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学贤暗嘿一声,又拔出两枝尾羽深蓝色的长箭,弯弓搭箭,嘴里喝道:“霹雳!”两道蓝光直奔黑雾团。
“嗤嗤”声响连绵,黑雾中蓝电翻卷,雷鸣滚滚。黑色烟雾并没因此驱散开,体积反倒扩大到以前一倍不止,重重毒幕快速旋转着加速向树王压下,莫学贤身周愈显黑暗。反观树王此时的攻势已经完全被竭止,树身摇摆不定,枯枝败叶纷纷凋落。
“好厉害,再看这个。”莫学贤大叫一声,拔出一根尾羽金黄的长箭,纵身跃到树王的最顶端,弯弓搭箭,巨喝一声“祛邪!”。弦声响处,一道金光劲奔黑雾。
飘浮在毒雾中心的田护法起先见一人爬上树端隐身在茂密的树枝后面,心中一怔:“这家伙难道百毒不侵,不怕自己那绝毒之雾么?”后见他身上泛着微微蓝光,方才明白此人有魔法护身。他现在全身精力都在催动魔法降灭这棵千年树王,无暇分神对付那人。随后便见那人射来三枝燃烧箭在自己身前爆燃,但那熊熊火焰很快被自己的毒雾压灭,“哼,雕虫小技,也敢在我面前献丑。”田护法冷哂道。接着又是两枝闪电箭,这一回可把他震得气血翻腾,虽说没伤到,但为了抵拒这道闪电却也耗了他不少精神,田护法心中大怒,发劲摧动魔法,想尽早摧毁树王,然后定须亲手杀了那不知高低的射手。现在又见一道金光直奔自己面门而来,心下暗震,不知这次又是什么魔法箭?
无声地爆开,和风拂面,继而金光大作。田护法突然感觉一道和详之气涌向心田,把心中那团暴戾邪毒之火轻轻浇熄……
难道自己已经转世轮回了吗?
似乎又回到幼时的天真时代,
啊!
那久违的和暖阳光,象母亲温柔的目光,
象神圣的手微抚我那伤痕累累的体躯。
哦……
不——
田护法幡然醒悟,可是身周的毒雾已经散开,他的魔法已经被那枝圣光之箭破了。
“小子该死,敢坏我好事。”田护法怒啸一声,身形倏然灭逝无踪。
巡林客连发三次魔法箭,精元大耗,气喘吁吁地扶着树干看着树王上端那团硕大的毒雾渐渐消散,黑雾中现出一个衣袂飘扬的幽灵般的黑色身影。那黑影走神地在空中飘浮了一会儿,忽然长啸一声,头部位置灼露出两道可怕的暗红光芒,继而整个身影消散无迹,就好像刚才从没发生任何事一般。
莫学贤正暗自惊奇,慢慢散去身上的护体圣光,正待爬下树去,一重黑影遽然出现在身前,不!是那两道暗赤光芒定定地罩住了自己,眼前顿时陷入一片黑幕中,天上明媚的月轮,挂在夜空的璀耀明星全都倏然消失,只有那两道赤芒紧紧地罩定自己,那是怎样的光芒啊!他把我拖进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那些早已被人们遗忘的恐怖事物纷纷涌现在我身边,啊,黑暗、黑暗、还有那些幽暗深处的阴影和嚎叫……
巨树底下,栀子又陷入一场苦战,虽然这次有那只异兽“金丝猫”赶来助阵,可那黑白二舵主非比常人,这二人功夫更高,手握利刃,兼又联手结阵,“两仪剑阵”运转起来威力岂可小觑,白色阔剑卷起漫天剑雪,劈头盖脸地罩住她的身形,在那一圈银白色的雪轮下,栀子的袖中剑竟若萤米之光黯淡羸弱,还有一道黑色旋风乘隙游袭,玄色细剑犹若噬血毒蛇隐身雪轮后,时不时化作一道幽影直噬栀子和金丝猫要害。
“芙蓉姐,快想想办法,再这样下去,栀子就完蛋了。”茉莉见栀子命悬顷俄,心急火燎道。她刚才连施几个形象恐怖的幻影出来,起先倒是把那二人吓个不轻,可这两人毕竟是老江湖,见多识广,惊惶片刻便觑出端倪来,原来这个施幻术的小丫头道行就那么一点点,越是形象可怖的东西越当不得真。勘破这一点,两人便放心大胆起来,对眼前的那些恐怖现象视而不见,催动剑阵圈住这帮子人中战力最强的栀子和金丝猫狠下辣手,毫无怜香惜玉之念。
至于芙蓉,她唤出的那些狼啊蛇虫之类的低等动物下场就更惨,乍近剑阵便被暴炽的剑光绞个粉身碎骨。
“你唤出来的东西都没用啊。”茉莉叫道:“还有更厉害点的么?”
