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水的刘成当起了“兴隆号”杂货铺的老板,他一边利用关系做生意,一边将武工队搞得风生水起。得到消息后的原东纵老兵大部分都归队了,又有不少新人参加进来,武工队一下子发展到一百多号人,只是人多枪少,令他很是发愁。
这天他愁得发狂,独自一人就着一碟花生米自饮自酌起来。不久,有伙计来报,说有人找,刘成懒得理会,只说没空。少许,有两个人走了进来,只听一人说:“你小子,没空还喝闷酒,什么意思,真不想理我们?”
刘成抬起头,发现是李远方,后面还跟着罗征,立即起身,满面涨红地说:“原来是李大队长和表哥来了,你可别误会,我还真不是那意思!”
罗征说:“阿成啊,看你来是钱赚多了,发财了连我们都不要了?”
刘成苦着脸说:“表哥,你看你说的,再怎么样咱们还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这不是愁嘛!”
李远方问:“你有好酒好肉,还愁啊,我看你是吃饱了撑的。”
刘成叹口气,说:“大队长你就别挖苦我了,我是人有了,却缺这个!”他说着,做了一个枪的动作。
李远方说:“你看你,我还没开口向你要呢,你怎么就先叫起苦来了,快说,是不是怕我借啊?”
刘成说:“你不会吧,我还准备过几天去坪山向团部要呢!”
李远方骂道:“要你个死人头,团部现在啥都不缺,就缺这个。你看看,罗征就去了团部,结果怎么样,啥都没要到,还挨了领导的批,不信你问他。”
罗征点头说:“是啊,蓝书记把我骂得狗血淋头,没想你这边应该有办法,所以我就和李远方过你这边,看能否向你弄一些。”
刘成听了,哑然失笑,说:“哦,原来你们都当我是兵工厂厂长啊,再说,即便我是厂长,也要等造出来才行啊。”
李远方不信地问:“行了,谁不知道你刘老板有钱有势,小日子过得滋润,要几条破枪哪有这么严重。”
刘成听罢,直倒苦水地说:“你当我是地主老财啊,实话跟你说吧,我这铺头也仅仅是撑个门面。这年头生意不好做,赚不了几个钱,再说了,我还养着一百多号人,难啊。”
罗征问:“阿成,废话就不要讲了,说真的,我这几天准备行动,可是没家伙,你看能否想办法帮我弄一些?”
刘成说:“表哥,不怕你笑话,我这几天愁得就是这个,要不然,我早干上了。”
罗征一听,只有叹气的份,李远方说:“行了,没有就算了,我们走!”
刘成说:“不急,坐下来慢慢喝点酒,或许还有办法!”
李远方一听,示意罗征坐下来,骂道:“我就知道你刘成就爱藏着掖着,不简单!”
罗征试探着问:“阿成,有什么办法快说!”
刘成一边叫人准备碗筷和下酒的菜,一边摇头说:“暂时还没想到!”
李远方听了,腾地站起来,骂道:“你这不扯淡吗?”
罗征也不信地望着刘成,刘成闷声说:“办法是有,就不知道你敢不敢做?”
李远方喝道:“你小子真是胡说八道,我李远方有什么不敢的。”
罗征催道:“真是急死人了,快说,有什么好办法?”
刘成这才道:“我打听到徐东海的家里有一个地下武器库,里面的武器足可以装备一个加强营……”
罗征听了,立即傻了眼,说:“亏你想得出来,再怎么样也不能打徐东海家里的主意啊,人家现在可是省保安纵队少将纵队长。你这不是自找死路,且先不说他家势力大,防守严密,我们真要是偷了,那岂不闹翻了天,不行,绝对不行!”
李远方也说:“是啊,这事非同小可,不能鲁莽行事,不然,后果将不堪设想……”
刘成抿了一口酒,说:“那就算了,喝酒吧,就当我没说,啊!”他趁着酒兴,吟起了李白的一首诗:“抽刀断水水更流,借酒浇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李远方和罗征都低着头,陷入了深思。
这时高杆带着几个人来了,他一走进来就喊:“不好,徐东海的船回来了,拒绝收税,还开枪打人,这回我们干不干?”
刘成问:“船上是什么东西?”
高杆语重气粗地说:“可能是武器!”
刘成举杯一仰,啪地将杯子摔在地上,坚决地说:“干,这回绝不饶他!”
罗征抬着头来,赶紧劝道:“阿成,你可不要犯糊涂呵,你得看看是谁的东西,打狗还得看主人哩!”
李远方站起来,说:“不急,先别冲动!”
刘成气恼地说:“好了,你们先回去吧,等我弄到了枪再通知你们来拿,行吗?”
李远方冷静地说:“你嚷什么,要干也得有把握,这样吧,你先叫他们去摸清情况再说!”
