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与正文无关的故事,但我这个人,出了点什么事都喜欢记下来,给老了之后看看也好,落在角落里积灰也行。
话说与家人告别后,我来到北京,根据小老板给的地址要找一个落在狭窄小胡同里的老四合院,据说那是他们北方的大本营,小老板在那儿等我。
我哼哧哼哧拖着28寸拉杆箱千里迢迢赶来,小老板说他的车坏了,让我一个人坐地铁。在倒了几趟后,终于找到了那家伙说的地方。在胡同口看到一个光膀子喝豆汁儿的小哥,胸口背后有大片的纹身,看着我背后发憷,想着这莫不是哪个民间社团的扛把子吧,怎么莫名其妙来到人家地盘了。
绕过他,总算找到小老板的地址。那个四合院很大,院子中央一口大缸,里面几片睡莲几条锦鲤,旁边是一个葡萄藤架子,架子下边一个竹躺椅,上边还放了把大蒲扇。
小老板趿拉着一双老北京布鞋走出来的,穿着松松垮垮的白短袖,一条沙滩大裤衩,乱蓬蓬的头发,还长出了胡茬,极其不修边幅。我可惜着白瞎了他那还看得过去的脸。
他一双丹凤眼倒是没变,笑嘻嘻地又欠揍。接过我行李,把我引到里边一间小厢房,说这里就是你房间啦。
我环顾四周,房间不大,十来平左右,一张床一个柜一张桌一把椅,倒也干净整齐,我看到有阳光正好能透过窗户落到我书桌上,心里还是满意的。小老板忙前忙后,给我收拾齐全了生活用品,就带着我去院子里唠嗑,正好今日阳光不错,没有雾霾。
那张竹躺椅一看就是他的御座,我也不同他抢,进屋子里搬来一张小板凳坐在他旁边,和他有一句没一句地瞎扯淡。
他给我介绍了许多家里外边的事情,也是听得我瞠目结舌,良久才能反应过来,给他们竖个大拇哥,“牛掰”!小老板满不在乎,他说那都是前辈的事儿啦,没准我们新一辈能经历比他们更牛掰的事情呢。
我们聊得火热,院门吱呀一下被推开,我眼睁睁看着那光膀子进来,措手不及。
光膀子看到我也吓一跳,站在门口不知所措,一个大老爷们倒忸怩起来,还是小老板把他招呼进来,他才小心翼翼走近,站了个笔直在我面前。
“这是春苦,我们的伙计,住你对面厢房的,灯泡坏了,厕所堵了都能找他没问题,就是别叫他出门和别人打交道就好。”小老板拉着春苦的手臂向我介绍。
原来你就是那个民间社团啊。我心里说。见春苦身量不高,不过一米七五左右,但肌肉虬结,十分扎实,像个健身教练。他皮肤很黑,眼睛也黑,眉眼间有种异域风情,可能是个少数民族。
小老板好像洞悉了我在想什么,拍着春苦的肩膀,咚咚作响,“他可厉害着呢,‘其他民族’的。”
心下了然,原来如此。“其他民族”又是“中国未识别民族”,指未被官方认定为独立民族的特定群体,也可能是指民族辨析尚且不明晰而未获官方承认的民族。
我问他身份证上写的是什么,小老板说是“穿青人”,但春苦一听就急了,嘟嘟囔囔显得十分激动。小老板只好拍着他肩膀安抚他,“别着急,别着急,我知道,我知道的。”看得我一头雾水。待春苦情绪稳定下来,小老板把我介绍一下,春苦又红了脸,我想他可能是个跟女孩子说话就害羞的货,他点了个头算打过招呼,扭头就跑进厨房,不一会儿就传来“剁剁剁”的砧板声。
“你别介意,他一和女性讲话就脸红,以前我见他,和胡同口卖豆汁儿的大妈说话都脸红。”
我伸长脖子望着厨房门口,“你们这儿产奇人啊。”
小老板笑得无奈,“他是以前师傅,也就是你三叔公去贵州时带回来的。听说当时师傅找他做向导,后来觉得这小孩儿不错就带出来了。”
“那说到他民族时他干嘛怎么激动啊?”
小老板笑得更无奈,“他从小就是个黑户,要把他带出来就要上户口啊,帮他去办身份证,问他的民族,说得片儿警一愣一愣的,也不懂是个什么民族,合着他寨子是一个谁也不同的族群,电脑没有的。原来他在的寨子毗邻穿青人的聚居地,最后索性给他上了个‘穿青人’,他很生气,一直不承认,一提起就要和你吵架,没办法,以后惯着他点儿。”
我哈哈干笑几声,整好闻到厨房传出阵阵腊肉的香味,馋得不行。
我们仨就在这四合院住下,我也旁敲侧击问小老板这院子是谁的,想着要是三叔公的他以后给我,那我可赚大了。他敲着我的脑壳说我白日做梦,这四合院是租的,原来的主人出国了。这让我无比可惜,一夜暴富的梦想又破灭了。
和春苦熟了之后发现他这人也特别可爱,内心远比他外表来的纤细柔软,虽然是个肌肉男,但也是个会救树上猫咪的主儿。说话一直含含糊糊的,像含了口水在嘴里,讲着夹方言的普通话,常常被我拿他玩乐。
小老板有事时会出去,给我和春苦下了任务,让我跟他学点儿防身技巧,毕竟入了行,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很舒服。我和春苦亦师亦友,每日在院子里打打小架,练练土功夫,也自得其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