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史上最牛公务员1:美人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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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西园哭声(1)

朝廷经过了一次大的肃清,蔡京基本可以高枕无忧了,他不再担心谁会违背他的意思。为了笼络一批维护自己的人,蔡京常常会设宴款待亲近大臣们。而受到他宴请最多的,当属高俅、杨戬及讲议司的吴居厚、王汉之。

蔡京的宴席是很讲究的,他在开封城东建有一处西园,占地数十里。西园是二儿子蔡绦监造的。蔡绦原在宫中当护卫,现在又升为禁军的副头领,在新任教头周侗之下听令。为建西园,蔡绦带着几个禁军,拆了一千多户农房,上千的百姓背井离乡,哭天喊地,甚至有的百姓因为拒绝迁徙被活活打死。

最初在拆迁时,蔡绦给附近的百姓下了一道驱逐令,限期十天搬走。村民们祖祖辈辈住在那里,靠种粮为生,怎么会轻易地离开呢?于是,村里派了一个叫大壮的青年去和蔡绦理论。

大壮说:“蔡大人,乡亲们在这里住了几百年了,你让我们去哪里?”蔡绦淡淡地说:“我不管你们去哪里,总之,十天后必须全部离开。”大壮道:“乡亲们都是靠地吃饭,离开后怎么生活,在哪里安顿?”蔡绦道:“每人可以领三两银子,然后自谋生路。”大壮道:“三两银子,连一个月的生活都不够的。”蔡绦大怒,摆摆手道:“赶紧滚,要是嫌少,连三两银子也没有了。”大壮也生气了,说:“你们占我们的房屋和土地,还不许我们理论,这叫什么道理。”蔡绦一瞪眼:“怎么,皮肤痒了不是,给我打。”

于是,过来几个禁军,将大壮摁住,一顿乱打。大壮被抬回村子时,只剩下了一口气。十天后,蔡绦带人来了。村民们被驱走了一大半,离开的拖儿带女,哭天喊地,留下的,一家人抱成一团,坐在屋里,任凭蔡绦等人在外叫嚷,就是不出去。蔡绦便发下令来:“不管生死,拆。”

百十条生命被掩埋在房屋之下,血染泥土,怨气冲天。那几天,老天一直在下雨,仿佛在控诉蔡绦等人的残暴。奇怪的是,当时,开封城内却一滴雨也未落。

开封有不少百姓,集结在府衙前,击鼓鸣冤,但是,衙门里的人一听说牵连蔡京,谁也不敢出面。当时,民间有位叫方轸的秀才,因为家里穷,靠为百姓写几幅对子和喜帖为生。

那一天,大壮在京城的一个亲戚,听说了城东村民的遭遇后,忿忿不平,找到方轸,让其写了一张状纸,然后逢官拦官,见官便诉,但是,官员们一听是告蔡家的案子,无人敢接。方轸是个颇有同情心的人,他亲自来到东城,看到千百家房屋被推倒,成百上千的群众流离失所,愤然咬破手指,在长袍里面写了一份血书,然后每天在皇城外等候。

等了十几天,方轸终于看到有一顶黄罗伞从城里出来了。而伞下那人身穿黄龙袍,头戴金冠,旁边有几个太监随行,显然就是当今皇上。方轸上前便告御状。随行太监李宪上前提起方轸的衣领道:“小子,你知不知道冲撞圣驾乃是死罪。”方轸道:“公公,小民有天大的冤情要诉。”徽宗摆摆手,队伍停了下来。徽宗见前面跪着一个衣服满是补丁的青年,问道:“你有什么冤情?”方轸道:“万岁爷,城东有一片农屋被蔡绦派人占了,要建庄园,百姓失去了住所,背井离乡的不少,还有不少被砸死的,打死的,请万岁为民做主啊。”徽宗一听,便道:“原来是这样的事,好了,朕会让蔡爱卿办理的,你回吧。”徽宗的话说完,过来几个侍卫,将方轸架开了。

现在的徽宗,心中除了玩乐,实在没装多少东西,在他以为,朝廷有一个蔡京就够了,所以,无论什么事,总是先入为主,说道:“你去找蔡爱卿办理吧。”殊不知这次百姓要告的正是蔡京,这样的事如何能让蔡京自己办理?

