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2日大雨
人家都说,对于一个成功的男人来说,他有权力占据更多的社会资源,金钱、权力和女人。我算是一个成功男人吗?相对来说也算,所以,我也相对有权力占有这些资源吧。我知道盯着温翠翠的人可不少,不过这帮人都是酒囊饭袋,没法和我比,不然温翠翠也不会独独钟情于我了。不过,想要留住这些女人的心,也要费些心思,我得把自己变成一块儿磁铁,磁场够强,她们才能被吸得住。因为张大远搞的烂事儿,老局长对我似乎有点不满,他肯定是怀疑这事我也有份儿,不过还好我应对得不错,暂时打消了他的疑虑。这条线可是万万不能断的,虽然他现在已经不怎么管事儿了,但能否坐到局长的位子,张江可是一个关键人物,我一定要笼络住他。
每次王为民回家超过12点的时候,崔小雅就会特别烦躁,有时候她选择视而不见,有时候她选择摔东西发泄。可是无论那一种方式,王为民似乎都丝毫感受不到崔小雅的情绪变化,他总是默默地洗漱一番,然后倒头就睡。
看着身边这个浑身酒气的男人,崔小雅的心里很矛盾。对于已界中年的男女来说,爱是一个很虚无的东西,她不懂自己的心中对王为民还有多少爱,更不明白王为民的心里自己是什么样的位置。可有一点崔小雅很清楚:自己得陪伴这个已经令人有些许生厌的男人,直到终老。
曾经的崔小雅,也是一个心怀爱情梦的女人。那个年代琼瑶的爱情电影让很多年轻人都有不切实际而且特别单纯的爱情梦,他们都期待追求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爱。而直到崔小雅认识了王为民,这个看上去斯文又踏实的年轻人深得姨父宋知贤的喜爱,而身居高位的姨父又对崔小雅的父母有着绝对的影响。因此,在姨父的撮合下,两个人很快就相恋并结婚了。羞涩而激情的岁月匆匆而去,更多的日子是两个人相濡以沫所需要的默契。儿子王伦的出生几乎可以算是崔小雅与王为民爱情生活的转折点。从那时起,王为民的眼里只有工作,崔小雅将其视为男人的责任感,而自己也只好将全部的精力的投注在儿子身上。可是现在,王伦已经长大,并出国读书去了,家里又重新回归到只有她和丈夫的状态,崔小雅才忽然觉得孤独。
每天和王为民朝夕相对,为什么还像没有见到他似的呢?崔小雅问自己,并努力回想自己是否曾经问过王为民这个问题。
正思虑间,崔小雅被忽然响起的门铃声给吓了一跳。不知道谁会这么深更半夜敲别人家的门,崔小雅看看熟睡的王为民,披上睡衣赶紧跑到门口,扒着猫眼朝外看。
又是那个女人。王彩凤几次出现虽然都有夜色的掩映,但崔小雅对她印象深刻,不知道她是怎么搞定保安,一次又一次半夜出现在小区里。崔小雅不由得又开始抱怨王为民不肯换房子,这个老旧的单位小区,除了门口的保安之外就再无屏障,来人直接可以冲到门口,这样的事发生不是一次两次了,让崔小雅格外心烦,总觉得自己是毫无保护地袒露在别人的面前。
王彩凤按了门铃,警惕地左右张望着,显得极其鬼祟。她侧耳听到屋里有人在走动,又停了一会儿,这个泼辣的女人知道主人肯定在家,而且此刻正透过猫眼观察自己。于是她拉了拉衣襟,尽量让自己表现得镇定一些。没一会儿,门开了一条小缝,王为民老婆不耐烦的脸出现在门口,压低了声音呵斥说:“你这人想干嘛?怎么又来了?”
王彩凤迅速地上前一把先抓住了门板,让自己的手夹在门缝里,这样对方就不敢轻易撞上门了。她一边掌控先机,一边谄媚地笑着说:“大姐,是我,我是彩凤啊!”
崔小雅丝毫没发现王彩凤已经把手伸进门里,只是对她这种过分的亲昵感到非常不舒服,她皱着眉问:“你到底干什么来了?”
