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会科学新闻采访技巧:理论与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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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赢得访问机会

一旦记者清楚地知道自己的采访要旨、对象和主题时,接下来就要具体地实施。这是一个十分让人心烦但却无法回避的工作。

赢得一个访问的机会,这是每一个访问者都有的奢望,但命运对每一个记者总是不同的。有时候,这机会来得十分容易,会自动找上门来;有时候,却漫长而又艰难,甚至需要耗费几年的时光。约翰·布雷迪总结了这一问题,他说:“大概赢得采访机会的不确定性正是推动优秀记者不断前进的东西:追求的兴奋。”这是采访的情境性所决定的,不可能有绝对的通约可以让我们轻轻松松地完成工作。

法拉奇将采访喻之为战斗,这种活动很少是轻松的,尤其是开始的“接触”。

一种意见建议直接去找目标。不要跟次要的人物打交道,因为后者会浪费时间,他们极有可能误事。如果你跟一个公司打交道,直接去找经理好了,除非主管坚持要你找发言人。如果是一个具体的目标,直接去联系他。

你可以直接去找他们。大多数人是愿意接受采访的,但也有让你难堪的时候。卡尔·伯恩斯坦和鲍勃·伍德沃德这两位调查水门事件真相的记者每天工作12 18小时,一星期工作7天;在4个月中,他们采访了1000多人。伯恩斯坦告诉新闻记者蒂莫西·克劳斯说:“你敲了一家又一家的门,打了一个又一个电话,人们总是把你推给别人。十回有九回,我们被拒之门外。但有时也能行得通。这原因就是,许多人工作在那种地方,在那里他们最不愿意见到名叫伍德沃德或伯恩斯坦的人来访。如果你给他们打电话,他们就会拒绝你。”“但是如果你出现在他们家里,而且显得衣冠楚楚,彬彬有礼,”伯恩斯坦补充说,“你还使他们相信,你感兴趣的是事实真相,不是任何成见。你告诉他们,如果你错了,他们有机会指出你错在那里。我们并不认为自己总犯错误,但这是个有效的开场白。”

你可以事先电话预约。一次采访至少在一个星期以前就预约,当然,个别的突发采访除外。马克斯·冈瑟在他的《纪实作品的写作与投稿》一书中说过:“在可以避免的情况下,贸然打电话干扰别人的生活,粗鲁地让人家马上当场给你半小时或更多的时间,这是不明智的。”记者应当有预约的习惯,除非时间不允许。这样一来,既能方便对方安排时间,又能给他们以思考的准备。尤其是在采访题目微妙复杂的情况下更是如此。马克斯·冈瑟在《现代杂志文章写作》一书中讲过他个人的故事。为了给《星期六邮报》写一篇关于儿童自杀问题的文章,他决定拜访一家精神病院的院长。院长说:“欢迎来找我,可我实在不能给你多大帮助。”然而,当冈瑟三天之后造访时,那位院长却面带成功的笑容。冈瑟说:“三天之中,他与其他医生进行了交谈,为我搜集了齐全的采访对象名单。不仅如此,他甚至还为我跑了图书馆。他递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开列着刊载儿童自杀病例的医学杂志的参考目录。如果给他打电话,试图当场采访,那么这一切收获就无法谈起。”

预约当然有技巧。麦克·埃德尔哈特准备为《学院》杂志写一篇关于激流竞舟的文章,编辑部建议他采访出版过描述这方面题材的小说家詹姆斯·迪基。麦克·埃德尔哈特从城市电话号码本上查出了小说家工作的大学英语系的电话号码,他不在办公室,于是,这位记者勇敢地给电话簿上唯一名为詹姆斯·迪基的人打电话,果然是他。记者说明意图,这很重要,他终于赢得了机会。这位记者说:“如果我对詹姆斯·迪基这样打招呼:‘嗨,我是麦克·埃德尔哈特,我想采访你。’我大概会自寻烦恼,立即听到一声咔嚓和嘟嘟嘟的声音。而我是这样说的:‘晚安,迪基先生,我是《学院》杂志的麦克·埃德尔哈特。我们打算在春季刊上登一篇谈激流竞舟的文章。您的小说《解救》对激流运动的流行有很大影响,有些人准备不足便参加运动以致受伤,您曾经对此表示忧虑。不知是否可以在您有空的时候拜访您一次,小说家同意10天后再联系,10天后的晚上,两人电话约定,次日早饭时间采访。耐心和毅力、技巧终于赢得了成功。

