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命运交响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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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失落

今晚的天空没有月亮。苏家彻夜灯火通明。

夜风冷冽刺骨,前庭草木刷刷地响着。可怜管家张伯一把年纪了,此时却还守在风口。

橘黄色的灯光静静地拉长张伯投落在地上的黑影。

只见他时不时地踱步到大门口,竖起耳朵定定站了一会儿。迟迟听不到门后传来声音,然后他又一脸失望地转身往回走。

还是没有声音。

心随着一次次的失落而跌进谷底。

唉!

站在门后,张伯忍不住一阵摇头叹气。他转过身,默默地沿着来路往回走。

张伯刚走到主宅门口,一脚踩上门前的石阶,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看看屋里的情况。

苏日灿冷不防把门拉开,屋里明亮的光线倏地照亮了张伯紧锁的眉目。

苏日灿睇眼张伯脸上的神色,了然于胸,嘴角微微往下一拉,却还是自我安慰的说:“再等等看吧,天……”他抬头望向外面黑漆漆的天空,没有月亮与星星作点缀,竟是如此窒息的黑。

苏日灿抿唇盯着夜幕看得出神,忘了说话。

张伯回头也仰着脸盯着天空看,一股异常沉重的感觉劈头压下来。

张伯慌忙收回视线。

瞥眼一脸不确定的苏日灿,他于心不忍的接腔说:“离天亮还有好几个小时,我们耐心的再等等看,一定会有消息的!”

如果对象换做是苏夫人,张伯是定然不会也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因为就在昨天下午,苏夫人才大发雷霆地解雇了一个佣人。原因是对方用怜悯的眼神看她。

一个人心里堵着气肯定是要找地方发泄的,这道理张伯懂得。更何况苏夫人本来就不是会忍气吞声的人。

眼见着时间一点点地流逝。天一亮,楚家就要上门来接新娘了,而小姐离家出走这么多天又迟迟没有消息。

纸终究还是包不住火。

光是想象明天楚家那边的人热热闹闹地上门来却没接到新娘子的场面,张伯的头就隐隐地痛了起来。

他万万没有想到,一向乖巧听话的苏瑾儿这回竟然是如此执拗。

上次楚家三口来家里做客时,张伯猜摸着苏夫人的意思,有特别留意了一下楚子军。

果真如传闻所说:相貌堂堂。气质不凡。

现在的富二代、富三代,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比比皆是。今天这个醉酒拚车,明天那个被曝床照,个个约好了似的给家里添乱子,行为一个比一个放浪。

仔细数数,当中洁身自好的还真没几个。

难得楚子军在外的风评甚佳。

也就只有这样出类拔萃的男人,才配得起像月亮一样美丽的小姐。两人站在一块,活脱脱的一对金童玉女。

这门婚事虽说是苏夫人擅作主张,可张伯打心里觉得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苏日灿回过神来,眼神矛盾地看着张伯。他动了动唇正要说话,身后蓦然传来苏夫人的疲倦的声音。

“还是没有消息吗?”

苏日灿回身,看见妻子腰杆挺直地站在沙发旁边,肩上披着的他随手从她衣柜里拿出来的一条鸵色羊毛格子披肩。

他微微一怔。

恍惚中好似又看见了当年那个骄傲美丽的女孩。

望着那张经历了生儿育女的洗礼后依然艳丽动人的脸,千头万绪顷刻间从苏日灿心头掠过。

瑾儿的美貌就是传承于她,可惜神韵不达。

一阵刺耳的门铃声划破夜的寂静。

张伯喜出望外:“有消息了!有小姐的消息了!”

苏夫人一听忙从屋里扑出来,因为走得过急险些刹不住脚,身体晃了晃眼见着要跌倒。

苏日灿快手将她拦腰扶住。夫妻二人忙不迭朝大门口看去。

张伯的背影在灯光闪烁中越变越小……

纵然有千万个不愿意,时间还是一如既往地静静流去,不慌,不忙。

天空极黑过后渐渐释放晨光,不一会儿东方出现了一轮红日,以从容而残忍的姿态冉冉升起。

安琪拎着个香奈儿黑色荔枝纹包包,慌慌张张地从房间里冲出来,在玄关处换鞋子的时候,她抬头不经意地看见墙上日历的还停留在昨日。

左脚往Ferragamo黑底白点的Audrey鞋里一套,她弯身捡起另一只鞋,单脚蹦跳了几步,直直扑向日历。

嘶!

