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开大学历史系教授来新夏从事教学和科研近半个世纪。在回顾自己的学术之路时,他用了“立足于勤,持之以恒”加以概括。由于他善于运用图书馆学,注重目录学、版本学的研究,较之一般学者,与图书馆的关系就更加密切。他曾说:“图书馆对我来说,无疑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知识宝藏,是寻求知识的洞天福地。”
“如同探宝者之入宝山”
来新夏最初接触“图书馆”,是在20世纪30年代初小学求学时期。在此之前,他主要受教于祖父。祖父是位秀才,但却是新派人物,幼年时代的来新夏即从他那里受过严格的传统启蒙教育,这对他日后专业选择起了潜移默化的作用。
几年后,来新夏离开了故乡浙江萧山,到南京上小学。学校虽小,却设有一问简陋的小图书室。就是这问只有几架图书的小房间成了他张大眼界的新天地。这些仅有的科普读物、文学和历史,他都如饥似渴地翻阅着,而其中一套图文并茂的彩色儿童读物更成了他心爱读物。半个世纪后,来新夏回忆起这段生活,曾称自己“如同探宝者之入宝山”。从那时起,他开始对图书馆产生特别的情愫,感到自己拥有的知识就像一个圆圈,不断地向外扩展。他说:那圆圈里的已知数越来越多,但那圆圈外所含的未知数,也因周边的延伸成正比的伸展。而这所有的未知,图书馆是能帮助解决的。就此,他逐渐懂得“要多知道事物就要到图书馆去找”。这种对图书馆的直观认识随着他的青春步伐走到了中学时代。其间他曾利用学校图书馆庋藏的陈垣《校勘学释例》,而模仿写作了《汉唐改元释例》。
1942年,来新夏考入北平辅仁大学历史系。师从陈垣、余嘉锡、张政娘等学者。其中陈垣对他的影响最大。某次,他在作业本上写了个有钩的“本”字,陈垣在批改作业时,特地在此字下划一红杠,眉批道:“本无钩。”陈垣严谨的学风对来新夏起了榜样作用,而陈垣对图书馆的精妙论述更给了来新夏启发。陈垣不止一次地说:“一个学生,一部分时间上课,大部分时间是要能在图书馆看书学习;而在图书馆中看书(包括积累资料),和出成果的比例,看书占80%。”陈垣的经验之谈,强化了来新夏对图书馆原有的良好意念。遵循师长的训诲,四年的大学生涯,他几乎一直维持着教室、寝室、图书馆三点一线的生活方式。每天去图书馆看书的时间超过三分之一,而且读的都是与专业有关的书籍,也就是属于哲学、人文科学的书籍,包括经史子集。这些通常被视为枯燥的学习生活,来新夏却自得其乐。他说:“教室是得到系统知识获取门径的据点;寝室是恢复和补充精力的场所;而图书馆则是加深、补充课堂知识、进入学术大门、进窥堂奥的阶梯。”熟能生巧,巧能生华,经常在图书馆读书的来新夏,利用馆藏完成了最初的几篇论文。
50年代,来新夏走上了教学和科研相结合的学术道路。他也更依赖图书馆。他说:“在提笔为文之前,翻读群籍,搜集资料,要靠图书馆;文成之后,拾遗补缺,校核订正,要隐身于图书馆;文稿变成铅字清样时,还要到图书馆核订引文,考实论点。”他认为一篇著作成文以前的时间,即案前准备工作占全部工作的十分之八,而这十分之八的工作主要是在图书馆完成的。
几十年来,来新夏已养成了在图书馆随手摘笔记、抄卡片、写提要的习惯;长年积累的卡片达数万张,晚年仍每年以干张数递增。卡片一般以专题分类,查检便利。长期的积累和磨砺,来新夏不断有著作问世,其中尤以《近三百年人物年谱知见录》、《古典目录学》、《林则徐年谱新编》、《方志学概论》等为学界所熟知。现今,他虽年过八十,仍能倚马可待,经常在全国各种报刊、杂志上发表文章。有时也写些介绍图书馆版本学目录学等专题长短文。
来新夏曾在不同场合说自己是“图书馆的受惠者”,这些专作无不凝聚着图书馆给他的恩惠。
图书馆学的杠鼎之作
来新夏写作、治学得益于图书馆,亦给图书馆、图书馆学以回报。他潜心于图书馆学研究数十年。
作为图书馆学的建构组成部分,中国传统目录学精深博大,其“辨章学术,考镜源流”的功能对中国历代学术的发展起到重要辅助作用。
早在辅仁大学求学时,来新夏即对目录学发生浓厚的兴趣。当时,余嘉锡是他的目录学教师。余嘉锡授课严肃,他给学生最高批分只是“B”,并常说:“我读了半生的书,只得了半个‘B’。”在余教授的严传深教下,来新夏从一部《书目答问》入手,开始了长达几十年的目录学研究,相继有多部古典目录学专著问世。当然,他亦受到陈垣“为人”之学的影响。陈垣一直提倡学者编撰工具书,认为“兹事甚细,智者不为,不为终不能得其用”。
来新夏的第一部目录学《近三百年人物年谱知见录》。此书从设想到成书历经三十余年,三易其稿。书中收录了作者亲眼所见的八百余种清人年谱,书后并附谱名,谱主索引,是一种“节他人翻检之劳”的研究性工具书,曾获1989年中国图书馆学会优秀科研成果特别奖。
