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一个人呆在一个巨大却又是密封的空间,以天为盖,以地为庐的时候,就会产生一种被世界抛弃的孤独感,但同时又会有无与伦比的自由感相应而生。你会时而开怀时而低落,所有的情绪只有自己能切实地体会到,时间在这里可以变得度日如年,同样也会变得弹指一挥间,如此美妙的体验,如果一生能有一次,也可以说是无价的珍宝。
现在的叶流云就正躺在一块巨石上和不远处树枝上停着的猫头鹰大眼瞪小眼,脑中却想的是以上这段话。
这是一个人单独留下的第三天晚上了,叶流云都是这么躺在这块巨石上度过的。因为她的不眠症又开始发作了,从父母他们走后的第一天开始。
叶流云试着打了个哈欠,没什么异常,反而是瞪着她的猫头鹰扭了扭脖子飞走觅食去了,想来也是看不下去这么懒散的人类了吧。
叶流云将目光投向那片广袤的宇宙,星河灿烂的夜空永远能让人心旷神怡,而且对叶流云来说还有另外一层意义:不管走到哪里,不管身处世界的哪个角落,只要抬头还能见到这片星空,就会记得自己真实活过,不曾断绝的人生。
还未遇见顾小风前的叶流云从没想过自己会过上这么精彩纷呈到心脏不好的人早挂了无数次的人生,所以她每到一处,只要在夜晚抬头,就会莫名地安下心来,因为在这之前,也在别的地方被这片夜空所庇护,所以,现在就算是困境,只要当作下一次抬头前的回忆,就好。
虽然失去了睡眠,但叶流云也没有要在晚上干点什么的打算,对她来说,即使自己的身体现在古怪地不会疲累,懒散始终是本性,精神上还是觉得什么都不干才算是对得起自己。
不过相应的,只要天边开始显现一丝亮光,叶流云就起来练武。这还是她小时候的作息习惯,自从出师后就再也没正儿八经地坚持过,虽然她也不算是个严格的尊师重道的乖徒弟,但师父说的话,叶流云也从没忘过。
“你心中有惑难解,就让心无杂念。”
叶流云自己很清楚,从小到大,自己能做到最快以及最有效的心无杂念的方法就是练武。这次的疑惑不是一般的水准,叶流云这次也没准备侥幸,正儿八经的抽丝剥茧一回也不坏。
无眠者、梦清者、无惑者……
练武的时候的确是物我两忘,心无杂念,但练完后,叶流云坐下来开始吃早点,心中很多的念头就开始往脑门挤出来:无眠和梦清根本就是相反的两个概念,无眠就无梦,也就是说这两者不能同时存在,而如果是交替进行,是不是也存在什么规律,但就算得知了规律就能破解谜团吗?梦清,是指梦中出现的都是现象的本质,第一个梦就是穿过迷宫来到遗迹,如果还有接下去的梦,是重复第一个,还是有另外新的提示呢?无惑,是不是等于解开一切谜团,那还是无法离开这里,不是太矛盾了,难道要一无所知才能还此地朗朗乾坤?
话说,这朗朗乾坤究竟指的是什么?不会真的是天气晴朗吧?叶流云抱着玩笑的神情在本子一栏上归出天气一类,就当是对胖子的一次无伤大雅的信任吧。
在这么过了一个月的苦行僧般的修行后,叶流云都有种现在自己一出去就是绝世高手的错觉,但要解开的谜依旧没什么进展。
不过也许真的因为恢复小时作息的关系,叶流云的心绪开始对这几年出现的各种负面情绪进行自我调节,其中对如今的状况最明显的一项就是对时间不怎么在意了。如果换做一个月前,看着一整个月一点进展都没有,叶流云多少会有些自暴自弃,但现在却发现时间开始变得没多少意义,这不是说是一种逃避,而是一种态度,其实说白了,不过就是处变不惊的本事更好了而已。
说好的一个月和总部联络一次的叶流云简单交代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后,总部也只是发回无大事的回复。因为处在这种与世隔绝又与现代科技格格不入的地方,想要建立起联系其实非常困难,就连这一月一次固定的联络也要在相当大的代价付出上才能进行,所以双方都只寥寥数语。
叶流云当然明白就算总部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们为了不让自己分神也不会说,况且自己的事自己知,真是什么技术上的出问题,她这个老大还真的完全派不上用处。而且叶流云相信他们所有人,她不会去猜测他们的世界有什么问题,只要他们说没有,那她就放心。
