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与克洛曼先生断绝关系后,我们毫不犹疑地让威廉·伯恩特莱格负责管理工厂。每当我提起威廉的职业生涯,我都会特别愉快。这个年轻人是直接从德国来的,不会说英语,但他是克洛曼先生的远房亲戚,所以我们雇用了他。一开始,看不出他有什么能力。但他迅速地学会了英语,成为了一名运务员,薪水一周6美元。他也没有机械知识,但为了雇主的利益,凭借不屈不挠的热情和努力,他很快就熟悉并参与厂里的所有业务,在任何地方都能看见他的身影。
威廉个性实足,他一直没能摆脱德国人说话的习惯,他颠倒语序的英文使他的评论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在他的管理下,联邦钢铁厂成为我们产业中最赚钱的工厂。他连续几年都过度操劳,我们决定给他假期,让他去欧洲旅游。他经过华盛顿来了纽约,当他在纽约拜访我时,他说他更想要回匹兹堡,而不是重回德国。在爬上华盛顿纪念碑的楼梯上,还有其他公共建筑物上,他看见了我们卡内基公司生产的横梁,他是这么说的:“这使我感到十分自豪,我想马上回去看看工厂的一切是否运行顺利。”
他总是很早就到工厂,很晚离开工厂,他的生活就是待在工厂里。他是我们第一批吸收入股的年轻人中的一个,这个贫穷的德国小伙子到去世时,每年已经能赚到50000美元,每一分钱都是他应得的。关于他的故事有很多,在一次合伙人年终晚宴上,每个人都需要作简单的演说。威廉是这么总结他的演说的:
“先生们,我们必须这么做,提高价钱,降低成本,每个人都要靠自己。”这引发了大家的哄堂大笑。
埃文斯上校(外号“好斗的鲍勃”)曾经是政府委派到我们工厂的检测员。他很严格,威廉遇到了不少麻烦,最后冒犯了上校,上校也总是抱怨威廉的行为。我们试着让威廉意识到取悦一位政府官员的重要性。威廉的回答是:
“但是他无所顾忌地走进我的房间,吸我的雪茄(真是的,上校!威廉抽的是一分钱的廉价雪茄),离开的时候又给我们生产的铁挑刺,你觉得这种人怎么样?不过,我明天会向他道歉的。”
我们向上校保证威廉已经同意道歉,但是上校后来笑着告诉我们,他是这么道歉的:
“哦,上校,我希望你今早一切顺利。我对你没什么意见,上校。”他伸出手,最终上校和他握手了,冰释前嫌。
一次,威廉把一堆我们无法再使用的旧铁轨卖给了隔壁邻居——匹兹堡钢材生产的先驱詹姆斯·帕克。帕克先生发现这些铁轨质量很差,他要求索赔。我们让威廉和菲普斯先生一起去找帕克先生,处理好这件事情。菲普斯先生走进帕克先生的办公室,而威廉则在工厂四处寻找那批受到指责的材料,但是却没有找到。威廉知道该怎么办了,他终于走进办公室,抢在帕克先生说话前说道:
“帕克先生,我很高兴听说我卖给你的材料不适合炼钢,我愿意以每吨高出原价五美元的价格,买回这些材料。”威廉其实很清楚,他们已经用完了这批材料,帕克先生呆住了,这件事就这么解决了。威廉大获全胜。
一次,我去匹兹堡拜访,威廉告诉我,他想要告诉我一些“特别”的事情,一些他不会告诉其他人的事。那时候他刚从德国回来,他去拜访了一位老同学,此人现在已经成为一名教授了。
“卡内基先生,他的妹妹对我十分友好,当我回到汉堡时,我给她寄去了件小礼物。她给我写了一封信,我给她回信了。她又写信给我,我再回信给她,然后我问她是否愿意嫁给我。她是个有教养的姑娘,但是她给了肯定的回答。我请她来纽约,我会在这里接她,但是,卡内基先生,那里的人不清楚商业运作和工厂。她哥哥写信给我,说想让我再回德国,在那里和她完婚,但我又没办法再次离开工厂,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你当然要再去一趟。是的,威廉,你应该去,这样她的亲人会感到高兴。你立刻去,然后把她带回家。我来安排一切。”
在他离开时,我说:“威廉,我猜你的甜心一定是个漂亮、高挑、完美的德国年轻姑娘。”
“卡内基先生,其实她有点胖,如果推着她转动,我只能让她转一周。”威廉所有的阐述都离不开工厂的工作。(今天上午,1912年6月,当我再一次看到这一段时,我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当我读到他说的那段“每个人都应该靠自己”时,我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菲普斯先生曾经是铁厂商务部的主管,后来工厂扩大规模后,他被调去了钢厂。另一个年轻人,威廉·L.艾博特接替了他的职位。艾博特先生的经历与伯恩特莱格先生有些类似。他一开始也是拿着很低的薪水的小职员,不久之后就被委派去负责铁厂的业务。他和威廉一样成功,他也成为了公司合伙人,拥有和威廉一样的股份,最终,他被提拔为公司总裁。
此时,因为柯里先生管理露西高炉十分出色,他也成为我们的合伙人,和其他人享有同等待遇。只有通过不断提拔有杰出贡献的员工,才能确保公司的成功。最终,我们把卡内基和麦坎德利斯公司并入了埃德加·汤姆森钢铁公司。一开始,我弟弟、菲普斯先生和其他高层都拒绝将他们的企业并入钢铁公司。不过,我把第一年的盈利报告给他们看,告诉他们,如果不加入钢铁公司,那他们将来一定会后悔。他们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终于接受了我的建议。
这对他们或我们来说,都是一件幸运的事。
我的经验是,合伙人来自不同的行业,聚集一起,无法一开始就建成一个成功的企业,改革和变化是必需的。我们的埃德加·汤姆森钢铁公司也不例外。在我们开始生产钢轨之前,我们聘用了一个铁路公司的审计,尽管他是以方法多,能力强而着称,但是科尔曼先生对他还是不满意。所以,我不得不接手了科尔曼先生的股份。不久之后,我们就发现他的判断是正确的。这个审计员确实对账目很在行,但是要指望他或者其他管理人员能够一踏进制造行业就成功,这是不可能的。他对这份新工作既不了解,也没有受过相应的训练。但这并不是说他不是一个好的审计员。这是我们自己的失误,不该期盼不可能发生的事。
工厂最终要准备开业了,审计员上交了一份机构方案,等我审批。我发现他把工厂划分为两大部门,一个部门归史蒂文森先生管理,一个部门归琼斯先生管理。史蒂文森先生是一个苏格兰人,他后来成为了一个非常优秀的制造商。我没有批准这一方案,因为我相信,我们这一决定将对钢厂的成功起到举足轻重的影响。无论如何,一家工厂都不该有两位权利相同的管理者,即便他们是在不同的部门。一个工厂有两个人同时发号施令,就像一支队伍有两位指挥官,一艘轮船有两位船长,都会是一场灾难。我说:
“这样不行。我不认识史蒂文森先生,也不认识琼斯先生,但是只能有一位船长,他必须直接向你报告。
最后我们决定让琼斯先生当“船长”,后来,凡是知道贝塞麦炼钢业的地方,都听过他的大名。
当时船长还十分年轻,瘦瘦的,又很活泼,他的身材体现了威尔士的血统,因为他很矮。他最初是从附近的约翰斯顿工厂来到我们这儿,当了一名机械工,每天报酬2美元。不久我们就发现了他的潜力。他的行动证明了一切。
在内战期间,他自愿入伍,表现优异,被提拔为连长,他带的连队从不退缩。
埃德加·汤姆森工厂的成功,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