另部目录学是《古典目录学》。它系统论述了中国目录学源流、发展和基本方法。其特色可归纳为:一、旁证博引,史论结合较好;二、显示不同时期目录事业发展特征;三、注重目录学家及著作阐述;四、注重目录学家的现实作用与目录学家的治学精神。此书推出后,就被很多大学历史系、图书馆学系的学生作为教材使用。它被誉称是共和国创建以来第一部研究中华传统目录学之作。正如顾廷龙所说:“此书广征博引,深入浅出,叙述简要,议论平实,颇多创见,是为研究古典文献及传统目录学者入门之阶梯。”
随着改革开放,中国的图书馆事业走上了一个新的平台。1979年和1983年,来新夏在南开大学总校和分校分别主持两个图书馆学系。有感于几十年来该学科停滞不前,和世界先进国家有相当大的差距,来新夏首创以中国图书史、中国目录学史和中国图书馆史三史合一,主编了《中国古代图书馆事业史》。
来新夏也注重图书馆学教学的改进和开拓。他在担任南开大学图书、情报学系主任时,曾发起主持全国各大学同类学系共同编撰《图书馆学情报学系列教程》,此书以后为不少学校采用。他执笔编写《社会科学文献检索与利用》一书,已成为高校公共课通用教材。鉴于图书、情报、档案三学科没有适用工具书的状况,他还积极筹划,联合13所院校专业人员群策群力,共同完成了90万字的第一部融三个学科于一体的中型工具书《图书馆学、情报学、档案学简明辞典》。
花甲馆长的超前意识
来新夏熟悉图书馆,也懂得尊重图书馆工作人员。他在文章中曾多次提及那些为他人做嫁衣的图书馆工作人员,如小学时期为他解惑的图书室老师,大学时指导他利用图书资料的图书馆员;从已故南开大学图书馆长冯文潜为他的《知见录》写作提供最初的创意,到那些长期为他写作提供检书、校书工作的图书馆员们。一一道来,无一遗漏。他说:“我是一个希望献身于图书馆的志愿兵。”这个愿望在他花甲之年得以实现。
1984年,来新夏担任南开大学图书馆馆长。当时,全国不少高校纷纷让本校特有声誉的一流教授担任图书馆馆长,以重塑图书馆学术地位。但不少仍同挂名,谈不上实际主政,更难说是行家治馆。而南开大学选择来新夏,这样一位既关注于图书馆事业,又有丰富的人文百科知识,独掌牛耳,可谓人尽其才。
来新夏上任伊始就致力于转变观念,提出以优质服务树立图书馆的自身形象。既要做好日常借还的业务,还要开展日常咨询,要教会读者利用图书馆,发挥图书馆的教育功能。
在图书馆人事安排上,来新夏不拘一格提拔了不少中青年走上行政、科研第一线,并努力解决馆内人员职称评定问题。
在图书馆管理方面,来新夏认为:“现阶段不能以书生的方式管理图书馆,应用企业家气魄来管理图书馆。”早在1984年,他就提出“有偿服务”的理念,以后又提出“双创精神”,即工作上创优,经济上创收。这些观点,在今天看来,已没什么新鲜,但在80年代中期,那可是属十分“超前”了。
为了加快高校图书馆的现代化建设,来新夏多次赴国外考察,参观当地图书馆,找差距,学先进,了解世界图书馆事业的发展动态。
1985年春,来新夏赴美国访问。他以一个月里访问了以州立大学为主的十所图书馆。
在美国参观访问,来新夏感兴趣就是美国各大学图书馆已是普遍实行电脑化。后来他在一篇访问札记中描述了图书馆电脑使用情况。如明尼苏达大学的东亚图书馆有两套电脑检索设备,既可以检索外文,也可以检索中文;该馆馆长称赞电脑功能,认为“查询,编目,检索都有用,但必须拥有一定数量”,以保证读者查询。在西密执安大学图书馆,该馆长建议:全部实现电脑化要一次性建成,否则效益不大,又说:“电脑的目的是提高效率,加速信息流通而不是省人省钱的事。”还有威士康辛大学虽已全部电脑化,但有的小环节仍需手工劳动。这些谈话,强化了来新夏对电脑的认识,为以后南开大学图书馆新馆电脑化起了,借鉴作用。
来新夏任南开大学图情系研究生导师时,亦关心大学的图书馆学教学。他了解美国大学的图情专业已相对缩减了史的概述和手工操作内容,而强调信息咨询科学。如奥本尼图书情报学院就把重点放在计算机运用、电传通讯和缩微运用等课程上;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除采、编、流等传统课程外,还有咨询科学和图书资料服务等,另设了系统分析、图书馆工作自动化和情报科学等选修课。来新夏深感国外图书馆学飞速发展,盼望有一天,能促成中美学者和学生的互访和交流,加快我国图书馆事业前进步伐。
1997年,来新夏再度赴美,给他新的感受是各大学图书馆的网络化程度更强化了。
为了筹建南开大学图书馆新馆,来新夏又事必躬亲;作为图情系主任,他又努力促成图书馆学情报学登上了南开大学学术研究的平台。
(上海社会科学院图书馆殷皓洁)
余思1.不少图书馆资深学者,主要著作是年谱、学谱,你能举出其中的5个例子吗?
2.民国以来大学(亦包括中学)所以知名、甚至走进世界文化之林,通常须具备:(一)校长;(二)部分教师;(三)图书馆和仪器;(四)历史渊源,这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