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他的精神也再度找到了寄托,他把自己对物理的一腔热情和自己的很多观点,都写进那一篇又一篇的论文里,看到那些论文被刊登出来,虽然没有他的名字,他仍然觉得欣慰。
阮致远终于意识到,他仍然有价值,并非一头看不见的怪兽,他仍是这社会的一分子,仍能对他所钟爱的物理界做出贡献。
当然,他并非一开始就适应得如此好。他也一度自暴自弃,每日除了写论文,便是凭本能生活,吃得粗糙,睡得低劣,从不肯善待自己。直到有一次,他生了重病,但却不能看医生……
那一次,阮致远差点死掉。迷迷糊糊中,阮致远想,这个身体,原来还是活着的,还会痛、会感知冷热、会焦躁不安、会恐惧绝望,并且有一天终会走向寂灭。阮致远终于明白,即便这个身体不能被人看见,但他依然存在,就像空气一样真实地存在着。
从此,阮致远决定善待自己,他努力锻炼身体,继续以前的爱好,尽量让生活考究起来,让自己再次活得像个人。
他在网络上交了很多棋友,甚至拥有一大批粉丝。
他发现,灵魂的交流,有时候并不亚于身体的接触。
阮致远的声音在花园里轻轻晃荡,他的声音很轻,像森林里漫起的薄雾,袅袅茫茫,带着潮湿的氤氲感。
我只觉得,花园里浩荡的风也变得缥缈起来。
阮致远偶尔也会偷偷溜到自己家外面,远远看一眼父母,他们被阮致远的大哥和妹妹照顾得很好。
阮致远唯一割舍不下的,是他的未婚妻宋懿。宋懿一直是个柔弱的女人,胆小、神经质,而且爱哭,偏偏对爱情却很执着。
事故发生前,阮致远忙于工作,十天半月也见不了她一面。那时候她常常哭着打电话给阮致远,埋怨他陪她时间太少。当时,阮致远太醉心于那些实验,只觉得她烦,总变着花样敷衍她。那时阮致远以为,他们的好日子多着呢,幸福的路长得简直看不见尽头,不急于眼下。
他和她的最后一通电话,是她问他能不能在平安夜里,陪她去看一场她闺蜜主演的话剧。
他记得他的答案是:我太累了,一定会看到一半就睡着,还是不去煞风景了。
宋懿轻声应着,声音有些低落,但说不上多失望,大概已经麻木于阮致远这样的推托之词。
但阮致远并没有意识到这些,还是习惯性安慰她:下一次,下一次我精神好一点,一定陪你去。
没想到,没有下次了。那么突然地,阮致远便“死了”。
阮致远“死后”,她一度患了很严重的抑郁症,重度失眠,急剧消瘦,连工作也无法继续,并且一直没能再恋爱。
秦朗替阮致远打听来消息的时候,阮致远的心都痛得缩成一团。原来,在和她的感情里,他一直在扮演一个混球。
于是,阮致远托秦朗替他租了她家楼下的这套房子,好离她近一些。这样,他便能常常站在远处看她。
有时候,听到她在楼上来来回回走动,阮致远就觉得,其实他们并没有真正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