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静说完,慢慢脱下外套,递给刘如阳,“谢谢!我要回去了。”刘如阳并没有伸手去接,文静迟疑了一秒,还是把外套放下,转身跑了出去,原来,心里只要住进了一个人,就再也不会忘记,无论何时想起,都会隐隐作痛。
文静跑到湖边,刘如阳追了出来,粗暴地拉住她的手,将外套披在她的肩上,看着她雾气迷蒙的双眼,刘如阳的心再也硬不起来,他将她轻轻揽入怀中,文静轻轻挣扎,刘如阳却将她抱得更紧,太熟悉的怀抱,眼泪就这么悄无声息滑下,沾湿了刘如阳的衬衫。
有人兴奋地喊:“流星!”
文静从刘如阳的怀中仰起挂着浅浅泪痕的脸,只见一颗灿若宝石的流星划过深蓝色的夜空,迅速坠落到山的另一边,刘如阳凝视着文静,柔声说道:“还记得那年的流星雨么?”
想起他们相遇的场景,文静破涕为笑,“怎么不记得?我还害你重感冒!”
“我以为你都忘了……”刘如阳深情地注视着文静,仿佛要看到她心里去。
“我——”我从没忘记过,又怎能忘记?文静并没有说出口。
如果不是那场流星雨,他们就不会相遇了,或许,而今,就不会这么痛了,可是,自己又应该在哪里呢?
想想胸口又一阵闷,“文静……”刘如阳轻唤。
“嗯——”文静话音未落,刘如阳已吻住了她,鼻尖萦绕着他若有若无的气息,文静的意识有一丝混沌,挣扎着想逃开,却又在他的温柔里情不自禁沦陷,跨过时间这座桥,两人又重新站在了一起,仿佛长久以来的别离都不曾有过,仿佛他们还是当年在校园里打情骂俏的小情侣。
但毕竟还是有些东西不同了,比如两人都已不再是当初的那副青涩模样,比如现在的刘如阳成熟而带有侵略性,文静已经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了。无论外表假装多冷硬,多坚强,文静知道自从他出现,她就已经管不住自己的心了。但是这一次,她不会再轻易的将心交出去,她不想在一心一意付出、经历漫长难熬的等待之后,换来的还是他不吭一声抛她而去。如果努力之后还是毫无结果,还是剩一个人伤心难过,那么她宁愿至始至终都只是一个人,尽管孤单,却不会心痛。
刘如阳倾略性的吻令文静快要窒息,抽离的灵魂渐渐归位,文静的意识恢复清醒,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刘如阳。
刘如阳看着她泛着红晕的脸,胸口一深一浅地起伏,眼里还未褪去的星火又闪烁起来,文静不敢看他深沉如海的眸子,将视线水平放在他的领口,很久吐出一句话:“我……我们现在只是工作关系……”
只是工作关系?她就这么不愿意承认,她还没有忘了他?!她就这么急着和他划清界限?刘如阳心里升起一股火气,“我就这么可怕?让你恨不得远而避之?!”
文静被刘如阳冷若寒冰的语气吓住,但仍紧咬着嘴唇,不说一句话,刘如阳也定定地看着她,沉默地等待着。
感觉到刘如阳如同盯着猎物般仅仅锁定在她身上的视线,文静迫不得已抬头,只见刘如阳冷然的眸子里有一抹讥诮之色,“不说话?就是默认了?!”他抓着文静的手臂渐渐收紧,文静感觉到手臂传来的细微疼痛,细眉轻轻颦起,“你……真的……”你真的想和我划清界限?刘如阳终究没有问出口,文静何其绝情,他怎会不知,只要他问得出,文静就答得出。
“晚了,我送你回去。”平静无波的语气,却不容让人拒绝,说着把文静身上的披着的外套拉紧一些,很自然地揽过文静的肩,“我——”文静想说我自己能回去,不用你送,侧首对上刘如阳深黑的眸子,刚要说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转而礼貌地说:“谢谢!麻烦你了!”