王彩凤又左右看看,意即自己是一个非常小心的人,然后也压低了声音说:“我来看看咱大哥!”
这个女人,似乎和谁都非常亲昵,张嘴便是大哥大姐,崔小雅对此更为反感,这和她一向自命清高的个性相差太远。所以她想都没想便说:“他不在家!”说完想关门,才发现王彩凤粗短的手指已经紧紧抓着门沿,自己要是贸然关门,势必夹断这个令人生厌的女人的手指。
而王彩凤对崔小雅粗暴的态度丝毫不介意,她依旧满脸是笑地说:“大姐,你快别逗我了,我知道大哥在家,我跟着他的车回来的!”
“谁在逗你……”崔小雅刚要呵斥她,又听王彩凤说是跟着王为民回来,她顿时就失去了反驳的力道。在这个被她看不起的女人面前,崔小雅除了骄傲之外,似乎根本没有战斗力可言。
王彩凤在崔小雅迟疑的瞬间更用力地朝门缝靠近了一些,说话的口气似乎都能喷到崔小雅的脸上:“大姐,你让我见见大哥吧!我没别的事,我就是为了感谢他!真的!”
或许是被王彩凤真诚的语言打动,或许是被她冲人的口气给吓退。崔小雅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而王彩凤便顺势而上,直接进了王为民家的大门。
在自己身后迅速地关上门,王彩凤还是满脸堆笑地对崔小雅说:“谢谢大姐!谢谢大姐!”
崔小雅无奈地皱眉瞪了她一眼,边朝卧室走去边丢下一句:“你在这儿等会儿。”她还真担心王彩凤会直接冲进卧室去。
被外面的动静吵醒的王为民,听到崔小雅走进卧室,便坐起来带上眼镜问:“这么晚了,什么事啊?”
崔小雅冷哼一声,面无表情地说:“还能什么事?找你的,上次那个女的。”
还处于莫名其妙中的王为民在地上踢来踢去地边找拖鞋边问:“到底是谁啊?”
“张大远的老婆!”崔小雅一边说,一边用力把外套扔在床上。她面对王彩凤时燃起的火气,似乎因为王为民的两个问题而顿时发生了核变,在她胸口无限度地膨胀起来。
王为民披上外套,从卧室走出来,王彩凤满脸是笑地急忙迎过来,嘴里还喊着:“哎呀,大哥,王大哥!”
王为民立即伸手阻止了她朝自己扑过来的趋势,指着沙发说:“坐!坐!坐下说!”
王彩凤讪讪地在沙发一角坐下,说:“大哥真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来打搅您和大姐,我本来想白天来的,可我不敢啊!我怕别人看到,对大哥你影响不好,我……”
王为民打断她的喋喋不休,问:“你怎么进来的?”王彩凤知道王为民是问自己:怎么进的小区,她有些得意地说:“这个容易,小区保安有一个是我老乡,我在他值班的时候过来,他就放我进来了。”王为民的眉头皱了皱,他想起崔小雅几次要求搬家,但是为了避免太高调引起别人的注意,他还是坚持住在这个老小区里。这里的保安措施看来确实不怎么样,连门口的保安都被人收买了。他朝卧室看看,崔小雅的怒气似乎还在从卧室往外冒。“你有什么事?”王为民问。
“我是感谢您的!”王彩凤笑着说,“我家老张今天回来了,警察说有事还会找他,可好歹是回家了。我们都知道,这是大哥您救了他,不然这下半辈子他就要在牢房里度过了。”
“什么?我救了他?”王为民嘴角有了一丝笑,“我没有救他,这事跟我没有一点关系,你们搞错了。”
“怎么会呢?”王彩凤诧异地说,“不会的不会的,我们都明白大哥,真的!老张跟我交代了很多回了,说让一定谢谢大哥您啊!”
