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小时候,经常做一个梦。
梦里有个美丽的世界。
河里有五彩斑斓的鱼儿游弋。
山上有独角兽在奔跑。
彩虹一年四季横跨天穹。
那个世界与世无争。
1
拎着两罐果汁,我晃晃荡荡地离开了医院。
下过雨的路面湿漉漉的,潮湿的空气中有泥土的气味。街上路人形色匆匆,我突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有点后悔自己买的不是啤酒,如果现在手里拎的是两罐啤酒,我正好可以借酒消愁。而我现在拎的只是果汁,什么都做不了。
胡思乱想地在大街上晃了很久,肚子也饿了起来,但却没有什么食欲。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我不想接任何电话,但还是拿出手机看了看。另我诧异的是打来的人居然是紫星,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起了电话。
“小宇宙,你在哪里?”紫星的声音听起来很愉快。
“嗯……在街上……”我犹豫了一下,找不出什么好借口,还是实话实说了。
“你什么时候来医院看唐锦?我现在在医院呢。”用的虽然是问句,但我知道她是想我现在就去医院。
“我……可能要过一会儿……我现在要去吃饭……”支支吾吾了半天,我找了个很蠢的借口。我发现我还真不会撒谎,要派我去做间谍,必死无疑。
“那我等你,我想见你,我还给你们带了三张歌迷见面会的票。”紫星的话充满了讨好意味,让我反而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了。
“那……那我吃完饭就过来。”犹豫了半天,我发现我还是拒绝不了紫星。我在街边的拉面馆吃了一碗拉面,然后又磨叽了很久,才慢悠悠地走向医院。
回到医院时,已经下午两点了。或许紫星已经等不及回去了,看了看手表,我有点侥幸地想。可时当我走到病房前时,眼前的画面又再次让我千疮百孔的心灵承受了一次沉重的打击。
午后,天空渐渐放晴,阳光穿破厚厚的云层,丝丝缕缕洒落下来。
紫星靠在唐锦怀里,剥着一个桔子,然后一瓣一瓣地喂给他吃。唐锦的眉眼弯弯的,含着幸福的笑意。
我在门口踌躇了很久,都鼓不起跨进病房。还是紫星第一个发现了我,她看到矗立在门口的我,笑嘻嘻地说:“怎么傻站在门口也不进来呢?”
我踌躇了一会儿,低下头,硬着头皮走进了病房。唐锦的表情似乎也有点尴尬,他坐直了身子,从紫星身边挪开了一点距离。多么欲盖弥彰的一个举动啊,他对紫星的感情早被他的眼神给出卖了。
”你吃中饭怎么吃了这么久啊,我差点都等不及回去了。”紫星看着姗姗来迟地我,嘟着嘴抱怨着。
“我吃完饭……又发觉肚子有点不舒服……”我闪烁其词,不敢看紫星地眼睛。
“拉肚子了吗?”紫星关切地盯着我。
“……嗯。”我犹豫了会儿,点了点头。
“你吃了什么东西,是不是吃坏了?要不要去看看。”紫星摸了摸我的脸,半点都没有怀疑我,这让我心里有点内疚。
我摇了摇头,笑了笑说:“不用了,现在好了。”
紫星这才放心了许多,叮嘱着我:“不要在外面乱吃东西,现在外面的东西可不卫生了。”
“嗯,我下次会注意的。”我点了点头,眼角偷偷地瞄向唐锦。
唐锦楞了一下,尴尬地转开头。他的这个举动伤了我的心,我又难过又委屈。我感觉自己像是被耍了一样,可是我怪不了任何人,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的。
我忍住想哭的冲动,装作没事似的望着紫星,问:“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没有工作吗?”
