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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江湖魅影第二部刀光剑影劫道

第七回劫道

上个月中旬的一个深夜,当时已是四更时分。张铁锤只因日间喝多了冷水坏了肚子,起身到茅厕去拉肚子,却听到他家的墙外面,隐隐有两个人在低声嘀咕一些话,因为声音太小,谈话的内容他一句也没有听清楚。但他却知晓其中一个人的身份:那就是他的隔壁邻居,知天文晓地理贯通阴阳、人称天残智星的陈荷娇------陈荷娇刚生下来的时候,上面已经有了五个姐姐,父母怕他命软不能长成人,便给他起了一个女孩子的名字【荷娇】,也称陈六妮。陈荷娇的命却是一点也不软,刚刚长到十岁时,就已将他的五位姐姐全部克死;待长到十五岁时,父母双亲也被他克得丧命归阴!陈荷娇生性阴狠毒辣诡计多端,向来行事六亲不认冷酷无情,在整个澶州城,真没有哪一个不怕死敢去招惹他!

当时,张铁锤也是好奇心起,便借着月光壮起胆,透过墙缝偷偷地向外瞧去,模模糊糊见一位身着黑色夜行衣的陌生男子,将一个小纸包塞到陈荷娇手中,又低声咕咕囔囔地说了几句什么,便一纵身飞腾屋顶,转瞬即逝。那陈荷娇一个人在他的陈府大门外,非常急躁地来来回回连转了几个大圈后,猛地将那包事物塞进自己胸前,狠狠一跺脚,急匆匆地朝着城东奔去。

狐疑满腹的张铁锤,蹑手蹑脚地打开大门,却发现陈六妮早已远去无踪,欲待回房休息时,却见街道中间赫然放着那包物事------敢情是陈荷娇走得匆忙慌张,或是一时疏忽大意,无暇顾及,一不察觉遗落在了地上!他眼见左右无人,便急慌忙将物事捡起,惶惶如漏网之鱼般跑回了自己的房内!当他闭紧门窗,小心翼翼地打开物事之后,却惊奇地发现是一件军阵图。第二天,从街坊传言中得知,他夜间捡到的那图,就是捕快满城搜索急着寻找的【万全平戎军机图】!他自幼也读过几年私塾,深知此图关联着边关数十万边关将士们的性命,非同小可。是以不敢将此图上缴给知州官衙,他非常了解知州衙门那一帮捕快们的本事,怕上缴后会再一次被那个飞钩盗偷走!今日听到当今圣上的侄女玉枫郡主摆擂台招贤纳士之后,眼前豁然一亮:听说玉枫郡主深得当今圣上的宠爱,她的南城丽水宫内又是高手如云,定能保得此图周全,何不将此图上交付与她?他经过仔细盘算之后,便在心中谋划了这夜探南城丽水宫的计划!

夜风清冷沁人,圆月在天。偷潜出城的张铁锤,向前约莫走了几十步,便已上了地势渐高的堤道,道旁树丛夹峙,斜斜的月影自叶缝间照下,映一地斑驳乱影。陡然间只听得前方‘呼噜噜’连声响起呼哨,堤道两旁的树丛乱草间,猛地跳出两个蒙面黑影人,手里提着两把长刀,暗影中刀光闪动:“兀那老头,且将身上的物事留下,咱们就饶你老命不死!”

这一下突兀惊变,登时把个张铁锤吓得魂飞魄散,心里叫苦不迭!他哆嗦着身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连连作揖求饶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一个黑衣人抢前几步,眼中射出恶狠狠的凶光,一脚将张铁锤踹翻在地:“在十八天龙面前,你还装什么蒜?还不快快将那件物事献出?若是惹得咱们兄弟不高兴,一个不小心伤了你,却也休怪??????”

张铁锤慌忙双手在身上一阵乱摸,摸出几两散碎的银子捧在手中,颤声哀求道:“就这些了????”

另一个黑衣人飞腿又是一脚狠踹:“倘若咱们斩断你的手脚四肢,你是宁可立时死了,也绝不肯吐露那件珍贵的物事,是也不是?””

张铁锤带着哭腔嗫嚅着道:“小人身上只有这些??????但不知二位好汉爷要老汉拿出什么?”

那两个对望一眼,回转头厉声呵斥道:“快快将你全身的衣服扒光,抛过来让大爷们仔细搜查一下!”

