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说废话,你说吧,谜题是什么?”栀子沉声道,使劲深呼吸凝定心神。芙蓉比另二女沉静得多,虽说命运未卜,但这种激烈加剧脑力运动的冒险让她感觉从未有过的兴奋和刺激,甚至有种不虚此行、虽死无憾的感觉。
“好吧,这是一道很简单的术数题目,主要考验的就是诸位的心算和记忆能力。”引路人顿了顿,挡在兜帽后的眼睛仔细打量身前的三个女魔法师,其中一个眼光灼灼的盯着自己,一个眼神低垂凝神聆听,还有一个浑身打颤,看来是神经绷得太紧,紧张兴奋过头了。“听好了,题目我只说一遍,绝不重述。答对了我会打开出去的门。准备了……”
“慢着!”其中那个明显紧张过头的丫头,也就是茉莉打断道:“如果答错了会怎样?”
废话,栀子和芙蓉直朝她翻白眼。她二人刚提起浑身的精力准备听题,被她这一打断,精神力泄了许多。
引路人指着墙角边的几具骷髅道:“就是和他们一样的下场。”
“哎……”茉莉呻吟起来,牙齿和舌头已经发生战争,站在她身边的芙蓉和栀子已经听见她嘴里“咯嘣咯嘣”的磕齿声。看来想指望她帮上忙是不可能了。
引路人继续道:“你们准备……”
“我们出不去,你也别想出去。”突然听到茉莉尖叫道。她现在振作精神,使出那撒泼的本事来。
“‘人鬼殊途’,你们人类不是一直有这一说的吗?我虽不是鬼,道理却是一样的。”引路人冷冷的说。对于这些灵界的人来说,岁月实在太漫长了,他有的是时间跟这些寿命短暂的人类干耗。芙蓉和栀子显然不愿象茉莉那样想着法儿拖时间,既然逃避不了就去面对。
栀子不耐道:“茉莉,你还有完没完。”
“最后一个问题。”茉莉对阴冷森森的引路人使出她的招牌功夫,撒娇道:“引路人大侠,哦不,是老前辈。我打从见到你就被你迷上了,你是这房间里最酷的男人……(画外:芙蓉和栀子干瞪眼,哭笑不得,先不说这引路人是男是女还没搞清,就算是男人,可这房里,除了几具骸骨就是他们四人,男人里当然数他最酷啰!)你看我们这仨,娇小羸弱、可怜叭叽的,你说你只念一遍题,万一我们没思想准备或者准备不充分记错了,岂不是要把我们这一生的青春美貌全干耗在这人间地狱中了。本着你有伟大的男人胸怀和怜香惜玉的本质,你就别为难我们了好么?”
“我没为难你们,答对题,放你们出去。”引路人不容商量地道。
“那出简单点儿。”
“这道题已是最简单不过的了。”
“待会儿多念几遍行吗?”茉莉开始和那人讨价还价起来,栀子和芙蓉在一边看热闹,她们俩当然也希望从中获利。
“不行。”引路人干脆道。
“那您给点提示好不好,省得我到时措手不及。”
“好吧,给点提示,”听见此话三女顿时来了精神,全都支起了耳朵,“这是一道简单的加法题,虽然数字有点多,但每个数字都没超过两位数,所以不算难。”引路人道。
等了一会儿,没见引路人再说下去,茉莉问:“就这些?”