王为民对王彩凤这种不喘气的说法方式感到非常抵触,而他已经说了不是自己做的,王彩凤还是坚持这么说,让他有点不高兴,便提高了音量说:“我说了———不是我做的!你还想让我说几次?”顿了顿,看王彩凤愣在那里似乎有点懵的样子,他挥挥手说:“你快回去吧,这么晚了,别再让人看到。”
王彩凤迅速从兜里掏出一个首饰盒放桌上,说:“大哥,您这么说,我就不知道了。可老张一再交代,这个东西一定要交给您,算是感谢您的救命之恩的。您一定要收下!”
王为民忙摆摆手说:“别,你赶紧收回去。我既没有做这件事,也不会收你的东西的。”
而王彩凤却腾一下站起来,笑着说:“您不收,我回去没法交代啊,老张会打我的。大哥,您就收下吧,我这就走。”说着,王彩凤已经迈开那双粗短的腿,几个大步朝门口奔过去。临关上门还回头笑着说:“大哥您别送了!您早点休息吧!我走了!”王为民看她想走的时候,从沙发直起身来刚想阻止她留下东西,可话在嘴边还没说出来,就听到门“咣当”一声被关上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很快就消弭在夜色里。
这个女人,简直是一个幽灵,来去无形!王为民这么想着,甚至有点被刚才王彩凤出人意料的举动给逗乐了。他伸手拿过那个首饰盒子,打开一看,是一只翠生生的翡翠手镯。一汪浓郁的绿色被鹅黄的衬布映托得极为灵动。
王为民把手镯握在手里,感觉一丝凉意从手心传来。他慢慢来到卧室,崔小雅正靠着枕头半坐在床上,看他进来也不回头,只是冷冷地盯着床尾的墙壁发呆。
“看看这个,”王为民把手镯递到崔小雅的眼前说,“给你的。”崔小雅看都不看一眼,面无表情地说:“谁稀罕!”王为民笑笑,回身把手镯放在床头柜上,自己又重新倒回被窝。他的不言不语让崔小雅的怒气又一次升腾起来。虽然她刚才努力安抚自己被不速之客带来的怒火,不断告诉自己这是王为民的工作导致,自己虽然被深夜打扰,也不用这么气。如果王为民能说两句好话,崔小雅一定会变得平静,可他居然什么都没说,只拿个手镯在她眼前晃了晃,倒头就睡。
他当我是什么人?活该这么被折腾吗?崔小雅在心里问。王为民刚打算闭起眼睛,耳边忽然响起崔小雅怒气冲冲的声音:“你能不能让这些人别再这样了?这么深更半夜敲门,打扰休息事小,让邻居听见给人留下多不好的印象啊!别人还以为咱们家怎么了呢!”一连串的发问让王为民一下子被惊醒了,他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发怒的女人,疑惑地说:“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哈哈!”崔小雅由于过于愤怒,反而笑起来,“你还问我怎么了?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都这时候了,还有这种不三不四的女人来敲门,你说我怎么了?”
王为民顿时也来了火气:“你胡说什么呢?什么不三不四的女人?那是张大远的老婆,她还不是你放进门的!”
“对!对!我放进门的!”崔小雅用力地点点头。“可她为什么半夜来敲门呢?还不是盯着你王大局长的威名?张大远是什么人呐?他就是一奸商!
我早跟你说不要跟这种人往来,你偏不听!现在好了,出事了吧?你费尽力气捞他,他派老婆送你个破手镯就把你乐成那样,王为民你至于吗……”
“你闭嘴!”王为民忽然怒喝一声,“深更半夜你到底想干什么!”崔小雅又一次冷笑着说:“对!深更半夜,你也知道现在是深更半夜啊!
你不是刚接待完访客吗?刚才不觉得晚,现在觉得晚了?”她用力捋了一把自己的头发,长期以来积聚的不满开始在胸口炸开,继续质问王为民:“你几点回来的?连续这几天,你都是几点回来的?每天不到半夜不着家,回来还带着这种女人,你到底当这儿是什么呀?是旅馆啊还是你办公室?”
