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子里的人并没有伸手来接,她仍旧喘息着,朝帐子外的惟儿咬牙切齿地说道:“惟儿……我说过什么了?我说过,你不可以接近任何人,不可以离任何人太近,不可以将别人的东西带到我停院子里来……可现在,可现在……”
帐子里,剧烈地咳嗽起来,似乎,惟儿的行为激怒了六姨娘一般!帐子之内,蓦地伸出一只手来,将惟儿手里的杯子打掉,随后,一声暴-怒的声音传来:“你居然敢不听我的话……”
听到帐子里的人生气,惟儿被吓得浑身发抖!杯子掉了,她也不敢拣,只是“扑通”一声跪在那里,任由帐子里的数落劈头盖脸而来,她只是僵直地跪着,甚至一动都不敢动一下!
惟儿的身上,还穿着那一件绯衣的新棉衣,那颜色是淡紫色的,明艳的鲜色,照映着这个色调暗淡的屋子,几乎刺到了帐子之内的人的眼睛!
只见一只干枯的手,从帐子之内伸出,她狠狠地揪住惟儿的衣领,然后,又狠狠地揪着,揪着,撕着,扯着,似乎要将这帐子之外的人都生生地撕烂!
惟儿身上的衣服,很快就变成了一条一条的碎片,那些碎片被扔得满地都是!
惟儿僵直着身子,任由六姨娘撕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她既不动,眸子里,居然没有半点的可惜!
帐子里的人似乎撕得累了,她狠狠地推了一把惟儿,然后,又在帐子之内,重重地喘息!
惟儿跪在那里,一动都不敢动一下!
帐子里的人重重地吸了两口气,语气又变得急促起来:“快说,你昨晚去了哪里……”
昨晚?昨晚惟儿可不是在绯衣的院子里过了夜么?
惟儿老老实实地答道:“姨娘,奴婢梦到帮人从井里拉了一样东西出来,埋进了后山之中,然后,那人又将奴婢推到了井里,是绯衣姐姐还有聘儿姐姐救的奴婢!”
井里?东西?
还埋到了后山?
这些话,似乎根本没有引起六姨娘的兴趣,只不过,在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话锋一转,陡地问道:“你居然帮你埋了死人……”
埋了死人?
那样尖锐的话,似乎也没能引起惟儿的任何情绪波动,她只仍旧老老实实地说道:“回姨娘的话,奴婢不知道那是不是人,只不过是一个长条儿,用布包着,被拉在车上,扔到后山去了!”
帐子里所有的声音都停住了。
过了片刻,只听帐子内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过来……”
虽然刚刚又是被推,又是被搡的,可是,惟儿听了六姨娘的话,还是乖乖地走了过来,她朝帐子之内伸出手去!
帐子之内的人却是粗鲁地将惟儿一把扯到帐子面前,然后,一张朦胧的脸朝着帐子凑了过来,隔着空气,用力地嗅了一下!随着越来越近的身体,帐子里的气息紊乱起来,那里,似乎有谁正在挣扎着,想要跳起来一般——闻着惟儿气息的声音逐渐变得混浊,黑暗之中,有谁正张开大口,那尖利的牙齿,似乎就要插入惟儿的颈部——那样尖利且长的牙齿,居然不象是人类所拥有的一般,而更是象极了野兽长期磨砺的利齿!
然而,那嘴张了又合,那捉住惟儿的双手也在颤抖,似乎有两股巨大的力正在拼命地抗衡,想要看看,究竟谁对谁错!
冷不防地,那人将惟儿用力地一推,只听帐子里,传来了一个恶狠狠的声音:“你这身体沾过死人的……”
惟儿的身体被一下子推飞了出去,她的身体擦着凳子倒飞了十来步远,屋子里,仅有的桌椅也被碰得左右摇摆起来。
只穿着单衣的惟儿踉跄着,推倒了一大片的东西,她的小小的身体更是象一只破败的风筝一般地被抛在了地上。然而,即使是摔得痛得受不了的惟儿,仍旧在第一时间扶着桌子站了起来,并顺手将跌倒在身前的椅子给扶了起来!
惟儿被捉住的手臂,已经变得青紫一片。可是,随着六姨娘的话,她眸子里蓦地惊了一下——死人?她居然真的碰了死人?
惟儿抬起头来,朝帐子里看了一眼,似乎一眼就看透了惟儿的心事一般,帐子里的声音淡淡地说道:“一个死人而已,她虽然是被人害死人,可是这又不关的你事,犯不着那么紧张。”
惟儿再次低下了头!
帐子里的声音似乎平静下来,她淡淡地说道:“是谁叫你一起埋的死人?是那个凶手么?”