芙蓉摇了摇头,额侧已微沁细汗,显见比茉莉还急。“要么……”她眼珠一转,道:“你还是用老法子,唤出几个栀子和金丝猫来。”
“好呀。”茉莉点头道。这种伎俩刚才已经用过一次,也不知是否仍能奏效,但现在确也没有别的法子好使,权且用它一用,抵过一阵算一阵。当即口念咒诀,挥起魔杖幻出三个栀子的幻影和二头金丝猫的幻影加入战团。
那黑白二舵主突见剑圈中又多出几个相同的人兽,神情一怔,“这个该死的丫头片子,故伎重施么?”五舵主道。
四舵主道:“不管它,一并收拾了。”他二人联手多年,早已心意相通。当下也不管真身幻影,一并圈进剑阵。
虽然这一招很滥,但栀子的压力还是减轻了一点。即便是单打独斗,她的武功也比黑白二舵主中任何一人都要逊上一筹,更何况是二人联手。刚下那番拼斗若无金丝猫抵住一半的攻击,再加上她事先已吞下魔法药剂“速行剂”,身法快上一倍不止,此刻怕是早已血流五步,横尸当场了。
再看那金丝猫,虽然状态神勇,爆发力超强,怎奈毕竟是畜生,比不得人类的智慧和狡黠。“两仪剑阵”何等厉害,阴阳交辅、明暗莫辨,又岂是它一个畜生能窥出其中奥秘的?自打它冲入剑阵,此时已是剑痕累累,血渍纵横,伤势显是不轻,但此兽身体强壮,生性极为狂野暴戾,仗着不死不休的那股子戾气,硬是撑到了现在。那茉莉幻出来的金丝猫浑身金毛璀艳,精神奕奕,那是金丝猫以前的神态,可现在的金丝猫却是浑身浴血,疲态已显。身在剑阵中的黑白二舵主和栀子一眼便能辨出真身和幻影来,栀子暗骂道:“这个死丫头,平日里看她精灵鬼怪的,今日那小脑筋怎生就不灵光了?”忽然瞄见一道黑影黯无消息地绕到金丝猫身后凌空跃起,招使“力劈华山”向金丝猫后脑劈去,眼见得这一招便要结果了金丝猫的性命,栀子情急之下尖叫一声:“看我暗器。”手中袖剑脱手飞出,化作一道长虹飞刺黑衣人四舵主右后肩胛,这是招两败俱伤的招式,如若四舵主劈毙金丝猫,那他暴露在身后的空门就会被栀子打出的袖剑刺中。那四舵主何等人物,岂肯以命换命,空中换气摆腰,硬是斜飘开去,袖剑“嗖”地擦着他的衣襟贴身飞出剑阵。
栀子甩手打出手中袖剑救下金丝猫,同时也暴露出自己的真身来,正面对峙的五舵主见她没了兵刃,心下大喜,扔开那几个幻影不再理睬,认准栀子的真身,手中阔剑剑气森森,排山倒海般涌向她。栀子哪敢缨其锐锋、仗着身法快捷左支右绌,勉强闪开几招,时间一长便处下风。
“快用‘百变龙筋’!”阵外的芙蓉叫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对呀,那根从“四重门”中得来的“百变龙筋”据说奇妙无方,现在这等危急时刻不用还待几时?栀子一念方动,伸手从腰间掣出一根黑色细绳,她在来此的路上早已按照卷轴上的口诀试过那根细绳,端的玄奇无比,只是在这种凶险的场合是否派上用场就不得而知了。
五舵主此时稳占上风,心中窃喜,见那美貌女子从腰际掣出一根黑色细绳,哂道:“呸,这种破绳也拿出来现宝,魔女,拿命来。”一招“龙霆千里”翻身凌空,剑光如电掣般劈向那女子面门,定要劈她个红瓤开花漫天飞的壮观景致来。
栀子暗念口诀,觑准剑势虚空横架,刚下还是软皮皮的细绳霍然坚挺起来,阔剑细绳在空中无声地对撞在一起,“嘿”居然横架住那白光森森的阔剑。
那五舵主一楞,“这是哪类奇门兵刃?神奇如斯。”忽见那细绳倏然由硬变软,灵蛇般在自己的白色阔剑上连绕几圈,细绳仿佛突然间长长了许多,黑色绳端的一颗银色圆球遽变成一根尖利的银刺,寒光灼灼地刺向自己的手腕,“呀!”五舵主骇然惊叫起来,忙不迭地想抽回被缠住的兵刃,哪有那么容易,虽然那五舵主内力强盛身形连续后退了几米,那细绳也跟着长出几米,却始终死死缠住阔剑,银色尖刺继续延伸向他的手腕,眼看着尖刺就要刺中他了,此时除了弃剑别无他途……