什么时候,他们之间也需要这样客套了。
“麻烦?你麻烦我的事还少么?”文静能感觉到他的怒意,他们的相处方式就只能这样剑拔弩张?罢了,心早就累了,爱怎样就怎样吧。反正这世间没什么值得眷恋的,只要家人一切都好,没什么非要争个高下的,也没什么是非要不可的。
(七)
林文静乖乖上车,她还没系好安全带,车子就飞一般驶了出去,文静身子朝前倾了一下,抬头见到刘如阳瞥了她一眼,车速并没有减下来。
道路两旁亮着的街灯飞快地往后退去,车里气氛十分沉闷,两人都沉默着不说一句话,文静知道已经触犯到他的极限,但她不想再解释,很多时候,解释了会造成更多的误解,以后会越发的纠缠不清。
车子缓缓驶入枫丹小筑,文静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放在座位上,再次礼貌地说了句:“谢谢你送我回来!我先上去了。”
只是这样而已。
文静还没转身,车子已绝尘而去。
文静站在路边,怔怔的望着车子驶去的方向,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可是,从没想过要把他们的关系弄这么僵,或者说她从没想过他们还会再相遇,更不要说再次相遇该要用怎样一种方式相处了。
刘如阳心烦地点起一支烟,深吸一口,慢慢吐出,烟雾缭绕在眼前,模糊了视线。他愤愤地拍了一下方向盘,闷声道:“林文静,你总是有把人逼疯的本事!”总是那么一副什么都不在乎却又不舍得放下的样子,让人看了揪心,舍不得让她难过,她却忍心一次次挑战他的底线。
一进门,文静就踢掉鞋子,刚要把包甩向沙发,手机响起来,掏出一看,是苏朝夕。
“大忙人,找我什么事啊?”文静懒懒地问。
“没事就不能找你呀?老实交代,你和刘如阳怎么样了?”苏朝夕在电话一端期待着。
“什么怎么样?就那样啊,我们的关系你应该是知道的。”文静轻叹一口气。
“文静,不要总是错过。你等了这两年,我知道你心里的想法,从我个人的角度,我真的希望你们和好。”苏朝夕唠叨起来。
“什么时候你也这么婆婆妈妈了?这不是你的风格……”
“你就死鸭子嘴硬吧,后悔了别哭爹喊娘!”苏朝夕破口大骂,虽然知道文静不会后悔更不会向她哭诉。有时候她真的不相信,文静会是这么铁石心肠的一个人,一旦下定决心忘记,就能那么决绝,她哪里知道,文静花了两年的时间构建起来的心防已一点一点决堤,甚至她已招架不住。
文静不再说话,苏朝夕的话太过犀利,但是她说得对,所以文静不想再辩解。
“唉——”苏朝夕叹一口气,“我累了……”文静淡淡地说。
“好,改天再聊……”苏朝夕挂断电话,觉得应该找刘如阳谈一谈,看看他的想法,这样她也好从中帮忙。
“刘如阳,我下周来K城,我们见一面吧。”苏朝夕拨通刘如阳的电话。
电话那端刘如阳的声音也透出疲惫,刘如阳好似心不在焉,“你们怎么了?一个个都无精打采的?”苏朝夕关心道。
“没什么,你应该很了解文静吧?”刘如阳吸一口烟,“什么?”苏朝夕显然没反应过来,“你们是那么多年的朋友。”苏朝夕不想再谈下去,“我们见面再谈,你有空吧?”
听到电话那端传来的一声“嗯”,苏朝夕便挂断了电话。
这两个人搞什么鬼,扭扭捏捏的,明明谁都看得出来他们在乎对方,却偏偏装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苏朝夕在心底叹一声,算了,不管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当初因为自己的原因,对他们俩,苏朝夕一直觉得过意不去,总想做点什么,可现在看两人的状况,她怕自己插手会越弄事情越遭,不插手又觉得心里痒痒的,看不惯他们这么互相折磨。
苏朝夕其实很清楚文静的脾气,别看她对什么都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对谁都保持距离,可她比谁都渴望有一个肩膀依靠,比谁都渴望能有一个爱护她的人,如果当时她没有去酒吧,没有喝醉酒,第二天没有一醉不醒,就可以告诉文静,刘如阳在老地方等着她。
或许那样他们就可以解释清楚,今日的误会也就不会存在了。时隔两年,物是人非,对许多人来说,当时的一切早已经云淡风轻了,更何况文静是个那么倔强的人,一旦迈出一步,就就坚决不会再回头。
文静又再次梦到了刘如阳离开的背影,只是这一次泽远没有远远地看着她,而是走上前,将她抱在怀里,她放声大哭,泽远静静地不说一句话,任她肆意的泪水****了衬衣。
文静再一次哭醒,眼泪顺着脸庞滑落,滴在枕巾上,还残存着温热。
为什么这么久了,还是这样放不下,文静讨厌这样的自己,讨厌自己的生活莫名其妙被搅得一团糟,讨厌有这样一个人时时牵动着自己的情绪。
脑海中浮现出泽远安静柔和的脸庞,或许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过一辈子也未尝不可,虽然缺乏乐趣,可生活本不就是平平淡淡的吗?
