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一直擅长压抑自己的情绪,可是现在对着一个并不熟悉的秦朗,我却能轻松地哭出来。只因为,他的后面,连着一个阮致远,我便觉得,他比任何人都可靠、都值得信赖。
我哭了很久,秦朗一直在电话那头轻声安慰,直到我重新缓过气来。
我稍稍镇定了一下,把我摔倒查出脑瘤,需要马上动手术的事情,同他简单讲了一下。然后,我听见自己对着电话很无耻地哀求:“你同阮致远说,这个手术很危险,我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你让他见见我吧,就当是最后一次。”
秦朗显然吃了一惊,但随即明白我的意思。他叹了口气,“我会原话转达的。但事后他知道了,一定会怨我的。”
“不会的。我不会给他机会来埋怨你的。你希望他幸福对吗?”我果断地回应他。
秦朗忽然在电话那头轻轻笑了一声,“我真没想到,你这么胆大,完全不像当初尿裤子的你了。”
“喂,不要揭人疮疤。”我忍不住扬声呵斥他,随即想起第一次与他们见面时的情景,又忍不住想笑。
忽然之间,那些愁云惨雾好像一下子便淡了。
我觉得那些失去的力气,又突然回到了我身体里。
回到医院时,家人已经在到处找我了。
嫂子看见我的那一刻,差点忍不住掌掴我,她用力在我手臂上拍了两下,“死丫头,你把我们吓死了。”
我举起信手带来的几件睡衣,故作委屈地说:“我不过是回家收拾几件衣服。”
“你要跟我们打个招呼啊。”我哥的脸色也很不好看,“妈还以为你想不开——我们刚才还跟立辉打了电话,让他帮着找你。”说完,我哥掏出手机,赶紧跟立辉说我自己回医院了。
“呀,一会儿不见,你们就搞这么大动静。我是那么脆弱的人吗?”我举起手投降,“下次再也不会了。”
“你这样出去,很容易晕倒在路上。”爸爸拍着我的肩膀,“不要再粗心大意了。本来早该查出来的瘤,被你拖到现在,就是因为你凡事都不上心。这次遭遇这么大的变故,你要吸取教训。”
不愧曾经做过教导主任,老爸的脸此刻完全能与黑板媲美了。
我吐吐舌头,妄图装傻卖萌混过去。
这时,老妈含着两泡泪,走到我跟前,伸手摸摸我的脸,“你们别说她了,她不是病糊涂了吗?你们和一个脑子不正常的人计较什么啊?赶紧让她躺着吧。”
我立即无语了,嗯,我现在是脑子不正常的人——不过,我妈也没说错。
我乖乖躺回床上,又打电话给皙敏,让她替我请个长病假。皙敏在电话里表现得比我还惊慌,仿佛我在同她开玩笑,一迭声地追问我是不是骗她。
我无奈地对着电话苦笑,“没人会这样诅咒自己吧?”
皙敏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下,说:“会不会是那一次,你跟我打赌,说如果你输了,就让你脑袋开花,所以现在……”
我一愣,顺着她的话题说:“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你以后可别乱发誓,我可是前车之鉴。”
皙敏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看来,你脑子确实出问题了。”
午饭过后,我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用以遏制翻涌的胃气。偶尔袭上头的眩晕令我无法思考,我感到自己正躺在一条微波荡漾中的小船上,随波逐流,越漂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