你可以写信联系。写信沟通当然是十分理想的一种方式,它可能更为慎重与礼貌。此外,如果去信没有回音,你就有了一个再打电话的由头。

书写的要求与技巧实在重要。字迹要工整,有个人魅力,言语要严密流畅,信纸要讲究,整体要礼貌而周到,安排会面要灵活。最重要的一点,内容要有说服力。

下面是约翰·布雷迪写给雷克斯·里德的一封信。这封信为他赢得了一次采访的机会。

亲爱的里德先生:

我是为《作家文摘》做专访的自由撰稿人,也是您的作品的赞赏者。这家杂志的编辑期望在下期刊登一篇关于您的专稿。您可以接受一次采访吗?寄上拙作数篇。知道您工作繁忙,但您会看到,我将采取问答方式,所需不过90分钟录音采访,顶多两小时。如蒙允诺,在您方便之时,我可随时造访。希望您能为此事抽出时间。切盼回音。

为了节省时间,最好不要指望对方给你打电话或写信答复你,而要主动联系,例如,“我将在两天后打电话给你,希望能有一个答复”等。

你也可以采用启事的办法赢得采访机会。假如你正在采访某事件的资讯,而又不太有把握或者不太周全,那么,你可以刊出一则启事,收集有关资讯。

约翰·布雷迪谈过他“不离左右,伺机而动”的方法。当杰西卡·米特福德这位作家愿意接受采访但却分身乏术时,布雷迪愿意开车送她去飞机场,“我们可以在路上谈”。于是,他为录音机装上新电池,把要提的问题记在索引卡上。第二天,他选择了一条通往印第安纳波利斯机场的远路。承蒙杰西卡·米特福德拿着录音机,布雷迪从膝盖上一张张地揭去提问卡片,一边注视着前方,~边不间歇地发问。大约2个小时,在机场的鸡尾酒吧,采访顺利结束。

亚历克斯·哈利则长期与采访对象一块过日子,直到对方感到悠然自得、乐于说话。对马丁·路德·金的采访就是如此,为此,他花了两个星期。在金的秘书的指引下,哈利追踪金至一次野餐中,金十分惊讶他也在这里,于是乎,金表示乐意与哈利在办公室做对谈。

亚历克斯·哈利也介绍过他擅长使用的侧面迂回战术。他曾以此战术成功地赢得了采访一些演艺明星的机会。例如,美国名演员、歌手和舞蹈家萨米·戴维斯的随从就有六七个,哈利总是选择适当的地点接近他们,在那儿同他们当中的某些人谈话,萨米可以看到他们却听不到谈话。哈利给这些随从讲笑话,使他们突然大笑起来。敏感的萨米误认为别人在议论他。有一天,他终于走过来,用不太愉快的口吻说道:“什么时候向我提问题?”哈利如愿以偿,又一次获得成功。

与周围的人打交道的确是影响采访对象的好方法。例如,一些要人的秘书、朋友就是常被记者攻心的对象。除了与他们拉关系之外,也要注意尽量让他们了解你关心他们,你关心他的老板,你知道他们的困境。可以时常向他们征求意见:“你看见我上篇报道了吗?它受到攻击了吗?”“我有什么错误吗?”“我遗漏了什么吗?”他们会推荐你,介绍你,提供你必须掌握的一些信息。

这也是记者们在受到当事人冷遇后所能找到的解放之途。纳撒尼尔·本奇利无法获得采访格里塔·嘉宝这位明星的机会,因此他寻访了30多位熟悉这位女明星的人,最终有了一篇成功的报道。休·希恩也是这般在采访了杰奎琳·奥内西斯100多位亲友之后,写出了有关她的报道的。

关于如何赢得采访机会的问题并没有这样简单地结束。

例如措词也很重要。记者必须学会巧妙地使用话语作为拓展交流空间的手段。不同的对象对话语的感知力是有差异的,在一个说话干脆不太细心敏感的人看来,只要将信息叙述清晰就行,过多的修辞是一种干扰;对一个敏感的知识者而言,“我要求采访你”就是一种让人讨厌的命令!作家菲利普·马文指出:“对一个大忙人决不要说想‘采访’他。最好说想和他见见面,听听他对你已经获得的背景情况的‘建设性意见’。”

