呢?”
这番话说完之后,高琼立即命令禁军卫士护送真宗皇帝登上御撵,朝着对岸的澶州北城进发。
刚走到黄河岸边的浮桥桥头,真宗皇帝的御驾又停了下来。太尉高琼当即拍马向前,抡起手中的马鞭,狠狠地抽打抬御辇卫士们的后背,怒声喝骂道:“现在皇上急着渡河北上,尔等却磨磨蹭蹭故意拖延时间,都到这时候了,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这时候,坐在御辇上的真宗皇帝终于发话了:“起驾,渡河吧!”直到这一刻,大宋皇帝御驾亲征的銮驾,终于缓慢地度过了黄河,来到了澶州北城的两军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