惟儿摇摇头,说道:“奴婢不知道……那个嬷嬷,似乎是哪个姨娘屋里的嬷嬷!”
帐子里的声音冷笑起来:“姨娘屋里的嬷嬷……呵呵……”
似乎想到什么,那话并没有继续下去,短暂的停留之后,帐子里的声音陡地低沉下去:“出去,我要休息了……”
惟儿点点头,乖乖地说道:“好的姨娘,奴婢知道了!”
说完,惟儿转身,就朝外走去!
然而,她才刚刚转身,帐子里的声音已经再次严厉地说道:“放肆,你居然还带了人回来?”
惟儿摇摇头,慌忙说道:“不……奴婢没有!”
惟儿的话,陡地被打断了:“反正,她们是因你而来!”
因惟儿而来?
这个念头才只一转,屋外,已经响起了聘儿急切的声音:“惟儿……惟儿?”
帐子里的喘息之声又再急了起来:“叫她们走……快些……”
随着那声音,帐子之内除了喘息声之外,又多了些奇怪的声音,那声音,犹如一只饿极了的野兽,在遇到可以饕食的猎物一般,那种贪婪的,更象是可怕的低吼!
惟儿听了,却是忙不迭地走到屋外,并顺手掩住了门!
因为屋里和屋外的反差极大的光线,惟儿用手揉了一下眼睛,似乎脱离了帐子里人的视线,所以,惟儿的神情变得犹如平时一般。
看着对面走来的两个人,惟儿苍白无色的小脸上,浮出一抹淡笑:“啊,绯衣姐姐,聘儿姐姐,你们来了?”
绯衣和聘儿的心,在看到平安无事的惟儿时,全部放了下来。聘儿迎上前去,一把拉住惟儿的手,急切地说道:“惟儿,你没有到处乱跑吧?没有碰到什么人吧?”
惟儿似乎对聘儿的神情觉得奇怪,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有些莫名其妙地说道:“没有啊……我一路走回来,谁都没有碰到呢……”
聘儿按着惟儿的手有些重了,惟儿轻轻地蹙了一下眉,只一下,很快就松开了,聘儿却感觉到了惟儿的颤抖,她连忙松了手,却看到了惟儿的手臂上不知道被什么给挂到了,青青紫紫的一片。
聘儿看了,连忙说道:“怎么回事?怎么伤成这样?”
只听惟儿连忙按着自己的手,不让聘儿继续查看,她急切地辩解道:“不,聘儿姐姐放心好了,我没事,没事……”
一侧的绯衣也迎了上来,她看着惟儿身上的单衣,有些生气地说道:“惟儿,你的棉衣呢?”
惟儿所穿的棉衣,可是绯衣新做的那一件啊,现在,居然没有在惟儿的身上,而且,惟儿的身上只穿着单衣不说,而且还受了伤?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惟儿一听到绯衣问,只是眨眨眼,说道:“没……棉衣在屋里呢!我这不准备拿出来晒晒呢,就听到聘儿姐姐的声音了,于是,就跑出来了!”
对于那件已经撕成了碎乍的棉衣,惟儿似乎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窘迫,她一边说,一边笑道:“绯衣姐姐放心好了,我已经没事了,这一下子不穿棉衣,没有事的呢!”
绯衣一看,立即板起了脸:“你快回去把衣服穿了……”
聘儿也连忙说道:“是啊,惟儿,你走快去穿衣服——这发烧还没有退干净呢,若是再受凉的话,可就麻烦了呢!”
惟儿笑了笑,说道:“对了,两位姐姐来找我做什么呢?”
惟儿的话,就把大家带回了现实。聘儿一把拉过惟儿,说道:“我告诉你啊,惟儿,你昨晚做的那个梦是真的,是真的有人将你扔进了井里,是我把你拉上来的……你虽然不记得那人是谁了,但那人一定还记得你的,所以,你若出门的话,可要小心一些啊,千万不能让人给伤害到了!”
惟儿一脸的天真:“聘儿姐姐你是不是在说笑话啊……我哪里会被什么人扔井里呢?明明就是我梦游,自己掉井里去的啊……”
聘儿有些无奈地拍拍额头——这个孩子,还真是榆木疙瘩啊,怎么说她都不明白的呢?
但是,若再解释的话,怕也没有什么用了,聘儿只好说道:“反正,惟儿啊,你这出出入入的,可要小心一些知道么?若是被那人发现你的话,你就真的麻烦了!”
这一次,惟儿倒是乖乖地点了点头,说道:“聘儿姐姐放心好了,我省得的!”
绯衣看着惟儿,神色有些怪异,看到聘儿还想再说什么,绯衣连忙说道:“好了,聘儿,我忽然想起来,院子里还有挺多事儿要忙呢,现在既然惟儿没事,我们就赶快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