“嗯哼。”那人耸耸肩。
“还能不能再多提示点。”
“再说下去答案都给你了。”引路人终于忍不住开始吼道,看他平常讲话阴阳怪气的,不温不火的,可这声吼却阳刚十足,把个忒小的空间震得回音眷绕,余音袅远。
别看茉莉在麻佴祭司面前吃瘪,但她和男人磨起来确实有那么一套功夫,这点栀子和芙蓉不得不钦佩。好了,有了这些信息已经足够。栀子和芙蓉朝茉莉使了个眼色,让她适可而止,不要真惹翻了那阴恻恻的家伙,得不偿失。
“听着,我要念题了……”
“慢,我得拿样东西记记。”茉莉叫道,这已经是她第三次打断引路人。
引路人几乎被她气晕过去,“不能记。”
“听着,我们仨记性都很差,你是存心欺负我们几个弱小女子怎的。”茉莉道。
引路人沉吟了一下,轻嘘一声,手里以多出两支划石笔,道:“只允许两个人记,下不为例。”
“什么下不为例,以后谁还愿意到你这鬼地方来。”茉莉胜利地向栀子笑了笑,现在那厮手里有笔,可她没那胆去接,意思当然就是要栀子去代劳。栀子从引路人手里结果化石笔分一支给茉莉,那人已经开始念道:
“真神有一驾很大的客车,乘客定员为四十五人,一天清晨八点十五分客车载着十六个枭族人从大衍山森林西南部的鹿族部落出发;八点五十分到达山脚的人类居住区罔子营,两个枭族人下车,十八个人类上车;九点三十分到达人类集镇冼家集,下车三个枭族人十一个人类,上车一个枭族人四个人类二个半兽人;十点整到达人类村寨连云堡,下车八个人类,上车六个枭族人一个人类二个半兽人……”
在引路人刚念谜题时栀子就对茉莉飞快地做了个手势,意思是我记上车你记下车,茉莉会意地一笑。当下两人分工停当,在引路人念题过程中只听得两支化石笔在地上“唰唰”地运算着,这些数字本来就简单,只要那引路人一念出来答案已经记在地上,枭族人、人类、半兽人人数无论是分开记还是合起来算都不会有错。
“……十点五十分到达枭族疆界南部的蛇部落,下车十个枭族人二个人类四个半兽人,上车四个枭族人二个人类一个半兽人;十一点二十五分到达人类村子南坪,下车三个人类一个枭族人,上车九个人类十二个枭族人三个半兽人;十一点五十分到达人类村子田家边寨,下车五个人类三个枭族人四个半兽人,上车二个人类七个枭族人;十四点四十五分到达缈疆的鹰部落,下车二个人类、十五个枭族人,上车三个人类二十个枭族人;十六点二十五分到达人类村子流丘村,下车四个人类一个枭族人,上车二个人类三个枭族人;十八点三十分到达人类集镇界亭,下车五个人类两个枭族人,上车八个人类一个枭族人;二十点整到达人类村寨有轮村,下车九个人类两个枭族人,上车十二个枭族人;二十三点四十五分到达终点站缈疆的熊部落,客车上所有的人都下车。现在请听题……”引路人停了下来,冷冷的眼神看着眼前三女,茉莉和栀子此时已经站起身来,花容上笑意嫣然,一副跃跃愈试、十拿九稳的样子,芙蓉则沉静地看着他。
“真神的客车从起点站到缈疆鹰部落一共用了多少时间?”
“这……”茉莉和栀子听题后一怔,面面相觑,继而花容惨白、欲哭无泪地看了看记了满地的数字,她二人也算是面面俱到,该算的该记的都写在地板上了,唯唯时间没有记,可那该死的引路人偏偏就问的这个问题。
引路人兴趣盎然地看着眼前这三个人类魔法师的表情,在这房间里的几具骸骨当年都是被同样的一个问题问倒的,当时他们的表情也和这两个女人一样,先是惊喜、然后惊讶、困惑、懊恼,最后要么发怒要么懊丧要么耍赖。人类的思维方式相比较别的种族更为复杂,在他们的潜意识中总会把事情往复杂的方向去考虑,其实这道题如果摆在枭族人或半兽人面前,他们多数回答不出上车多少人下车多少人总共多少人,但用了多少时间却会有很多人回答得出,因为他们的思维方式就是:既然无法在短时间里精确地计算出复杂的数据,那就先挑最容易的一项记。
“怎么会是这个问题?哎呀这不算嘛——”片刻的沉默后茉莉选择了最后一种情绪表达,耍赖。