罗征呆呆地望着李远方,见李远方已经发话了,不知说什么好。
刘成会意,与高杆出来,几个人商量一阵,高杆立即又带着人走了。
淡水河位于坪山与惠州的中段,河水深且宽,河面上帆船如梭,甚为热闹。河两岸多为农田和菜地,稀落的村子点缀其间,坎烟袅袅,雾锁河面,鸟雀山鸣。码头上扛的扛,抬的抬,有的装船,有的卸货,上下如织,人欢马叫,川流不息。
高杆带着人重新回到码头,他朝河面远去,见徐记公司的那艘机帆船开足马力朝惠州方向大模大样地驶去。尽管收税人员大声吆喝,船上的人充耳不闻,气得他们直跺着。
有人奇怪地说:“快看,那里还有一艘小渔船,怎么回事?”
高杆顺着手指的方向,放眼望去,果然看到一艘小渔船始终保持一定的距离紧跟在后面,他心生凝窦,自言自语地说:“不会吧,这船上的人也太胆大了吧,他敢在后面想干什么?”
有一个人说:“管他干什么,找他们要税去!”
高杆想了想,说:“好,你们各就各位,我去看看!”说完,叫了两个人,与其他收税人员耳语几句,然后跳上一艘快船,飞快地划去。
林文雄和警卫员徐小号离开大鹏后,经坝岗来到澳头,然后直奔淡水,他们走得又累又饿,好不容易来到淡水河边,实在走不动了。正好这时有一条渔船划了过来,林文雄好说歹说,两人终于上了小渔船。船上是一对父子,老渔民摇橹,他儿子则撒鱼捕鱼。
林文雄他们上船时,船舱里已有不少活蹦乱跳的鱼。老渔民见他们饿了,拿出仅有的几根红薯给他们充饥。林文雄和徐小号吃了点东西,便挤在船舱里睡了一觉。醒来后,徐小号探着脑袋朝外看,发现了徐记公司的大货船,立即告诉林文雄,林文雄心生一计,换下老渔民,自己摇着橹跟上去。
老渔民发现后大惊,说:“小伙子,那可是徐记公司的船啊,千万不要靠得太远了,不然会有麻烦。”
林文雄笑着说:“老伯,你不用怕,我们只想看看这条大船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老渔民说:“这还用说吗,肯定又是武器弹药。”
林文雄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
“哎!”老渔民叹气说:“我们在这淡水河里走得多了,他徐记公司的船装的什么货都逃不过我的眼睛。你看看那船吃水深,走得又慢,货舱里必然是重家伙,凭我的经验,肯定是枪炮子弹了。”
林文雄非常高兴,说:“那太好了,我们正好去看看。”
老渔民吃惊地说:“那不行,那些人猖狂得很,太近了他们会开枪的,前几天就有一艘船被徐记公司的人给打翻了,船上的人全给打死了,我们都是老实人,可不敢去自找麻烦。”
林文雄拍拍鼓起的腰部,说:“怕什么,我有家伙!”
老渔民大惊失色,孤疑地问:“你们是干什么的?不会是土匪吧?”
林文雄听罢,哈哈大笑,说:“放心吧,你看我们像土匪嘛!”
徐小号探着头出来,说:“老伯,实话告诉你吧,我们是护乡团的!”
老渔民听明白了,点头哦了一声,摸出烟枪抽旱烟。
林文雄想说却被徐小号抢先说了,骂道:“你他娘的闭嘴,快来划船!”
徐小号挨了骂,吐着舌头不敢再说了,然后一骨碌爬出来,接过林文雄开始摇橹。
青年渔民正在后面收网,他发现船往河中央靠去,立即说:“老爸,你往哪划?”
老渔民说:“昨天我们不是发现这一片有几条大鱼嘛,趁今天还早,看看能不能去捞上几条来。”
青年渔民抬头看了看,突然发现靠近徐记公司的大船了,急忙喊:“快往边靠啊,快!”
徐小号也急了,小声喊:“林政委,是跟上去还是再靠拢一些?”
老渔民滋滋地抽着烟,突然望着林文雄,问:“你还是政委?”
林文雄赶紧摇头说:“不是,你别听那小子胡说八道!”
老渔民上下打量着林文雄,只顾闷闷地抽烟。这时,徐记公司的人发现了小鱼船,有人大声警告:“喂,你们离远点,不然我们要开枪了!”
老渔民敲了敲烟灰,说:“小伙子,不要跟了,离远点!”
林文雄故意向徐小号使眼色,暗示他继续划过去。然后跑过去帮青年渔民拉网,网被拉上来了,网底全是鱼,父子俩忙着收拾鱼,全然不知道已靠向大船的边了。
徐记公司的船长见那小渔船跟过来,立即命人准备开枪。正好看到他们在收拾鱼,于是制止他们开枪,大着声朝下喊:“喂,你们的鱼卖吗?”
未等父子俩开口,徐小号立即说:“卖,我们有好多鱼,你们要多少?”
船长说:“全要了!”
父子两傻了眼,那青年渔民责怪道:“你叫喊什么,要卖你去卖,我的鱼不卖给他们。”
老渔民叹口气,无可奈何地说:“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能收回来吗,要不然咱们今天就得倒霉。”
林文雄很想骂徐小号几句,想想还是算了,就笑着劝道:“老伯,还是算了,卖吧,反正他们有的是钱。”
那青年渔民怒吼:“你以为他们会给钱吗,做梦吧你!”
