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乡村的路一直走,亦楚凡的步子有些快,我两步并一步地赶上他的节奏,河岸上的堤坝有些残破不堪,尽数染上了时光的痕迹,亦楚凡并没有说话,只是从一处缺口的地方,爬下了堤坝,我也是无可奈何,跟上了他,堤坝的倾斜面有着各种镶嵌不同的石子,凭借大块石头的坑洼不齐和脚力的摩擦,倒不是很危险,顺利地就到了堤坝下端的河边。
泥泞的的水洼里堆积着一些碎冰,四处还有杂乱枯黄的桔梗与蔓草,靠近河岸,需要走过一条长长蔓延的由庞大石块堆积而成的狭窄小路,若是在夏季,坐在这里,潮水定会时不时地拍打亲吻脚丫,漫过膝盖。到达岸边的时候,耳边听得河水阵阵翻滚,宁静悠远地像是来自天际的梵音,不远处还停了一艘捕鱼的船只。可惜,如今正值冬季,这里的风寒冷得让人直打哆嗦。但显然,这里虽然没有大海美丽壮阔,却带给人一种别样的宁静与畅快。
亦楚凡这个时候却说话了,他转过身盯着我说道,“怎么不是亦雯来的?”
我想了想,决定暂且还是隐瞒我们的身份好了,“我不小心接到了她的电话……,你为什么要打架?”而且还是在这里。
亦楚凡穿着厚绒的夹克,牛仔裤和短靴,全然没有城市里身着名牌,气宇间遍布傲然的样子,他这样随意的穿着像是和这个自然而亲近的村庄融合在一起,我有些猜测到什么,“这是你以前住的地方?”
亦楚凡没有回答我,但他罔闻的默认却让我心底无比地明了,是家乡吗,才会让他如此怅然?
她蹲坐下来,漫不经心地丢着手里的石块,在尚且安静的水面激起一阵细小的涟漪,只是不消片刻,水面便又立刻安静下来。
他像是个大男孩,在我的面前,他淡淡地说道,“以前我妈生我的时候,便在这个村庄里了,可惜我的母亲难产而死,我生下来也总是多病,邻家的大妈好心照顾着我,我刚会走路就被人丢石头,被人骂野种,那时候我的心里便有了伤疤,我总是想,父亲在哪里,他为什么不要我了,可是后来,我回到了父亲的身边,却没想到残忍的记忆还是会回放,没有人喜欢我,就连父亲也一样……”
我看着亦楚凡落寞的样子,随着他蹲下身来,又是朝着河里扔了一大块的石子,噗通响亮的一声,“可是,你总是看到那些不爱你的人啊,亦湛远从小把你当亲弟弟对待,就连父亲也只是……”
我的话还没有说话,他就有些狂躁地推开我,朝着我吼道,“他们从来没把我当人看!”
我拍了拍身上的成灰,去追愤然离开的亦楚凡,我有些无奈,有些力不从心,我该怎样去安抚那颗不安的心灵,又该怎样化解这里纷纷咋咋的仇恨呢?
我并没有再提这样的话题,至少能让亦楚凡的心安静一些,我随着他去了小时候住的地方,他是五岁的时候被带进了亦家,那么在这之前,这里便是他的家。
他停在一家古老农院的面前,半开的木灰色大门还贴着已被风霜消去颜色的对联,惨淡发白。门外的屋坎前坐着一个老妇人,穿着一件有些破旧的军用大衣,半白的发丝在风中被无情地吹起,像是苍雪连成的一片,脸上和眼角的地方已是布满了皱纹,她手里在编织着斗笠,粗糙而苍老的手指在寒风中被冻得通红,可是她的嘴角却还带着笑意。
我看到风中,亦楚凡的眼角有些湿了。
老妇人似乎有些察觉到什么,看向我们的方向,眼里满是惊喜与怅然。她站起身来有些不稳,亦楚凡忙跑过去扶着她坐下。
老妇人嘴里喃喃着,嘴上却是满满的笑意,“你呀,怎么又跑来看我了,每个月给我寄过来那么多钱,你在亦家应该忙着事业才对,我这个老婆子一个人也闲的清净……”
“怎么脸上成这样了,又打架了?不是跟你说了吗,那帮龟孙子不要同他们计较,你母亲死得早,我和你缘分又浅薄,只是希望你在亦家可以过得更幸福点……”
亦楚凡的声音有些哽咽,“上次不是才给你寄过羽绒服吗,怎么不穿?”
“那个那么好看,有点舍不得呢。”老人握着亦楚凡的手,却笑得很开怀,她又惊喜地看向我,“这回还带女朋友来了啊!真好,真好。”
我只是笑笑,并没有多做解释,算是给老人家的一个安慰吧,亦楚凡毕竟是她一手照顾了五年,论亲情,也是算养育之恩的。
我和亦楚凡留下来吃了午饭,到下午五点,才一起回了A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