让你的目标对象对你产生兴趣。例如,有针对性、有控制性地让他(她)觉得你有趣。亨特·汤普森1968年在新罕布什尔州采访总统初选时的际遇是个典型。在竞选结束的时候,尼克松准备驱车前往一个机场,途中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因为汤普森自称为足球迷,所以他作为唯一被邀人陪同。人们告诉汤普森:“我们的头儿想轻松一下闲谈足球,在这儿只有你自称懂足球……”

说实话与不说实话。赢得采访机会的方法十分灵活,有时候说实话可以促成理想的结果,有时候不说实话则更理想。对一个新手而言,说实话可能更好些。《自由撰稿人与职业记者》一书的作者威廉·里弗斯认真地研究过这一现象,他的忠告是:“一个新手想冒充发稿十拿九稳的记者,那他十拿九稳得碰壁。”“新手还是应该向对方说清楚,他是在试着采写——如果确实如此。诚实会带来一些补偿。如果记者承认,他的文章不一定会采用,那么消息提供者就不大可能一次又一次地打电话催问文章何时发表。而且,某些倾向于谨慎地谈情况的政府官员对于初出茅庐的记者(特别是学生)比较松懈,告诉他们的东西会比告诉名记者的还要多。最后一点,有些提供消息的人会设法帮助新手,给予他们更多的时间和关心。”

对于一些老手,则需要在灵活使用中琢磨技巧。杰西卡·米特福德是个家喻户晓的“暴露丑闻的女皇”,为此,她常常要假借他人角色来工作。例如,找一些“我是个正在写论文的研究生”之类的借口。在这位响当当的记者看来,有时候不说真话是上策;假造理由“常常是了解情况的唯一办法”。她在采写《美国人怎样办丧事》时,并不明确地告诉人们她在为此收集资料。另一位名记者哈里·罗曼诺夫则巧妙地借用电话机做到这一点。当通讯社电讯稿报道拳击赛包办人特克斯·里卡德病人膏肓时,罗曼诺夫抓起电话筒就给里卡德的妻子打电话:“我是伊利诺伊州州长莱恩·斯迈尔”,“听说我的老友特克斯病了,我非常难过。请告诉我,里卡德夫人,他现在怎么样?”里卡德夫人泪流满面地说:“他快不行了,州长。”罗曼诺夫为《芝加哥先驱——观察家》报弄到了一条独家新闻。这种方法使用不当,会造成不道德的嫌疑。而且,也未必每试必中。

灵活之外更要强调耐心,“程门立雪”那感人的故事永远宜于模仿,耐心与坚韧不可缺少。奥里亚娜·法拉奇在这一方面堪称典范。她总要费上几个月的时问来要求接受采访,但她坚持下来了,因此,她最终获得了胜利。理查德·沃伦·刘易斯在报道喜剧演员约翰尼·卡森时则更典型。卡森有一种众所周知的对采访“近乎病态的厌恶”,当刘易斯要求与他见面时,这位喜剧演员的联系人十分悲剧地答复:他一直没见过记者,我得问问再答复。好几个月过去了,联系人打来电话告诉刘易斯:“约翰尼下星期二在三点半等你来。他想谈六个方面的问题,我这里有一张单子。”这些问题包括:第一,喜剧在变吗?第二,喜剧观众在变吗?第三,幽默在变得更有民族性吗?第四,什么使约翰尼发笑?第五,约翰尼特有的幽默风格是什么?第六,《今宵节目》如何扶植新秀,并成为演员展示才能的真正天地?这分明是以刁钻古怪的问题难为对方,并且,再加上文章送交编辑之前须经卡森审阅一条,无异于堵死了采访路。刘易斯当然不答应,联系人表示愿意再问问。大约三个星期后,刘易斯终于如愿以偿。当他们坐下来后,刘易斯问卡森在六个预设问题中先谈哪个时,约翰尼·卡森说:“你想谈什么就谈什么好了,让咱们谈个痛快。”坚毅终于有了丰厚的回报。

这里不存在绝对的规则,就如同人际交往不可简单模仿一样,任何一条“规则”都有它适宜的场合与对象。新闻记者要花很长时间去研究、总结属于自己风格的一些东西,并在长期的实践中使它们日趋成熟,最终成为利器,形成有个性、有尖锐的特性。

(第五章 新闻报道策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