惊骇已极全没了主张的张铁锤慌忙起身,依言将全身的衣服除了内裤鞋子之外,全都脱下交给了两位蒙面劫贼。

那两个黑衣贼拿起衣服仔细摸索了半天,一无所获!他们狐疑地上下打量着赤身立在冷风中的张铁锤:“难道,那物事真的不在这老儿身上?难道,是天残智星那厮为了在主人面前邀功,故意摆出的一个迷魂阵?????”左边那一位蒙面劫贼,突然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跑过来猛将张铁锤的短裤硬生生撕扯下来,拿到月光处仔细察看了半晌,失望地摇摇头。另一个劫贼跑过来,捡起张铁锤扔在堤道上的那双烂靴子,一阵胡乱摸掏,依然是一无所获!

立在右首的蒙面劫贼,此刻间早已是气满胸脯!他猛地将靴子甩扔在地,提起手中快刀,朝着张铁锤挥刀搂头便劈。

叮的一声长响,火光四溅!左首蒙面劫贼手中的大刀,早已架在同伙的刀下:“临来时,冉总管可是一再嘱咐咱们,万不可伤他性命,若然再一次弄出人命血案惊动官府,主人面前须不好交代!难道你忘了??????”那蒙面劫贼又转回头,朝着赤身瘫在地上的张铁锤厉声喝道:“快快穿了衣服滚蛋!你可听好了,今夜之事若是泄露出半点风声,你与你那徒儿的狗命定难保全!”

如遇大赦的张铁锤慌忙起身,匆匆忙忙穿好衣,却不见了那两个蒙面劫贼。当下他哪敢多想,连走带跑踉跄着向前奔去,一直奔跑了半个时辰到了堤下的浮桥口,这才惊魂稍定。

因澶州城地跨黄河南北两岸,是京城去往河北诸路的咽喉要道,是以朝廷广征民夫民役“造舟为梁”,用无数的船只贯通黄河两岸,上面铺有厚厚的木板,搭建了一座非常坚固的浮桥,联结着南北两个城池。

张铁锤蹲在浮桥边,张大口狠狠喘气。想起适才的万分凶险,不由得内心中直喊侥幸!这样过了约莫有一炷香功夫,张铁锤饱受惊吓的内心方才平静了下来,他轻吁一口气,正待起身,却见皎洁的月光下,一头毛驴驮着一位通身白衣的年轻女子,正顺着浮桥向着他迎面行来!

张铁锤登时吃了一惊!情急之下,他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抢向前去拦在桥中间,将声音放低,对着那女子悄言规劝道道:“前方堤道树林深处,有一拨凶狠的劫贼剪径!姑娘且听老汉一句劝,万万不可再冒险前行????”

那姑娘一听此言,登时骇得花容失色:“老伯此话当真???????”

“老汉诺大年纪,岂能轻易谎言蒙人?此事千真万确。小老儿方才就被几个蒙面的贼子劫下,幸亏小老儿临危不乱机智应对,方才侥幸逃得性命!”

那女子慌忙调转毛驴,朝着来路回行,一边走一边回转头,对着跟在后面的张铁锤连连致谢:“今夜幸亏遇到老伯好心提醒,不然小女子定会遭遇不测,说不定还会有性命之虞!老伯的救命大恩,小女子没齿难忘。但不知老伯可曾被劫去金银物事?”

张铁锤哈哈笑道:“老汉今夜虽遭遇凶险,却是分文未失毫发未损!”

那女子转过头来,一脸似笑非笑地望着张铁锤:“还是老伯机智,世道混乱,但凡贵重物,夜行时万万不可携带,方能保得无恙。”

“小老儿身上并非没捎带珍贵物事,只是隐藏得极是严密而已!俺张铁锤闯荡江湖数十年,也曾经历尽风霜,区区几个蠢笨蟊贼,又能奈我何?”