“我抽空出来的,等会儿就要回去了,要不是等你我早回去工作了,下午还有两个通告呢。”她的语气中有点责怪意味。
“对不起。”我不好意思地低了声音。
“没事。”她拍了拍我的肩膀,笑了笑,还像以前一样亲切。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从口袋里摸出两张票递给我,“这是票,明天的演出,有空的话来看吧。”
“嗯,我会来的。”我接过票,点了点头。
“还有张是龚柏泉的,我联系不上他,你帮我交给他吧。”紫星又说。
“好。”我攥紧了手里的票,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那我走了,明天见!”紫星说完,就摆了摆手走出了病房。
我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去还是留,正打算离开时,唐锦的声音突然在病房里响了起来。
“对不起。”
他的语气那么淡然,我的眼泪差点忍不住。
“没什么,我早就知道的。”纵使心里多么难受,我还是忍住了,没有在唐锦面前留下眼泪。我不想我连最后的自尊都失去了。
唐锦沉默了下去,低着头不再说话,气氛从未有过的尴尬。明明早晨我们还亲密无间,现在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墙壁。
“那……我先走了。”我再也没有勇气面对唐锦,逃也似的跑出了病房。
天空轰隆两声,被一条扭曲的银蛇给划破,接着下起倾盆大雨来。
外面的人都急急忙忙地跑进楼里,感叹着这场雨来的急。我没带伞,可是我不想再留在这里,低着头,毫不犹豫地扎进了大雨里。磅礴大雨劈头盖脸地淋下来,打得我的脸生疼生疼的,可是我的心更疼,就像有一把刀在里面搅动。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家的,回到家时我已经浑身湿透了,妈妈看到我狼狈的样子吃了一惊,赶紧拉着我去浴室洗热水澡。泡在热气腾腾的浴缸里时,我还在瑟瑟发抖。在外面淋雨时我都没有哭,可是此时被温暖的热水包围,我的眼泪却再也忍不住,像决了堤的洪水涌出了眼眶,一发不可收拾。
紫星和唐锦亲昵的画面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就像一根泡了盐水的鞭子在我伤痕累累的心上狠狠抽打着。
就算如此,我也没有权利去恨他们,因为介入他们感情的人是我。一开始就是我要强行介入,任凭龚柏泉怎么提醒我,我都义无反顾地要闯入他们的世界。结果伤得体无完肤,甚至连自尊都不保。我没有资格怪任何人,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
洗完澡后妈妈让我喝了一碗热滚滚的姜汤,纵使如此,我还是发烧了。我的脑袋跟灌了铅似的沉重,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妈妈坐在我床边,心疼地抚摸着我的头发。
妈妈的手很温柔,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可是我睡得并不安稳,迷糊中我做了很多的梦。梦到龚柏泉跑到我面前,嘲笑我活该。又梦到紫星,她用仇视的目光望着我,气愤地打了我一巴掌,说我是勾引唐锦的狐狸精,还说我再也不是她的朋友。最后,我又梦到了唐锦,他冷冷地望着狼狈不已地跪倒在地上的我,不肯伸手扶我。他绝情地跟我说,他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是我厚着脸皮缠着他,他觉得我很烦。最后大家都消失了,只剩我一个人跪在漆黑一片的世界,仿佛被整个世界给抛弃了。我一个人伤心的在黑暗里哭,可是没有任何人理我。后来我哭着哭着就醒了,才浑然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连枕头都已经被我哭湿了一大片。
2
第二天早晨,我的烧退了些,可是扁导体却发炎了,喉咙又肿又痛,连吞咽东西都困难,说起话来更是难听得像公鸭。
吃了早饭,我想起紫星给我的那两张票,犹豫着要不要给龚柏泉打电话。盯了手机屏幕半天,我还是硬着头皮拨了龚柏泉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我以为他不会接了,正想挂断电话,电话却被突然接起了。我一下子愣住,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最后还是龚柏泉先开口了。
“有什么事吗?”龚柏泉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冷漠,让我一阵心凉。
“那个……紫星给了我她演出的票……让我转交给你……”我吞吞吐吐地把事说完,然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考虑,过了半晌才问:“什么时候的演出?”