“妖女,看剑。”一声轻叱,玄光飞渡,栀子见四舵主仗剑袭来,也顾不得伤敌,“百变龙筋”轻抖,放开五舵主的阔剑,“呼”地倒转,黑影重重卷向四舵主。那四舵主刚才见那黑色神索大展神威,险些伤了搭档,哪敢亲试其锋芒,矮身闪开数米,与五舵主会合在一起,重结剑阵。
“五弟,没伤着吧。”
“好险,那根绳子好像活物,好厉害。”五舵主脸色煞白,显是吓得不轻。
“哼,这魔女的兵刃多有蹊跷,待会儿小心行事,别让那根兵刃再缠上了。”
“嗯。”五舵主点头道,黑白二剑挽成两道旋风,上突下袭,催动“两仪剑阵”卷土重来。
栀子初试“百变龙筋”便奏奇效,心中大喜,见那金丝猫一瘸一拐地走过来,知是伤得不轻,手腕一翻,抓着一把魔法药粉撒向金丝猫的上空,那药粉化作一片蓝光荧荧的蓝雨冉冉飘落在金丝猫的身上。这种“恢复剂”极有奇效,虽说必须休息八小时以上才会让伤痛完全复元,但止痛效果却在片刻间便奏效了。
黑白二剑卷袭而来。此时的栀子底气颇足,娇叱一声,“百变龙筋”幻变成重重黑雾,其间一点寒星上下翻跃,那金丝猫也嘶声咆哮,金毛倒竖,威风凛凛。一人一兽毫无畏色地迎向“两仪剑阵”……
茉莉、芙蓉和德鲁伊林寮提心吊胆地站在树王底下观战,突闻头顶“噼里啪啦”一连串的响动,似有东西从树上掉下,三人本能的耸肩缩颈闪避一边,举头上望,只见一道黑影从树隙间落下,“啪”地掉在巨树树干边。
“莫大哥!”茉莉尖叫道。
三人急忙围拢过来,果然是巡林客莫学贤,他从二十余米的树顶摔下,幸亏其间被茂密的树枝缓解了许多下坠之力,再加上身体强壮,落地后并没伤到筋骨。那莫学贤睁眼看了看围在身边的三人,眼中露出骇异神色,双手挥舞,腿脚乱踢,惊恐地叫道:“不……不……你们这些恶魔滚远点,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滚开啊——”
“莫大哥,是我们啊?我是茉莉呵!”茉莉急叫道。
“快把他按住,防止他自伤。”德鲁伊林寮突然发声道。
“怎么会这样?”茉莉眼中热泪盈盈,疾声道。
林寮面色凝重道:“可能中咒了。”
“‘恐惧术’?”芙蓉疑道。
林寮沉吟片刻,点头道:“看情形应该是。可惜我现在精力已经耗尽,没办法给他解除诅咒。”
“那现在怎么办?”芙蓉道,他们集三人之力还控制不住巡林客那使劲抽搐的身躯,最后不得不使劲压在他身上方才按住,“要是那树顶的魔法师施的魔咒就麻烦了,如果短时间里不解的话莫大侠会彻底疯掉的。”
“不是说‘恐惧术’会自行消除么”茉莉不解道。
“那是针对魔法不高的法师,还有那些身处善良和中立阵营的魔法师来说的,可那树端的魔法师是个厉害的邪恶魔法师。”林寮道。
“栀子姐有‘解除咒语卷轴’,不知是否有用?”茉莉问林寮道。
“可以用来试试,不一定有用,”德鲁伊突然瞳孔收缩,眼光死死地盯着二女身后,轻叹道,“我们现在也有麻烦了。”
二女回头望去,只见身后幽灵般现出一道颀长的身影,全身披隐在黑色斗篷下,丝毫感觉不到一丝人气,此人便是那田姓护法。
“就是你这个丧门星伤的莫大哥么?”茉莉站起身来,娇叱道,“快快给他解了这个咒,否则教你死无葬身之地。”她自打来到这里至始至终没见过这黑衣魔法师一眼,根本不知其厉害。
“是吗?”田护法咝咝冷笑道:“可是我想让你们也和他一样永沦恐惧中,直到死去。”
“呸,你才去死。”茉莉抡圆魔杖一挥,一圈白影从杖端逸出,化作一只一人大的巨形拳头向那人飞去,巨拳风声呼啸,气势端是强盛。
田护法伸出惨白的左手在身前轻轻划道圈,一片绿色薄光从指端飘出,堪堪挡住那飞来的巨拳丝毫动弹不得,巨拳和绿光在空中僵持了没多会儿,绿光忽然涨大数倍,把巨拳完全包裹起来,尔后慢慢缩小……