“你们答得出吗?如果答不出的话,对不起,你们只能在这里了此残生了。”引路人阴冷地道,说话间他的身形已轻轻飘离地面,心下做好打开异次界的时空门离开的准备,因为按照以往的经验那些人类如若答不出这问题马上就会气急败坏地对他发动,以他的能力不是害怕这些失败者的攻击,而是懒得和他们纠缠。
“噢,求你,不要……”茉莉哭道。
“和他罗嗦什么?上去捉住他。”栀子喊道,手中早已抓出一把魔法药粉。
“六小时三十分钟。”芙蓉朗声道。
“啊?”栀子和茉莉打住身形,不敢相信地看着芙蓉。
“嘿嘿,给你满分。”引路人呷呷笑道,这种冷风氤氤的笑声若换在平时只怕会把茉莉吓个半死,但现在听在耳中如沐春风,比找到个百万富豪还要受用。
“哇,过关啰!”茉莉和栀子快活的拥抱起芙蓉,她们二人刚才怎忘记身边的这个智多星了呢。
引路人在一堵半园形的墙上信手一划,只见白光一闪,一个椭圆形状的门洞显现出来,那个鬼影绰绰的异界来人向着芙蓉等微一颌首,突然诡异地笑道:“下一道门走右手第一道门。”
“什么?”抱在一起喜极而泣的三女闻言一起不解地看着他。引路人一声不响,身形轻闪,倏然飘逝。
三女依次走出那道椭圆形的门洞,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茉莉还是有点接受不了眼前的事实——又是一堵高墙横亘在面前。同样青石墙、同样有壁画、同样四扇门。不同的是经过前两关的经历,她们明白前途险峻,生死难卜,心境大是两样。
芙蓉还是先走到最左手边的那幅壁画前细细打量起来,壁画右首题曰:《秋阳艳曜图》。比起第一幅的清涩淡雅,第二幅的浓墨重青,此幅的颜色更为鲜艳明媚、靓丽煽情些。天高云淡,花鸟竞艳,兽肥果实。画中有三只亮艳的大鸟在空中翩翩起舞,极为醒目。
“芙蓉姐,咱们走吧。”茉莉叫道。她和栀子两人已经聚在右手第一扇门前。这一次她们显然没有犹豫,完全相信了引路人的指引。
芙蓉朝她们二人处走去,顺路还不忘看了看每扇门边的那幅小画,从左到右依次是:
第一扇门:一朵怒放的大波菊。
第二扇门:一只犄角高耸的雄鹿。
第三扇门:一只漂亮的鹦鹉。
第四扇门:一只靓丽的,拖着一对长长尾翎的大鸟。
这么漂亮的鸟是什么鸟呢?芙蓉对这种美丽的大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禁低头思量起来。
“芙蓉姐你还在这里磨蹭什么?栀子姐已经进门了。”茉莉在一旁推着芙蓉走进这扇门前画有美丽大鸟的石门。
又是一条青石甬道,但这一条甬道比起她们前面走过的可要宽畅得多,芙蓉和茉莉可以并肩而行。甬道只拐了两道弯,三人便走进了一个大殿。
“哗!”在这个地下迷宫中就数这个大殿最为壮观,大殿高约十余米,宽也二十米,长度达六七十米,支撑殿梁的二十根支柱都有一人合抱粗。乍进门,她们脚下是个宽约五米的平台,接着就是一个大水池横在眼前,要想到对面的出口去只能穿过这个长五十米的水池而别无它途,最让三女诧异的是垂直竖在水池中长长短短参差不齐的二百多根木桩,每根木桩直径差不多有四十公分,顶端平整,只是长短不一:最长的离水面六七米,最短的离水面仅有半米。每根木桩的间距也很平均是一米。
“搞什么鬼啊这是?”栀子轻声叹道:“这要砍多少树费多少功夫?我看那个叫麻什么的祭司根本就是个精神变态。好端端的大殿糟蹋成这样!”
“想要到对面去只能踏在这些木桩子上了。”
“你们看!”芙蓉指着大殿两旁的墙壁道。
大殿两旁的长达六十余米的墙壁上密密麻麻刻满了浮雕,这些浮雕全都是面相狰狞的守护神面孔图腾,也许浮雕工匠的技术不太高明,所有的尊神面孔都雕得很粗糙而且极度丑恶凶戾,更有趣的是每尊神首都大张着嘴巴象是要吞嗞人间一切罪恶。
“真恶心,看了这些东西感觉阴森森的。”茉莉双手抱肩紧张地道:“你说它们都张开着嘴会不会有机关?”