那女子张大了双眼,掩口一声惊呼:“哦?????原来是这样!老伯的胆略智勇,实在令人佩服!小女子斗胆,向老伯讨教则个------贵重物事隐藏在何处,方能瞒过那些强盗的眼睛?”说着,回过脸向着张铁锤粲然一笑,一股诡异慑人的阴幽魅色,尽显无遗。只是此刻张铁锤的整个身心,都沉浸在了如何完善脑海中的英勇故事,丝毫没有觉察。

两个人边说边行,随着驴蹄的笃笃声,他们已经从浮桥走了下来。

张铁锤转过身,四下里仔细张望了一番,而后手捂着半边嘴巴,贴近了那女子小声说道:“其实简单,小老儿只是将靴底拆开,将物事放进去之后,又重新缝补了一次而已!月影昏暗,更兼那些愚蠢透顶的笨贼们只知道搜查衣物,却不知真正的玄机却藏在这双烂鞋子里!这几个小小毛贼,连这最简单的招式都未能看破,竟然还厚颜无耻地妄称什么【十八天龙】,真真可笑!”说罢,他得意地低声开怀畅笑起来。

“吁”的一声,那女子猛地勒住毛驴,嘿嘿冷笑两声:“劫你的蟊贼只有两个,一个叫石坝,另一个叫做田龙,他们只是【烟柳画桥】的两个普通卫士而已。他们为了彰显两人之间生死与共的深情厚谊,总喜欢把两个名字合起来一起喊,叫做什么【石坝田龙】。却不料被你老儿糊涂听糊涂传,竟将他们渲染成了什么威震江湖的【十八天龙】。真真的可笑至极!”

张铁锤听得女子的语气陡变阴鸷,心中万分讶异,待得回头望时,登时全身一震,脸色骤然大变!他眼见那女子一张脸秀丽绝俗的脸蛋,此时却变得惨白如纸,散发出一股慑人魂魄的阴森诡异;那一双刚才还娇笑嫣然的眼波中,这一刻却满含了怨毒、凶狠的光芒!难道,这个美艳如花的俏丽女子,竟会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便在此刻,张铁锤眼前一花,那女子便如一缕青烟般,飘飘忽忽自驴背倏然飞下,不知何时,她手里已多出了一柄闪耀着幽蓝寒光的短刀,悄没声息地架在了他的脖颈间,森寒肃杀:“看你须发灰白,也算是有些年纪了,怎么会认不出名震中原的白衣罗刹女呢?难不成这一大把年纪,都活在了狗身上?”

张铁锤只觉得眼前一黑,几乎晕去:“姑娘且慢动手,你我无冤无仇??????”

白衣罗刹卫青突然一掌,掴在张铁锤满是皱纹的脸上,登时将他的眼泪鼻涕与鼻血一齐打出!只听她怒声呵斥道:“哪来的那么多废话!难道,还要烦劳姑奶奶亲自为你这糟老头脱靴么?”她用一种猫戏老鼠般讥讽嘲弄目光,直直地盯着张铁锤,手微微一用力,短刀擦破了张铁锤的脖颈!鲜血,顺着刀身淌流。

张铁锤此刻已是欲哭无泪,他浑身颤慄着,抖成了狂风中的一片黄叶:“我???我来???我掏!”他一屁股坐倒地下,口中咻咻喘息着,两只手扯下右脚上的靴子,用力扳住靴底‘嗤’的一撕裂声响,便有一块布巾一样的物事掉在了地上。

白衣罗刹卫青猛地抢身向前,抓起那块布巾在月光下展开,仔细观察了一番之后,满意地将【万全平戎军机图】装好,甩手将短刀指向张铁锤头顶:“识相的话,你自己就跳进黄河,这样死了也能够留一个全尸!如若不然,姑奶奶手中的锋利短刀就会将你大卸八块!怎样的死法,姑奶奶让你自己来做主,也算是对你乖乖献图的一种赏赐吧。”

这一下,直把个张铁锤气得双手槌胸,泪流满面:“我已将军机图献出,你??????”

“姑奶奶只让你将【万全平戎军机图】乖乖献出来,可没有承诺献图后你就可以活命呀!其实,你应该明白一个道理------在这江湖上,不管是谁,只要敢动了【烟柳画桥】的东西,必死无疑!!你老儿也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了,难道还没有活够?那就让姑奶奶送你一程!”说到此处,她心中杀机更盛,猛地娇叱一声,身影翻飞,挥刀凌厉地朝着瘫软地上的张铁锤刺去!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听得“铮”的一声破空而至,一件从远处飞击的暗器,像一道迅捷掠空的彩虹,准确而迅速地击中了白衣罗刹手中的短刀!一种巨大的力量击得她胸口剧痛,腹内五脏都似被尖刀切割一般疼痛难忍,蹬蹬蹬连退四五步,“哇”地一声一口血箭喷出!此刻的她,只觉得虎口已被震裂,双臂酸麻无力,一个拿捏不住,手中那柄短刀便脱手飞出,远远地落在了一丈开外的滚滚黄河水中。