或许,当泽远再次问她的时候,她会答应吧。
文静醒来后就再也没再睡着了,直到黎明时才迷迷糊糊睡过去,好在是星期日,没什么重要的事要忙,待文静醒来已是中午,收拾妥帖后,文静撑着一把遮阳伞出门,打算去逛逛超市。
路过锦湖文化广场,文静慢慢沿着湖边散步,享受着难得的闲适。工作实在太忙了,有时候,她真想一个人逃走,谁也不告诉,就这么背个行囊去旅行,走到哪儿算哪儿。可是只是想想罢了,能有周末的空余时间,她已经很知足了。
湖畔的一家格调高雅的咖啡厅内,一对男女面对面坐着。男士一身西装革履,女士一身连衣裙,妆容精致,两人好像聊得特别投机,男士发出爽朗的大笑。
“这么说,你和千夏早就认识了?”刘如阳淡声问。
“很巧,和你一样,都是在飞机上认识的。”
“没想到我们这么投缘!”安然拉近彼此的距离。
“既然都是朋友,我就开门见山了。说吧,你帮我需要什么条件?”刘如阳喝一口咖啡,头也不抬。
“刘总非要这么见外吗?难道刘总认为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一定需要利益来维系?”安然坦然问道。
“好吧,我收回刚才的话,请问我该怎么酬谢您呢?”刘如阳这样问,令安然尴尬起来,毕竟两人身份悬殊。
“既然刘总这么爽快,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和文静是同事,您知道吧?”刘如阳点点头,“千夏告诉了我和你和文静的故事,说实话我为你们感到惋惜,只是单纯地想撮合你们而已。”刘如阳看她的眼神有一丝异样,安然顿了顿,迎上刘如阳的视线,“如果,如果说我有什么私人目的,无非是我希望能结交您这个朋友,通过对您的采访,增加我们杂志的效益。”
“仅此而已?”刘如阳淡笑着。
“不然您认为呢?”安然将矛头转向他。
见刘如阳笑而不语,安然心里有些没底,于是补充道:“文静和千夏都是我的好朋友,出于道义我也应该帮这个忙的,何况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刘如阳终于开口:“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安然向他伸出手,“合作愉快!”刘如阳轻握了一下,便将手收回。
两人又断断续续聊了一些千夏的事情。
文静的视线在那些装修或精美考究或素淡清雅的各式店面一一掠过,咖啡厅内谈笑的一双男女从视线中穿过。只是淡淡扫了一眼,文静便将视线移开。
原来是这样。
(八)
原来安然和刘如阳认识,所以主编才会让我去采访刘如阳。文静已然猜出八九分,心里涌起苦涩,那段她一直小心翼翼掩藏的故事还是被别人知道了。
周一回杂志社工作,大家又像往常一样忙得像陀螺,各自忙着,见面了只是匆匆打声招呼或是点一下头就擦肩而过。
周筱筱端一杯茶走进文静的办公室。
“师父,太好了!杂志就快发行了。”周筱筱闪烁着明亮的双眸,对林文静说道。
“这也值得你这么高兴啊?不是还有下一期要忙么?”文静整理着手边的资料。
“当然高兴了,这是我参与出版的第一期杂志,对我有特别的意义。”林文静看着周筱筱的神情,想起当年初入杂志社时的自己。
那个时候,自己也是这番模样,一心为梦想执著,以为只要自己努力就能朝着自己的方向走去,就能实现心中所想,可是现在呢?这样的日子她似乎有些厌倦了,每个新的一天,都是昨天的复制粘贴,毫无意义,尽管每期都在出不同的杂志,可是每天手边做的工作都差不多,不过,有梦想总比没有好,至少还能向往。
“那就好好努力吧,你会越做越好的!”文静抬首看着这个充满梦想年轻女孩。
“嗯,师父。我一定会的!”周筱筱自信而坚定地点点头。
午饭时间,文静与安然在餐厅相遇。
安然熟络地和文静打招呼,文静突然不想与她有太多的关联,只是淡淡笑了一下,安然似乎想和她聊天,端着饭坐到了文静的桌前。
文静不想和她多聊,自顾自吃着自己的东西。
安然见文静不语,索性先开口道:“这期杂志付印,肯定会引起很大反响的,文静你说是吗?”文静点头答道:“嗯。我们杂志的反响一向良好。”
“这个我当然毫不怀疑,但这一期会比较特别,不是吗?”文静对上安然的目光,里面竟有几丝玩笑的意味,是等着看好戏吗?
“嗯,有刘总这个名人在,销量应该会比以往好一些。”文静顺着她的话茬回答。
“多亏了你和刘总的交情,才拿到这个独家专访。虽然我和刘总也有一些交情,但是毕竟不如你们。”安然佩服地看着文静,语气里却充满酸意。
什么叫不如我们?
“你说笑了,我和刘总只是校友而已,你们呢?”文静掩饰着。
“我们是在飞机上认识的朋友,但毕竟没有你们认识得久。”
“你们是朋友啊,我和他只是工作关系。”碍于刘如阳现在的身份,文静不想和他有更多的牵扯,流言的力量有多可怕,她早就见识过。
“真的?”安然笑着反问,显然不相信。
文静迟疑了一秒,又坚定地点点头。
“那太好了!我还担心——”安然打住了后面要说的话,腾出手拉住文静,“文静实话和你说吧,我很仰慕刘如阳,你能帮我制造机会吗?”文静听到这话,脸上的笑突然凝固了,安然看着她的表情,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便继续问道:“你很为难吗?可是刘总好像很重视你,我觉得你出面可能会更好才请你帮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