方轸拦徽宗,告御状的事很快就传到了蔡京的耳朵里。蔡京大怒:“好啊,竟然告本官,来人,给我抓起来。”

方轸被打入了开封府大牢,没出几天,削了民籍,驱逐到荒芜人烟的岭南去了。

不多日,西园便踩着百姓的冤魂建造了起来。那豪华气派的样子,几乎就是一个皇城。

蔡京再宴请各路大臣,就都请到西园里来。当丰盛的饭菜上了桌,蔡京就指着自己的西园意有所指地说:“各位,瞧本官这西园的规模怎么样?”大臣们会说:“蔡相的西园乃人间天堂,城外皇宫。”蔡京便道:“各位只要跟着我,好好干,不愁他日没有这样的庄园。”人多是有贪欲的,这样的信号传递出去,能有多少人不死心塌地地跟在蔡京身边呢?

当然,也并非没有人拒绝过蔡京。

一个是赵挺之,哲宗时为吏部侍郎,徽宗登基后升吏部尚书。不久拜右丞,又进左丞。此时的官位仅次于蔡京,和邓洵平级,是朝中数二数三的人物。所以,蔡京很想拉拢他。一个是禁军教头周侗,师出少林,乃一派武学宗师。周侗号称铁臂膀,曾得包拯的赏识,才进入军中,不久因其武学修为极高,被聘为京师御拳馆的教师,专门为朝廷培养武学人才。只是北宋的皇帝重文轻武,到了徽宗皇帝这里,更加只喜欢书画,不将武学当回事。

赵挺之受蔡京之邀,不得不前来,等蔡京吩咐上了饭菜后,一看,几乎全是开封的名吃,更有一盘菜为牛舌。赵挺之问:“蔡大人,这一盘中共有多少只牛舌?”蔡京道:“不多,取九九八十一之数。”

“八十一只还不多?”赵挺之大愣,连忙道:“此一盘菜便毁去八十一头牛,下官实在不敢苟同,蔡大人还是留着自己慢慢享用吧。”说着,也不给蔡京面子,告辞走了。显然,赵挺之是不想和蔡京为伍。

至于周侗,接到蔡京的请柬后连来也没来。蔡京的二儿子蔡绦便在他手下。那天,蔡绦替父亲将请柬呈上。周侗一见,便将请柬扔回蔡绦,道:“请回告令尊大人,周某乃一粗俗之人,无福享受盛意。”蔡京得知了周侗的傲慢无礼后,非常气愤,但是,他素知周侗武学惊人,神出鬼没,连宫内总管李宪说起来,都是带着三分敬重,所以也不敢招惹,生怕哪一天自己的脑袋突然搬了家。

蔡京既然宴请了重臣,自然也要宴请徽宗。

那一天,徽宗就在高俅、李宪的陪同下来到了西园。徽宗微服出行,既没有乘轿,也没有坐马,而是一路徒步走来。徽宗身上穿着天蓝色的长袍,乃上好的杭州丝绸绣制,手里拿同样丝绸绣绘的折扇,当真是玉树临风,俊朗秀逸,来往的年轻女子们无不为之倾倒。

出了城,往东不到三里,便是蔡京的豪华庄园了。从远处看,红瓦绿椽,掩映在树木之间,亭台楼阁,依稀在目。忽地一阵扑楞楞的声音,一群不知名的鸟儿冲天而去。徽宗忍不住赞叹道:“真乃人间仙境,蔡爱卿的庄园,胜过朕的皇宫啊。”

蔡京的家人焦德正站在两扇朱漆大门之间,远远地看到徽宗一行,便扯着嗓子朝里面喊道:“大人,有贵客来了。”话声落下不会儿,只见蔡京急匆匆地从庄园内奔出,迎着走近的徽宗跪倒叩头,口呼“万岁”。那焦德呆了,心说,原来大人今天请的贵客是皇上啊。不过,焦德毕竟是见过达官贵人的人,因此,倒未因为吃惊而失了礼数,赶紧跪在蔡京身后。徽宗欠欠身,亲自将蔡京搀扶起来,笑道:“蔡爱卿,这里不是朕的金銮殿,一切礼数从简吧。”蔡京这才站起身来,在前面带路,将徽宗一行请到大厅中落座。

从大门到大厅,中间要穿过一个池塘,一座小桥,和一条走廊。徽宗放慢了脚步,一边欣赏一边赞叹不已:“如果朕能在爱卿的庄园里住下,给个皇帝也不换呢。”蔡京赶紧拱手:“万岁说笑了,臣的庄园和大宋江山相比,不过沧海一粟啊。”