我看了看票上的时间,说:“今晚七点半的。”
“你把地址发到我手机上,我晚上会去看的。”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
对着电话忙音,我愣了很久。我想龚柏泉是真的讨厌我了……
心灰意冷地挂上电话,我把票上的地址发给了龚柏泉。发完短讯后,我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这阵子我天天都跑医院,现在不去医院了,一下子闲下来,反而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吃了感冒药和枇杷膏后,我就拿着一本复习册开始做习题。可是脑袋昏昏沉沉的,一道题都做不出来。只好拿本词汇手册,躺在床上,背英文单词。发烧让我的脑袋变得迟钝起来,背了半个小时,一个都没有记住。最后竟然抱着词汇手册睡着了。
这一觉睡了很久,到傍晚时我才迷迷糊糊醒了过来。妈妈烧了我最喜欢的红烧鸡翅,可是我的喉咙又肿又痛,舌头上有层厚厚的舌苔,一点胃口都没有。最后只吃了妈妈给我熬的清粥。
吃完晚饭后,我要出门,可是妈妈不允许,因为我的身体还很虚弱。我对她撒谎说晚上有很重要的补习课,她这才同意,出门前还千叮咛万嘱咐,如果感觉身体不舒服就打电话给她,她来接我。我向她保证,一定会的,她才稍微放心点放我出门。
紫星的歌迷见面会安排在体育馆。当我来到体育馆时,已经是人山人海,我等了很久,马上快要开场了,才看到唐锦和龚柏泉姗姗而来。我们三个人都没有说话,我把票给了龚柏泉,然后我们三个人无声却有默契地走进体育馆。
我们走进体育馆时,演出刚好开始。体育馆内座无虚席,紫星穿着闪亮的演出服,在舞台上光彩夺目。她一出场就引来了一阵翻天的尖叫,我才猛然发现,她现在居然已经这么红了。红得超出了我的想象。
她演出了她的几首主打歌,前面两首是欢快的舞曲,一下子就把气氛带动了起来。所有人按捺不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呼喊着紫星的名字。现场吵闹而混乱,为了不被遮挡住视线,我们也只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我感觉我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后背一阵冷一阵热,我想我的体温一定是又升了起来。周围的叫喊声像一把把铁锤,敲打着我的脑袋,我头痛欲裂,却只能强忍着。
当我回归神来时,身边的唐锦已经不见了,我不知道他是什么穿过人群离开的。
望着舞台上众星捧月的紫星,我第一次讨厌她,甚至恨她。她是那么自私而任性,可是又那么的优秀。是不是优秀的人注定有权利任性,让周围的人为她牵肠挂肚。
天空突然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演出并没有因为下雨而停止,歌迷反而更加热情高涨。
接下来一首是抒情歌曲。气氛缓和起来,所有人随着旋律摇摆着自己手中的荧光棒。
我感觉我的脑袋越来越沉,视线也一点点模糊起来,舞台上的灯光变成一块块迷离的光斑。紫星的身影也在我的视线中模糊起来。最后我的眼前一黑,完全失去了意识……
等我醒来时,发现我正躺在自己的床上,身上盖着温软而柔软的被子。
唐锦!
我突然想起我和唐锦还有龚柏泉去看紫星的演出了,可我看到一半却昏倒了。是谁送我回来的呢……是唐锦吗?
我掀开被子跳下了床,跑出房间去找妈妈。妈妈正在厨房做饭,看到我急急忙忙跑进厨房有点惊讶。
“妈妈,昨天是谁送我回家的?”我拉着妈妈的袖子着急的问。
“是个男孩子。”妈妈关小了煤气灶上的火,转过头对我说。
“他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我焦急地追问着。
妈妈疑惑地摇了摇头:“这个……我不知道。他把你交给我,没告诉我名字就走了。”
“那他长什么样?”
“当时太黑,我也没有看清楚。就记得……”妈妈紧锁着眉,想了想说,“他个子高高的。”
是唐锦吗?还是龚柏泉呢……
他们两个个子都很高,我无从判断,只能落寞地走回房间。
因为发烧,加上淋了雨,我的感冒更加严重了。这一病就病了一个多星期。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我扁导体化脓了,结果输了一个星期的青霉素。妈妈天天早上陪着我去医院,输液到下午再带我回家。这一个星期,我过得浑浑噩噩的,每天就是无止尽的输液。从早到晚,看着点滴瓶里的点滴一滴滴地顺着滴灌落下,输进我的静脉。我的身体被青霉素洗涤了一遍又一遍,可是并没有洗涤掉我对唐锦的思念。这一个星期,我对唐锦的思念越来越强烈,可以说是与日俱增。有好几次,我都有一股拔下输液管,冲到唐锦面前地冲动。可是我还是忍住了。我的尊严和我的感情已经被击碎了一次,我已经没有勇气再跑到唐锦的面前,等待着他再次击碎我的满怀的期待了。我也不想再受到龚柏泉的嘲笑。我已经犯了一次傻,可是我不能再在同一件事上犯同样的傻。
想起我和唐锦在游乐场游玩的画面,还有在医院那段短暂的时光,我的心就像被一把锋利的刀,一刀一刀的剜着,跟遭受凌迟般痛苦,没有止尽。我以为我和唐锦可以就此一直快乐下去,却没想到幸福那么短暂。只是一眨眼,我就已经从天堂跌落,跌进了暗无止尽的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