“妈呀,这家伙好厉害!”茉莉和芙蓉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只巨拳被绿光完全消噬,这可是芙蓉最近学到的最厉害的“云蒲仙手”,在“四重门”这个魔法还救了栀子一命,现在那黑衣魔法师消化它就象吃豆腐那么轻松。
田护法的目中突然暴炽出两道暗赤色光芒,二女心中一跳,感觉身体不由自主地陷入一个灰色的空旷池塘中,身周鬼影绰绰、尖叫声、惨啸声……
德鲁伊林寮见二女眼神定洋洋地盯着那黑衣法师发出的两道红光,顿时明白过来,拼尽全力暴喝一声:“震!”宛若虎啸、音震玄空,二女神情一震,眼中惧色立消。
“快看别处,别看那人的眼睛。”林寮大叫道。二女赶紧避开那两道暗赤光芒,暗呼侥幸,否则就着了那厮的道儿了。
“嘿嘿,你们以为这样就能逃得了一劫么?”那黑影收去眼中的暗赤光芒,身形动处,向三人飘来,他看出这二女魔法尚浅,而那德鲁伊更是灯枯油尽,不值一哂,正待过去一并解决,可他却忽略了另一个强敌——千年树妖精化身的树王。
那树王自巡林客莫学贤破去了田护法的毒雾束缚,正待再度发威,可那悬在树端的黑衣魔法师倏然失去了踪迹,正自惊奇,那人又突然出现在自己繁茂的树枝间与巡林客对峙着,因这二人靠得太近它怕伤着巡林客,所以没敢动作,哪知片刻后巡林客跌落枝头,而那黑衣魔法师也同时失了踪影。这树王道行虽高,但反应却不是很快,搜索许久方发觉黑衣魔法师就站在自己的树荫下,登时发动,一时间树枝乱颤,满枝树叶纷纷下落,狂风卷落叶般攻向黑衣魔法师。
“又来了,真麻烦。”田姓护法暗暗皱眉,双手伸出袖笼捏成咒诀,阴喝:“咄!”,“啵”的一声,一蓬青烟袅绕在他的头顶,呈巨伞形护住他的身形,巨树打下的树叶枝条全被那蓬青烟挡住丝毫无法近他的身。只见叶雨“哗哗”从烟伞四周飘落,丝毫没有了刚从树身飘落时的那种罡煞之势。
籍着他和树王斗法的时机,茉莉双目紧盯着巡林客莫学贤混乱恐惧的眼睛轻声念道:“来吧,我的雨夜的睡神,
您的微笑会让这心碎的人儿忘记苦痛,
您的呢喃会令这失神的路人无忧无虑;
来吧,我的精神之母,
用您天籁般的吟唱驱走他眼中的恐惧,
用您温柔的神圣之手牵他进入梦的港湾,
雨夜寂寞,
风过无声,
……”
随着她那悦耳的吟唱,莫学贤眼中的混乱神情渐渐消逝,继而昏然入睡。
茉莉用“催眠曲”将巡林客送入梦乡,三人腾出手来,准备全力应付那个邪恶的黑衣法师。
芙蓉身形旋转,双手指捏兰花诀,婀娜的腰肢左右轻摆,口中颂词道:““剪卜哩,嚎咯,烟馥馥……”颂罢,凝立不动。四周夜幕沉沉,没见什么异常,茉莉和林寮面面相觑,不知芙蓉葫芦里卖什么药。十米开外,栀子和金丝猫与那黑白二舵主斗得炽热,喝叱嘶吼浑在一起,巨树下,残叶败枝四下飞扬,黑云滚滚煞气蒸腾。
倏然间,远处隐隐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片刻后那声音渐渐移近,“吱吱唧唧”喧响不息,众人往响声处望去,皎明夜空下飘过一片阴霾,那片阴云迅速飘近,此时德鲁伊林寮已听出来者为何物,骇然望着芙蓉道:“你怎么敢把那种东西唤来?”
芙蓉捋着散乱的头发,微笑道:“我们白天路过一个山洞,茉莉说看见里面有许多蝙蝠挂着,我想把它们唤来,也许能帮上点忙。”
“你知道这些是什么蝙蝠吗?”林寮问道。
茉莉道:“没看清,反正就是蝙蝠呗。”
林寮摇摇头道:“那是吸血蝠,只怕你唤来了却没本事控制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