众人来到大厅里落了座,焦德奉上茶来。

茶是好茶,杯子未打开,已是满厅飘香。茶杯也非常精致。徽宗端详着茶杯,道:“蔡爱卿,这副茶具出自景德镇吧?”蔡京道:“万岁圣明,确实是景德镇官窑所出。”徽宗道:“蔡爱卿有什么值得玩味的东西,可否拿出来让朕一观。”蔡京道:“万岁说笑了,臣这小小的庄园,哪里比得上您所藏万一啊,即便有一两件粗陋之物,在您这样的行家面前,也不敢献丑,何况,臣唯一一件拿得出手的宝贝已经呈给万岁您了。”

蔡京指的是那幅王羲之的名作。事实上,蔡京也是文艺大家,精通书画,自然还藏有一些精品,不过,他知道这些东西要是让徽宗见了,怕是再不姓蔡了,因此,墙壁上挂的只是自己闲着所作。蔡京的书画虽然超绝,但徽宗收有不少,正所谓物以稀为贵。他最想得到的,是自己没有的。

徽宗哈哈一笑,摇了摇扇子,指着墙壁上挂着的一副《草堂诗题记》道:“蔡爱卿之作如行云流水,气势贯通,只可惜,这草堂二字实在不贴此景,爱卿这里哪里是草堂啊,分明是人间天堂嘛。”蔡京也笑了笑,道:“臣虽然没有拿得出来的藏品,却有一道名吃,请万岁品尝。”说着,蔡京吩咐焦德,让厨子上菜。

过了一会儿,菜上来了。有黄焖鱼、金水虾、煎炸汴河蚌、火烧夹羊肉、翡翠鲤鱼、胡辣汤等,几乎全是京都的名吃。徽宗大喜,一盘盘尝去,无不让他胃口大开。

一瓶酒喝完,蔡京道:“万岁,还有一道菜,臣以为即使是您御膳房的师傅们,也没有做过。”言下之意,这道菜徽宗恐怕见都没见过,就别说吃了。徽宗被吊起了胃口,忙问:“什么菜,快让朕见识见识?”蔡京一拍掌,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端着一盘菜上来了。徽宗凑近了一看,只见里面有一块块色泽红润的比尾指肚还小的肉瓣。

“朕听说蔡爱卿家有一道菜,是用八十一个牛舌做成的,这个似乎不像。”

蔡京道:“万岁,这些全是舌头不假,却不是牛的舌头,是鹌鹑的。”徽宗哦了一声:“竟然全是鹌鹑舌头,这该有多少只鹌鹑啊?”

“一共三百六十只。”

“真是听所未闻,见所未见,来来来,大家一起吃。”徽宗早就按捺不住,抄起了筷子。

高俅和李宪也跟着尝了几块,虽然还想再吃,但见徽宗吃得上瘾,两人都放了筷子,不敢再夹了。

徽宗连吃了足有几十个鹌鹑舌头,这才喘了一口气,放下筷子,问:“蔡爱卿,朕能不能见见你府上的这位大厨?”蔡京一指刚才的老者,道:“万岁,此人就是。”那人听到这,马上跪倒叩头,口呼万岁。

“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司马公。”

原来,此人便是因寻找半幅江山图,而从老家来到京城的司马公。

那么,司马公是如何进入蔡京的西园的呢?

说来话长。那天,司马公与司马峰兄妹商议搭救王新一事,一直没有太好的计策。经过上次在宫中一闹,现在皇城已经加强了戒备,再想偷偷进宫已经很难了,王诜也束手无策。几人正商议着,焦德来找司马公。说起焦德,与司马公有过几面之缘,焦德喜欢喝两壶,所以常去五帝酒楼,上一次,蔡京宴请童贯和高俅,就是焦德推荐的司马公。而这一次,蔡京打定主意,请一位大厨,就想到了司马公,于是派焦德来请。司马公和儿女们商量。司马婉儿认为这是一个机会,因为现在的蔡京已经是当朝第一大臣,皇帝身边的红人,走他的渠道,也许能救出王新来。于是,司马公就来到了西园。

徽宗问司马公:“大师傅的手艺是从哪里学的?”司马公道:“小人祖上乃后周的御厨,传下来半部菜谱,只可惜到了小人这一辈,很多名菜已经失传了。”

“半部菜谱?”徽宗突然联想到半幅《江山》,说道:“大师傅与司马光一族可有联系?”