安琪毫不犹疑地将昨天的章页撕下,揉成一团捏在手里,掐的紧紧。也不知道她想起了什么,只见那瞳孔渐渐地缩小。

安琪半眯着眼睛,直怔怔地瞪着一个方向。

她眸光飘忽了几下,随后眉宇轻轻蹙拢,素来欢欢喜喜的脸扬起一抹苦涩的笑。

默了一会儿,安琪把另一只手上拿着的鞋子掷到地上,如往常一样匆忙把悬着的右脚往鞋子里一塞,然后踩着鞋子在地上蹬了几下。

明明已经双脚沾地,心却没有感觉到一丁点儿的踏实。

好像刚刚悬在半空的不是脚而是她的心。

好像此时此刻她双脚正踩在一个悬崖边上。

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情岂止是洪水猛兽可以形容。

洪水猛兽只不过是一个瞬间的飞扑,无论是生是死,至少得个痛苦。而它就像是至可怕难缠的厉鬼没日没夜地折磨人……

停!安琪用力甩了甩头,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

她重重地吐了口气,掏出手机来手指轻点了一下【1】,快速拨通【老爸】的电话。

“老爸,我是你亲生女儿吧?”耸起肩膀来与脸稳住手机,安琪腾出手开门出去。

“各位电视机前面的观众朋友们,早上好!我是Anly,很荣幸能够和大家一起见证楚子军跟苏瑾儿两人的豪华世纪婚礼!现在是北京时间八点整,我身后的那栋房子就是苏家大宅,从凌晨时候开始,这里陆陆续续的聚集了几十家国内外的媒体,目前现场已经至少有两百多名的记者了。”

“透过镜头,大家都可以看到苏家大门还是关着的,然后我们也可以看到大门口两侧张贴了一副很喜庆的对联。麻烦摄影师把镜头拉近点,我们一同来欣赏一下门口的这幅对联:一世良缘同地久,百年佳偶共天长。”

“其实之前就有知恋人士透露说,今天我们的世纪新娘将会在九点九分准时出门。再看看这幅对联,真是让人忍不住的猜想今天的这场世纪婚礼还会不会出现更多的中国元素呢?电视机前的你千万不要走开,我们一起拭目以待……”

九点,苏家大门缓缓打开。为抢得最佳角度,在门外守了大半天的记者汹涌而上。

“观众朋友们!观众朋友们!紧张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一名女记者拿着话筒挤在苏家正门口,她身旁也站满了各台的记者。霎时间只听得一个个声音激动地做现场报道,场面甚是混乱,也不知道电视机前面的观众看着是否懵了。

先前那位记者Anly错失先机没能抢到好位置,只得晾在一边捕捉下记者闹嚷嚷的画面,“现在是北京时间九点零五分,几分钟之前苏家大门终于打开了,然后大家的情绪都特别的激动,因为我们的世纪新娘马上就要登场了……”

Anly旁边也站了一位隔岸观火的美国记者,正操着一口流利的美腔做现场报道:“楚家是一个十分注重传统的家族。新娘子马上就要出来了,可是直到这一刻,我还是没有看到迎亲队伍的影子!新郎到底在哪里呢?”

再过去一点,那位英国记者也握着话筒表情生动的报到说:“在我心里只有查理王子和戴安娜王妃的婚礼才称得上真正的世纪婚礼!楚子军先生去年年底入选了全球年度风云人物,因为外貌出众,听说还有好莱坞的导演想找他拍电影!天啊!这难道不是平民版的王子吗?”

日本记者则是对可以跟日本新娘媲美的苏瑾儿更感兴趣:“传闻今天的新娘子十分温驯典雅可爱,我怎么觉得好像在说我们大和民族的女孩呢?”白皙的脸蛋上一双眼睛弯成月亮,“啊!二战时期我们大和民族十分喜欢中国,难道苏家是那时候从日本搬到中国的?”旁侧的韩国记者瞟她一眼,握拳激动的对着摄影机大喊:“电视剧前面的姐妹们,坚强点!阿扎阿扎,Fighting!虽然哥哥今天要结婚了,但我们还是一样的爱他支持他,是不是?哥哥我爱你!大韩民国万岁!”

路弗兰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别过脸来笑指着电视里那个疯女人问楚子军,“哥哥?”

