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胸闷——”我不好意思地转移话题。
“运动消耗空气啊。”他轻笑,“那去花园里站站,透口气。”
“嗯,”我仰起头,将自己的情绪收敛好,摆出一个无赖的表情,“一起去?”
“舍命陪君子……”他拉了拉自己的衣服,将毛毯搭在我肩头,“走吧……舞会到此结束。”
我莞尔,心情稍稍平复。
走到客厅,推开玻璃门,冷风像冰拳毫不客气地迎面砸过来,我呼吸一滞,凛冽的空气中,有种妖异的新鲜与清泠。
我站到花园中,此刻园子里花木都已经凋零,只有几株常绿植物还在苦熬着。
我抬起头,看向阮致远。
时间的存在,是为了创造四季的轮回。而他的存在,是为了让我的生命里每一天都是春天吧……
这个男人像极了他身上穿的旧羊绒衫,柔软、温和、舒适……而且,同他一起,你丝毫不觉拘束,怎么率性,怎么来。
不像立辉。立辉似一套笔挺的西装,穿上它,你就得正襟危坐,不敢出半点岔子。
“看什么?”
“想看也看不到——”我随口回他,说完立即后悔。想说对不起,又觉得过于矫情。正想找句话来补救,忽然——
一片白色的、毛绒绒的小花,落了下来,停在我的睫毛上,愣了三秒,化为一滴水珠,渗入我的眼睛里。
“下雪了……”我看着天喃喃地说。
不断有白色飞絮从空中飘落下来,轻轻打着旋儿,悠闲地做着不规则的自由落体式运动。
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便这样与我们不期而遇。
似一群又一群走投无路的白色飞蛾,一意孤行,从空中急旋而下,热切地吻上我们的头发、面颊、衣衫、呼吸,然后义无反顾地消融……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阮致远开始掉书袋。
“刚喝过桂花酒,你又想喝啦?”我睨他一眼。
“我就只会这一句。”他老老实实承认。
“你至少要会吟‘燕山雪花大如席’吧,理科生。”我不放过任何损他的机会。
“可我不知道下一句是‘片片吹落轩辕台’啊,文科生。”他声音里有憋不住的笑意。
“耍我!”我飞出一脚踢向阮致远,却不想,地上的水早结成了薄薄的冰,我脚下一滑,扑通一声跌了个结结实实。
我大叫一声,几乎震天动地。锥心刺骨的痛,从屁股上一直蔓延到腰际,似乎骨头都碎裂了。阮致远抢过一步,想把我扶起来。
“别碰我……”我抖着嗓子,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起不来了,一动更疼,让我坐会儿……”
“怎么能坐地上呢?多冷,全是冰——”阮致远不由分说走上前。
“别动!”剧烈的疼痛令我忽然狂躁起来,心中有一股不安的情绪翻涌上来,刚才中断的悲伤此刻又泛滥起来,带着对阮致远的一股莫名的恨意——我哭了。
我坐在地上,形象狼狈地、不管不顾地放声大哭,眼泪那么急那么凶地涌出来,仿佛下一刻就要决堤。我哭什么呢?哭我心心念念想嫁给成立辉,却在要结婚的关头,才发现自己对他没有足够的爱?哭自己终于遇到一个如此温柔的男人,可他却偏偏是个永远见不得光的存在?哭中国那么多人,足足十三亿人口,我却找不到一个真正爱我的男人?还是哭我竟然喜欢上他——那么深、那么深,深到我自己都没有察觉,便已经蹚到了河中间,只要再向前一步,便会溺死其中,永世不得抽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