这一刹那间的突兀袭击,一下打掉了白衣罗刹卫青心中那股嚣张气焰,让她本已诡异阴森的面色,也因内心中极度的恐惧,“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惊惶万分的她又连连后退了几步,左手柳叶飞刀右手勾魂铁椎手中拿定,这才用一双惊惧的目光四下里扫望。

群星闪烁,明月在天。一条青影自凄迷月色中电射飞出,金刃劈风的激荡呼啸声中,但见一道森森寒芒随着那个青影蓦地闪烁波动,“霍”地一声形成一道耀眼的流光,宛如经天流星曳尾划过苍茫夜空,在黑夜中用青灿的寒光照映出一种慑人魂魄的惨烈!

此时白衣罗刹的心头恐惧,更多于身体创痛!她柳眉一竖,紧咬牙关双手狂舞,嗤嗤风响连连,无数支淬毒暗器闪电般朝着飞来的青衣人爆射而出!圆月凄迷,无边清霜刀光在瞬息之间舞起!锋锐刀光冷寒如严霜,如电火飞光般闪掠半空,一阵的兵器破空交击之声爆响,无数的暗器尽数被打落在地。

白衣罗眼刹见情势万分危急,柳腰一拧抢上几步,双掌用力朝着身前齐齐拍出,试图抵挡这一道凌厉飞击的冰寒杀光!岂知事与愿违,但见那一股冷寒刀光旋转暴飞,非但没有因为她的攻击而停止不前,反而狂袭之势比以前更加迅捷,更加凶猛!刚烈威猛的清霜杀气快疾如闪电破云,迅猛如霹雳经天般朝着白衣罗刹席卷而来!只听得“蓬”的一声,巨大的霜风戾气吹刮得尘土纷飞,寒霜般的青光,冰冷迅猛地掠扫她全身,瞬间将她进攻的掌力消弭于无形!连绵不断的一股劲风杀气当胸袭来,更是压得白衣罗刹连气息也透不过来,短短的片刻之间,她的脸色已疼得变了形,冷汗滚滚而落!

白衣罗刹猛吸一口气,欺身进步,运气丹田,右手狂甩,月光下寒星万点激射,剧毒的【夺命血砂】蜂拥飞出,但为时已晚!青光旋影,青光带风,夺命血砂被剧烈地卷起、拨开、坠地!清霜飞射,寒光耀眼,白衣罗刹只觉得脖颈间微微一凉,她那颗项上的人头,已经与她的身体分离,在半空中疾滑一道弧线,‘噗通’一声响,坠落沉入了滔滔东流的黄河浪涛中。

那张你抢我夺的【万全平戎军机图】,这一刻又回到了张铁锤手中。他双手捧着军机图,一个人站在浮桥桥头,痴痴立在皎洁的月光里,心头竟腾起一种恍然一梦的感觉!方才那一个深沉悦耳的声音,在他耳边讲的那一番温暖心扉的话语,依然在他的脑海里来回萦绕,一遍又一遍地不停响起:

------虽然方才劫您的石坝与田龙已死,这位阴毒魔女白衣罗刹业已身亡!但【烟柳画桥】组织在澶州城的势力非常庞大!为了安全起见,您老今夜万万不可再回您的那个铁铺去,在城外勉强将就一宿最佳。

------明天一大早,您老尽快进城,将这张军机图上缴给澶州城知州衙门。您老切切牢记,一定要将此图亲手交到何承矩何大人手中!他会赏赐给您一些银子。您老人家就带着这些银子,与您的徒弟小黑三尽快搬家吧,离开澶州,越远越好??????

此时此刻,张铁锤心中盈满了难以言喻的感激------他感谢苍天:是冥冥之中的上苍神祗,特地安排了这样一位义薄云天的大侠客大英雄,在他最危难之际搭救了他!让他获得了一次重生,能够有机会去圆心目中期待已久的那一轮新月映寒江、扁舟冷酒吹横笛的江湖梦!

月光融融,旷野静寂。满怀着感恩心的张铁锤,面朝着高悬天心的一轮皎洁明月,无比虔诚地双膝跪地,再一次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