楚子军低头漫不经心地扯了扯袖子,默了一会儿,“大概是借场拍韩剧吧。”抬起头来冲一袭紧身皮裙的路弗兰微微一笑。

各大媒体地记者对着镜头众说纷纭,突然天空传来轰隆隆的巨响。

“看!是直升飞机!”不知道是谁先大喊。

一个个抬头齐刷刷地看着由远而近的直升飞机,轰隆隆,轰隆隆,脚下好似都能感觉到震动。

毕竟是专业新闻人,愣了没几秒,大家马上就反应过来,纷纷对着镜头手握话筒一脸兴奋的继续报道。

“观众朋友们,现场天空上突然出现了一架直升飞机,我们迟迟未现身的新郎会不会从飞机上跳伞下来呢?”

“不愧是楚子军,连出场也要这么帅!好像我们韩剧里面的男主角啊!”

直升飞机上,路弗兰微微俯身打量地面一片激动,螺旋桨快速转动发出阵阵轰隆隆的响声,却也盖不住下面黑压压一堆人的吵闹。

“三个女人一个圩,下面一群女人拿着话筒,你确定真要跳下去?”路弗兰撇转脸来一副“口水淹死你”的表情瞪着楚子军问,这会儿倒把身为女人的自觉抛到一边角落去。

楚子军不可置否,“主角要是不出场这出戏还怎么演得下去?”语气淡淡,他眉眼一挑似笑非笑地瞧着路弗兰,虽然没有说话,那心思却已经清楚明白写在脸上。

路弗兰冷不防打了个冷颤,左手拇指与中指轻捏,勾着兰花指白眼楚子军嗔怪说:“死鬼,想都别想!我路弗兰可是坚决不做坏人姻缘的勾当!”嘟唇哼了声,以示她的十分不满。

好不容易才当一回女人,虽然不指望能够做个循规蹈矩的良家妇女,可也断断不能让自己背负个“狐狸精”的罪名。

更何况是要当着电视机前面亿万观众的面上演抢人老公的狗血戏码。

其实名声这么回事本来就是粪土,太不值得往脸上涂抹。可谁叫她路弗兰喜欢度莱弥呢,心里还是多少得顾忌顾忌的好。

如果说度莱弥喜欢声名狼藉的倒也无妨,就怕今天她义字当头毁了名声,哪天度莱弥却突然告诉她,他只挑一清二白的来喜欢,到时候她岂不是要吐血如黄果树瀑布。

仔细衡量了一番,路弗兰不由得感叹自己中度莱弥的毒真不是普通的严重。

转而又想到度莱弥那块冰块的冷情,心脏霍地一紧。

纵然她怀有融化南极的热情,可惜伸臂却拥抱不得南极。

正当路弗兰的思绪沉浸在一个叫做度莱弥的情感小漩涡中不能自拔时,直升飞机遵照楚子军先前的指示,开到苏家主宅门口正上方。

蓄势已久的楚子军想也不想便钻身出去往下纵身一跳。

地下一干人目睹了这一幕,登时目瞪口呆。料想这位楚家贵公子不至于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是故稍稍一愣便很快回过神来。

果不其然,当楚子军落至一半蓦然好似气球一样飘在半空。

明知道他会做好安全措施,可透过直播看到楚子军的身体笔直地下坠,安琪还是免不了一番胆战心惊。

一旁的学雷锋瞥眼紧张得顿住了呼吸的女儿,不甚认同地皱了皱眉。

“他难道不知道你会在电视里看到这一幕?”

视线重新回到屏幕中飘悬在半空的楚子军身上,学雷锋睿智的黑眸掠过一抹精光。

婚礼如此铺张闹得人尽皆知,想也该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全球瞩目。而这年轻人看着也不像做事毛毛躁躁的人。

显然在这场情感拉拔赛中,女儿安琪正居于劣势。

这一层发现让学雷锋心里极度的不痛快,是故他眉宇挤成一个严肃的“川”字,一副别人往他太岁头上拉尿的神情瞪着屏幕里已经着地成功的楚子军,完全没察觉自己不经意地踩到了安琪的痛处。

安琪垂下眼,哑口无言地忍受袭上心头的一阵痛楚,默了一会儿,才小声的回了学雷锋一句:“他应该什么都不知道。”

“应该?”学雷锋那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绷得紧紧,日积月累下来的架势瞧着甚威严。

光听声音也知道老爸此时的表情有多么严肃,安琪心里哆嗦了一下,脑袋直往学雷锋怀里靠过去,“军人的女儿也是半个军人,是吧?我这不是亡羊补牢了么……”说到最后语带哽咽。安琪忽觉得眼睛酸酸的,一股热热的液体打湿了眼角,她伸手想悄悄地把眼泪擦干净,可想到老爸强行扣在自己头上来“半个军人”身份,迟疑了一下,她终究是将手缩回去,只是拼命地眨着眼睛让眼泪倒流回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