王为民坐起来又重新带好眼镜,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怒气说:“我不和你吵,我去书房睡。”
崔小雅大吼着说:“有本事你就别在这个家睡!这个家不缺你!”在寂静的半夜,这个声贝的吼声所具备的杀伤力远超过人们的估计,王为民似乎听到邻居家的狗在汪汪叫,它们显然被崔小雅的怒吼给惊醒了。照这么看,邻居肯定也有被惊醒的人。王为民这么一想,心里顿时非常恼火。他咬咬牙对崔小雅说:“好,那我就听你的。”抓起自己的衣服胡乱套在身上,冲到客厅拿好提包,便“哐”一声关门而去。
直到一切都归于沉寂,崔小雅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她愣愣地坐在床边,努力想要抹去脑海中刚才那一声声吼叫,可越是想无视它们,它们似乎就变得越清晰。
窗外一声闷雷,崔小雅惊跳了起来,忙拉开窗帘,果然是一片电闪雷鸣。现在,她已经不生气了,反而非常担心王为民去了哪儿。这样的暴雨说来就来,深夜出走的丈夫要是被雨淋到,可就不好了。她忙找出手机,想要拨王为民的电话,电话中却传来“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提示。
崔小雅看看表,再看看手机,想不出王为民会去哪儿。父母家?他不会去,他一向不愿意父母为自己的家庭操心,深夜跑去会让老人担心。朋友家?都这把年纪了,有哪个朋友会接受一个离家出走的老男人?何况王为民自己也会不好意思。那他到底去哪儿了呢?崔小雅来到王为民的书房,漫无目的到处找,却又不知道自己想找什么。
驱车刚出小区,王为民就听到豆大的雨滴砸在车顶的声音。空气中的凉意让他安静下来,才开始回想自己为什么会忽然和老婆大吵。想了半天,也理不出什么头绪。车沿着城市寂静无人的大路一直向北,开进了一个高楼林立的小区。王为民将车停好,深深呼了口气,对着镜子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悄悄来到楼门前掏出一个电话拨了出去。过了好一会儿,电话才被人接起,一个懒洋洋的女人的声音问:“谁呀?这么晚了打什么电话?”
王为民压低声音,说:“是我,王为民。”电话那头的女人似乎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他似的说:“哦……王哥啊!
怎么了?”
王为民说:“我在你家楼下。”女人似乎一下变得清醒了,口齿也清楚了不少,惊呼:“啊?在楼下?发生什么事了?”
王为民看看四周,只好继续压低声音说:“你先开门,进去再说。”又过了一会儿,楼道里才传来脚步声,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年轻女人打开了楼门的电子锁,王为民轻轻地侧身进去,又跟着女人爬到二楼。关上房门,王为民一把将女人搂进怀里,却又被年轻女人给推开,带着一丝欣喜和责怪的口吻问:“你怎么这会儿来了呀?”在明亮的灯光下,这个女人的脸才清晰起来。虽然卸了妆,但清江市的市民也都能认得出来,她便是清江市电视台的女主播温翠翠,每周都会在一档很受欢迎的时事新闻节目中露面。此时的温翠翠没有电视上那么光鲜,头发凌乱,形容疲惫,但宽松的睡衣也无法掩盖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她满脸娇嗔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等着王为民给自己答案。
王为民一边脱下外套,一边到洗手间找到干毛巾擦自己被雨淋湿的头发,对于温翠翠的问题,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笑着反问:“怎么,我不能来吗?”
温翠翠说:“你都这么些天没找我了,今天怎么突然来了,还这么深更半夜地。除了和老婆吵架了,我还真想不出有其他原因。”
王为民一听,哈哈笑着说:“你这个小鬼,你怎么知道我和她吵架了?”温翠翠得意地说:“因为只有和老婆吵架的时候,你才能知道我的好!”王为民当然知道温翠翠的好,从两年前两个人在一次采访之中认识之后,便迅速打得火热。温翠翠的年轻、热情和活泼都和崔小雅非常不同,总是面对着沉静温柔的妻子,王为民很快就被温翠翠的活力所征服。他深深迷恋这个年轻的女人,不仅是因为她在荧屏上靓丽的形象,更因为和她在一起的时候,王为民总觉得自己也充满了活力,让他忘记一切烦恼。就像现在站在温翠翠面前,王为民的脑海之中早就没有了妻子的脸,甚至忘记了自己刚才和崔小雅的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