司马公突然跪倒,道:“万岁,实不相瞒,小人便是司马恩公的义子。”

“哦。”这一下,不但徽宗愣了,连蔡京也大吃一惊。

司马公道:“其实,小人并不姓司马,三十年前,恩公在洛阳著通鉴时,小人无依无靠,四处流浪,连续饿了几天肚子,那天又被雨水淋了,若非遇到恩公,早就不在人世了,后来,蒙恩公所救,小的甘愿改司马复姓,一直到今,万岁爷,小的不懂政治上的事,但是这些年也听到民间一些传说,王安石与恩公的两派之争,无论谁对谁错,其实,他们都是为了大宋江山好啊。”

徽宗脸色微微一变。自登基以来,还没有一个大臣敢对他谈及新旧两党的派系之争,何况说这些话的乃是一个平民百姓。徽宗望着司马公,李宪望着徽宗,那意思,一旦徽宗神色再变,自己就把司马公送上西天。蔡京同样也是一脸阴沉,因为他刚刚把司马光一干党人拉下马来,活的贬的贬放的放,死的罢了封号。

但是,徽宗的脸色突然舒缓了起来,微微一笑。

蔡京一愣:“万岁……”徽宗摆摆手:“这才是民意吗?唐太宗李世民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当皇帝的如果违背了民意,那么,谁还肯支持他?”接下来,徽宗突然对品食索然乏味,匆匆吃罢就回宫了。徽宗走时,顺便带走了司马公。

徽宗为什么会带走司马公?蔡京猜不出来,司马公心中也是忐忑不安。司马公虽是第一次进宫,但是,他毫无欣赏的心情。一路之上,司马公跟在李宪后面,连头也不敢抬。

来到宣和殿,徽宗在椅子上坐了,让杨戬给司马公看了座。司马公却不敢坐,垂手而立。徽宗取出从王新那里得到的天蚕丝囊,让李宪拿给司马公看。

“大师傅,你看一下,认识不认识这个天蚕丝囊?”

司马公一愣,抚摸了一下,说道:“就是它,就是它。”

徽宗问:“看来你是认识这东西了。“

“万岁爷,这就是司马恩公交给小人的,它……它……”

“它怎么了?”

“几年前,是万岁爷派人将它据为己有。”

李宪喝道:“胡说,万岁爷怎么会抢百姓的东西?”徽宗摆摆手,道:“大师傅,你再仔细看看,这天蚕丝囊与你拥有的那件有什么不同。”司马公仔细看了看,果然看出不同来了,说道:“咦,这个天蚕丝囊好象不是小人的那个,小人那个上面雕刻着一个‘山’字,而这个雕刻着‘江’字。”徽宗道:“事实上,这个天蚕丝囊是从王安石的后人手上取来的,想必大师傅听说过天蚕丝囊的故事吧,它本来有一对,里面藏着一幅《江山》的巨画,乃当年李后主所拥有,但是,在国家即将灭亡时,李后主绝望了,将此画一撕为二,本待扔于鼎中烧毁,又不忍心,所以装于这两个天蚕丝囊中,被后周的一位宫女收藏着。到了神宗年间,那宫女的后人出家为道,为了却尘世的牵挂,将这两个半幅《江山》赠于王安石和司马光,一人半幅,王安石得到的是写有‘江’字的半幅,司马光得到的是有‘山’的半幅。道长的用意不难明了,是早已看出王安石和司马光终将成为大宋宰相,但又会互相排挤,因此,是提醒两人,合则是江山。当然,得到了这两个半幅江山仍然无用,因为两个天蚕丝囊全是玄铁所铸,除了专用的钥匙,根本就不能打开,而当时与天蚕丝囊相配的钥匙是道长故意调换了的,也就是说,王安石所持有的钥匙,打不开自己的,却能打开司马光的,反之亦然,可见,那道长的用意是希望两人永不为敌。可惜,后来他们还是陷入了政治纷争中,不过,你说的对,他们只有政见上的不合,立场上的不同,彼此的人格和对大宋的忠心是不须怀疑的。”

司马公道:“小的不知此物还有这么多故事。”徽宗问:“刚才你说朕派人抢了你所持有的那半幅是何缘故?难道那半幅《江山》并不在你手上?”司马公瞥了徽宗一眼,心道,听他话中的意思,似乎并不曾抢夺《江山》。想到这,又瞥一眼李宪,见李宪依然对自己有着敌意,便吞吐着不敢直说。徽宗道:“你把事情的经过说一下,朕对此事很是关心。”司马公这才道:“几年前的一天,王诜带人抢走了小的持有的那半幅江山,后来,听小女说,王诜乃奉了您的命令,王诜说,那时,万岁爷虽还没有登基,却是端王身份,他也惹不起,小女起初还不相信,可是,小人的儿子被您的手下扔进了井里,经过此事后,小女而王诜的话深信不疑。”

“又是王诜。”徽宗脸色一沉:“他的话怎么为准?谁又看到朕的人陷害你儿子了?”

司马公道:“犬子是被投进端王别院的井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