林文雄的笑容僵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硬着头皮说:“没问题,他们一定给钱!”
老渔民挥挥手,说:“算了,只要人没事,给不给钱都不碍事!”
林文雄看着不过意,就招手喊徐小号过来,徐小号放下橹走了过来。眼见小船正在那里打转,老渔民赶快过去拉橹。
林文雄问:“带钱没有?”
徐小号摸了摸,摇头说:“没有!”
林文雄气得一拍他的脑袋,骂道:“你个臭小子,出门不带钱!”
徐小号冤屈地说:“明明是你要我来的,我怎么带钱!”
青年渔民明白他们的意思,就说:“算了,我就不收你们的钱,要送你们去送。”
林文雄过去提了一兜鱼,对青年渔民说:“放心吧,回头一定给你钱!”
青年渔民继续撒网,并不做声。林文雄和徐小号提着鱼正准备上大船,偏这时,有一艘快船绕过来,船上的人大喊:“收税,赶快靠过来!”
徐小号有些急了,问:“怎么办,人家要收税呢!”
林文雄回头骂道:“收你娘个头,老子还没赚到一块钱,收什么税!”说话间,发现那船很快靠近了,林文雄发现是高杆,又骂道:“你他娘的滚远点,别跟老子添乱!”
高杆发现了是林文雄,仍大喊着要收税,大船上的人立即向他们开枪,林文雄仰着头高喊:“别开枪,我们送鱼上来了!”
徐小号了跟着喊:“开什么枪,你们到底想不想吃鱼!”
船长见了林文雄和徐小号,立即挥手制止他们开枪,然后叫人放下梯子。林文雄和徐小号顺着梯子往上爬,船长一下盯着他们。林文雄和徐小号很快上了大船,船长瞪大眼睛说:“哇,这么多鱼!”其他人端着枪都拢过来看。
林文雄走近那船长,故意将鱼在他眼前乱晃。船长只顾着看鱼,早忘了危险已经来临,只见林文雄将鱼一丢,迅速拔出手枪,指着船长的脑袋大喝:“举起手来,缴枪不杀!”然后下了他的枪。其他人看着呆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徐小号也挥着枪,跟着说:“对,缴枪不杀!”
船长暗自叫苦,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几个鱼民居然如此大胆,但又很不服气地说:“丢那妈的,你们是什么人,敢在老子面前逞威风?”
“我丢你妈,老子是护乡团的,怎么了!”林文雄一拳打去,骂道。
那船长满嘴流血,吐了一口,双眼圆睁,说:“护乡团是什么东西,知道老子是干什么的吗?”
林文雄又一拳打去,说:“我管你是干什么的,你要不服,老子打得到服为止!”
其他人都啪啦一声半枪对准他们,徐小号有些慌乱,手里握枪团团转,哆嗦着喊:“你们别过来,千万别过来,不然我要开枪了!”那些人见他慌乱,越发靠得近。
林文雄的手张开机头,一手紧握拳头,对船长命令:“不想死的,叫他们滚远点,把枪往下丢,快!”
船长无端端被挨了两铁拳,痛得发麻,见林文雄的枪顶着紧了,只好命令:“快,把枪往下丢,离远点!”
那些人不肯,徐小号对着一个用力踢去,骂道:“不肯是吧,老子有功夫,踢死你!”那人想还手,却又不敢,其他人仍看着船长,迟迟不肯动手。
林文雄手扣板机,喝道:“听到没有,快?”
船长吓得浑身哆嗦,又喊:“快,丢,丢枪!”
那群人这才将手里的枪一支一支地往下扔,正好被高杆他们一支支地接住,有的扔进水里,又被青年渔民全网上来。
眼见他们的枪都扔掉了,林文雄向徐小号努努嘴,徐小号又喊:“有钱的,全部拿出来不然,不然要你们的狗命!”他手枪指谁,谁就掏钱,不掏就踢。一个个乖乖地将身上的钱全部掏出来,不敢有半点私藏。
林文雄将一支枪插回腰里,顺手在船长身上乱搜,搜出一大包钱,他放在手上掂了掂,笑着说:“还真不少,撤!”
徐小号喊一声:“我先撤!”立即发足狂奔。
林文雄吼道:“鱼?!”
徐小号又折回来,一手捡起鱼兜,没命地跑到船沿,然后顺着梯子一屁股滑到底,要不是高杆接得快,差点载入河里。高杆指挥两个队员举枪警戒,掩护他们下来,船上的人一时没了武器,不敢轻举妄动。
林文雄见徐小号安全退下去,便一手握枪,一手顺着梯子一步步往下踩。这时,船上有一人弯着腰猫过来,正准备动手撤梯子,被林文雄一枪打中胸部,惨叫着掉入水里。其他人骇然,眼睁睁看着他下去,又跳上了鱼船,再随鱼船离开。
徐小号将鱼原封不动地还给他们,并拿了些钱给渔民。渔民父子又惊又喜,将他们送上高杆的快船,然后迅速离开。
高杆来不及与林文雄细说,船箭一般地离开水面。只见那船长声嘶力竭地喊:“快,打死他们!” 远处枪声响起,可惜他们早已离开射程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