况且叶流云也有事情不打算说的,就是她接下来的计划。这一个月来,无眠和梦清的关系算是彻底搞不清了,虽然叶流云依然勤勤恳恳地在记着数据,但看起来这两者交替出现其实毫无规律可言。至于梦清的梦境,一个月来已经出现六次,加上第一次出现的,一共是七次,每次都是同一个梦。
既然这个迷宫是梦清的主角,叶流云打算行动就从这个迷宫开始。老实说,叶流云对当时在迷宫中的两次进出都还心有余悸,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俗语都这么说了,自己也不想永远呆在这里当个世外高人,只能冒险了。
这迷宫的路虽然复杂,但叶流云有梦清的精细地图在脑中,这点已经不在话下,剩下棘手的就只有那五处幻影。
说是冒险,叶流云也并不是要打无准备之仗,五处幻影,有三处现在还不知道底细,贸然进去不算明智,剩下的两处,一地是引力,一地是幻觉。比起那让叶流云手臂留疤的幻觉之地,叶流云还是对引力之地更有把握。
叶流云再次来到那个引力之地时,有种这地方的引力比之前增强了的感觉,因为叶流云经过这一个月心无杂念地修行后,能感觉到自己变强了,但来到这里反而觉得呼吸变沉重,脚步也同样变得不那么轻便,毫无疑问,两相对比下,这地方的确在变化。而且照这样下去,引力继续增强的话,恐怕到时就算是双脚也会动弹不得。
叶流云原本想着要在这里至少站着呆上两天将这地方彻查一遍,但现在情况有变,看来一天的时间就是极限了。算是事不宜迟,叶流云开始用自己事先计划好的一切方法对这里进行地毯式搜索。
一天以后,每迈一步都觉得很吃力的叶流云开始十步一停地走出这个地方,这次走后,估计没有机会再来了,要是按照这个强度增加下去的话,恐怕一进入此地,就会被钉死在这边。
等终于又看到满地尸骸时,叶流云松了口气坐了下来。解决完吃饭喝水问题后,叶流云拿出自己用父母所教的方法绘制的引力之地的地形图与这边对照,不出所料,这两个地方不是单纯的实体与幻影的关系。
叶流云在幻影之地时抽出了其中一具尸骸的一根骨头放进包里拿回来,而原本实体地方本不该受影响的尸骸上少了那根骨头。叶流云试着将包里的那根放进去,果然严丝合缝相当吻合。
既然已经做了小心求证的工作,大胆想象就是叶流云的专长了,假设根本没有幻影的说法,只有一处实体之地,叶流云一整天呆的地方就是这里,之所以会有区别,是因为两个错觉,一是两地之间的距离,二是两地的地质引力。
假设引力之地的确存在,这个叶流云已经切身体会地不能再深刻了,而且也证明是这个迷宫唯一一处引力极强的区域,和叶流云现在所待的地方不是同一个,因为叶流云也用父母留下的能切割钻石硬度的工具将引力之地的一块土地和石头带了回来,和这里相同区域的土地和石头对比后,发现没有刚才尸骸的巧合,这里的土地和石头完好无损。
叶流云开始自己的荒谬绝伦的精彩解释,也就是这片尸骸地其实是随着自己的走动而移动的,当自己来到引力之地的时候,尸骸们就在那处,而当自己离开时,尸骸们就回归原位。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自己拿回的骨头和土地石头的矛盾,不过要是现在有两个人,当叶流云站在一处,另一人站在另一处就能证实叶流云的推论了。
老实说,即使可以胡编乱造不带任何科学色彩的解释,叶流云也想不出来究竟是什么样的现象能让一整片尸骸地跟着自己移动,而且为什么要那么做?还有自己现在如果算是解开了这个谜团又能说明什么?
叶流云在尸骸地里来来回回地走了无数遍,感觉脑袋都想疼了,猛地一抬头就看到一具巨大的骸骨的脑袋正对着自己,两只空洞洞的眼孔似乎正直直地盯着自己的眼睛。叶流云自己也觉得奇怪,那一刻没被吓一跳反而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叶流云歪着脑袋看了这具骸骨好久,突然叫道:“原来是你!”一旦想明白这似曾相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很多千丝万缕的联系顺理成章地全都冒了出来。
因为这是一具巨大的科莫多龙的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