“说不定,反正不会平白搞这么多花样的。”栀子神情凝重道,她感觉这一关也许比前一关更艰苦。
“这个大殿真够大的,对面是什么情形都没法看清。”茉莉使劲举高手中的魔杖。这么宽畅的殿堂她手中魔杖发出的光芒就有点微不足道了。
芙蓉指着殿堂两边的墙壁道:“那些浮雕之中挂着几个鼎状的东西,好像是灯台,只不知里面会不会有油。”
“管它有没有油,先试试看再说。”栀子道,右手在腰间的百宝囊里掏出她那根只有一尺长,在杖的顶端镶着一块紫晶的小魔杖来,她把魔杖指着天空念道:“醉里挑灯看剑(魔杖紫晶发出光芒),梦回吹角连营”“嗤——”的一声,从杖端的紫晶中飞出一道蓝光灼目的火球,火球飞到大殿上空,又“呼”地分成六只较小的蓝色火球不偏不倚地飞入浮雕墙上的六盏灯台中。过了一会儿,灯台中冒出熊熊的火焰来。
“看来引路人已经备好了灯油等着咱们过关呢。”栀子得意道。
“魔法飞弹!”茉莉看着栀子手中的小魔杖啧啧称奇道。
“它叫‘飞火流星’,专发‘魔法飞弹’的。”栀子拿小魔杖在茉莉面前晃了晃,引诱道:“想不想要。”
“如果你愿意送给我,我愿意笑纳。”
“拿你那根‘粼辉幻影’来换。”
“算了,还是留你自个儿用吧,‘魔法飞弹’又不是什么特厉害的魔法。”茉莉笑道。此时大殿灯火辉煌,所有的东西都看得清清楚楚。
“你们先站一边去,待我探探路。”栀子道,“这个大殿处处透着蹊跷,弄不好会把命搭进去。我的身子比你们灵活得多,发觉不妙自会闪开。你们两站在这里也得保持警觉,别给机关伤着。”
茉莉和芙蓉点了点头,凝神周围的动静。
栀子移步水池边,水池的水面低于她们站立的平台面约半米,第一排的木桩距离平台仅一米,共有五根,长短不一。她走到一根离水面两米的木桩前,纵身一跃轻轻地落在桩顶,没见有任何异状出现,再跳向前一根稍高点的木桩,还是安全的。栀子心里开始有一丝松懈,跨到第三根时周围静谧无声,仍旧没有动静,她下一步跨得更开,“嗖”地直接跃过第四根跳到第五根木桩上。
“啪”地一声机簧轻响,连站在平台上的茉莉和芙蓉都听见了,栀子乍听那声音,暗道“不好”此时她的身体因为惯性重量还在前脚,也顾不得什么,顺势往前一根木桩掠去。“嗖嗖”几声风过,几根长箭从脚下飞过,射在对面墙上弹落在地,栀子还没来得及庆幸,脚尖刚点上第六根木桩,“噋”地一声怪响,右面墙上飞出一道蓝色的东西。此时她哪还来得及去辨认飞来的是什么,想都没想,身体“噌”地跃起,在空中一个右侧翻,那块蓝晶晶的暗器“哗”地贴着头皮飞过,“嘭”地射在对面墙上,砸得粉碎——一支冰锥。
身体腾空的栀子一时没了落脚点,直往水池中落去,好在此女的功夫实在了得,在空中还能碾动身体,双脚勾住一根木桩,用力一挺,硬生生地将身子垂直地定在这根木桩的侧端,此时她的身体距离水面只有几公分的距离。
站在平台上的二女早已惊呆了,捂着嘴巴楞了半晌没敢吱声。
“呼”栀子暗松了一口气,此时她的身体和水面平行,鼻子几乎已经贴到水面上,她暗忖既然从木桩上走有机关,从水里走又是否安全呢?眼前的水面突然有动静,黑乎乎的水里显出一块白色在迅速向上浮,栀子暗叫不妙,体内真气迅即由下身蹿到上身,“嘿”地轻喝一声,硬是将笔直的身体后仰成弓形——铁板桥,她的双手抓住木桩的同时双脚已经凌空。与此同时水面“哗”地炸开,一张长长的尖嘴直朝栀子的咽喉咬去,她甚至已经清晰地看到那两排尖利的獠牙和墨黑的巨舌……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栀子双手连撑,斜竖着向上凌空蹿离木桩,“噗”的一声,那水中的怪物一张巨嘴就在离她头发五公分处咬阖,发出牙齿互磕的怪声,一股腥臭扑鼻而来,那怪物势尽落回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