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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风物童话(10)

于是,上门说亲的来了又去了,去了又来了。然而,尽管门庭若市,媒人踩烂了门槛,美姑一个也不答应。

春天来了又去了,月亮圆了又缺了,花儿开了又谢了,美姑长到了二十岁。

于是,别人说闲话了:“赵家的闺女呀,是等着给皇帝老子做媳妇呢。”

美姑不言语。

母亲着急了,父亲焦虑了:“美姑呀,你已经不小了,难道一辈子不嫁人?”

美姑说:“嫁人也得有个条件呀。”

“儿啊,什么条件你说呀!”父母说。

美姑的条件可高啦。可是她不愿意说出来,只是装在心里头。

父亲摇着头,母亲叹口气:“这孩子啊,真拿她没办法。”

美姑喜欢山,美姑喜欢水。在美姑家的后山上,有一股清冽的泉水,泉水里有美丽的泉水鱼。平时,美姑带着书卷,来到泉边坐,读书读得累了,就望着泉水出神。

有一天,美姑去泉边。半路上,见几个小孩儿抓了条泉水鱼蹦蹦跳跳地跑来了。美姑着急了,想起父亲平时教她的话:“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鱼儿不是人,也是一条性命啊。于是她对孩子们说:

“小弟呀,乳儿离不开娘,鱼儿离不开水,快把手中的泉水鱼放回去吧。”

小弟弟个个都摇头,不愿意。

美姑没办法,只得取下了手指上的金戒指,换下泉水鱼。泉水鱼一进泉水里,摇摇头,摆摆尾,一会儿就不见了。又过了一会儿,一个银须遮胸的老公公从山背面走了出来,很客气地向美姑作了一揖,说:“姑娘真是菩萨心,老夫特来感谢你。”

美姑说:“老公公,我没有为你做出什么,为什么要感谢我呢?”

老公公说:“你救了我的孙女呀。”

美姑顿时明白了,这老公公是鱼仙。

老公公说:“姑娘,为了报答你对我孙女的恩情,我冒杀身之祸告诉你一件不得泄露天机的事。几年后,大渡河神要另辟一条大渡河,你们的村子都要被冲毁。”

美姑听了脸上变了色。

老人说:“这事除了你一家知道外,千万不要告诉别的人。你们一家快搬迁吧,搬到十里以外的地方去。”

美姑想,自己一家搬迁倒容易,可是还有乡亲们呢?那么多的穷乡亲,他们离开了自己的家园,到哪里谋生呀。好心肠的美姑犯难了。想了一阵,美姑对老公公恳求说:

“老公公,救人救到底,你就想个法子来保住我们的村子吧。”

老公公沉吟片刻,说:“办法倒有一个,不过很艰难哪。”

美姑说:“只要能救乡亲们,再难的事我都能做。”

老公公被感动了,说:“姑娘,天底下人的心肠,数你最好。好吧,告诉你,只要有人能赶着九十九头牛,九十九头羊,一直往西走,走到太阳下山的那座山上,向大渡河神求个情,河水就可以改道走,你们村子就可以保住了。”

美姑望着西沉的太阳发呆,说:“老公公,那太阳下山的地方多远呀,能走得到吗?”

老公公深沉地说:“孩子,天有边,人的志气大无边,翻过九十九道山、跨过九十九道河,就是太阳下山的那座山。”

说完,老公公倏然不见了。

美姑往家走,一边走一边想,父母年纪大了,自己怎能离开呢。终于,她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回到家中,美姑把这一切都告诉了父母,并且说了自己的好主意。

母亲望着父亲,父亲望着母亲,最后,父母双双点了头。

第二天,赵家传出了消息,二十岁的美姑要出嫁了;不过,这上门的女婿得为新娘做件事:就是要赶着九十九头牛、九十九头羊去那太阳落山的山上……

这事儿真古怪。于是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地传开了。

有人说:美姑是发疯啦,这不是叫上门的女婿去送死吗?

有人说:赵家仗着自己有个漂亮女儿,好作弄人哪!

有人说:啧,天底下的坏主意,叫美姑想出来了!

一天加两天,两天加三天,三天加四天,九九八十一天过去了,没有一个人前来提亲事。

到了九十九天的那天早上,从远方来了一个放鸭的青年,没有姓,没有名,别人都叫他鸭郎。鸭郎赶着九十九只鸭子来到赵家,一进门就朗声地说道:

“我赶鸭子走四方,愿去太阳下山的高山上。”

美姑高兴了,答应做鸭郎的妻子,不过要等到他把那件不可泄露的大事做成后才完婚。

于是,鸭郎赶着九十九头牛、九十九头羊,再加上自己的九十九只鸭子出发了。美姑送了一程又一程,送了一里又一里,千嘱咐,万叮咛,千言万语,愿鸭郎早日回家……

住在沙湾岩石下的一条母娃娃鱼,已经修道成了精。它盼望着大渡河早日毁沙湾镇,它好顺着河流游四方。现在,美姑要鸭郎去向大渡河神求情,要河水改道向别处流,那不是要把它永远锁在这山岩洞里吗?母娃娃鱼精一咬牙,想出了一条毒计。

它跟着鸭郎往西走……

鸭郎走啊走,走了六十六个白天,过了六十六道河流,翻了六十六座高山,来到了鱼米乡。

鱼米乡,良田万顷稻谷香,遍地是牛羊……

娃娃鱼精摇身一变,变成了和善的老妈妈。她拦住了鸭郎的牛,拦住了鸭郎的羊,拦住了鸭郎的鸭,说:“勇敢的青年啊,你要到哪里去?”

“到太阳下山的高山下。”

“做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

老妈妈说:

“我的好青年啊,你就别走了吧,我有良田千万亩,我有鱼塘千万顷,我有牛羊千万头,你若当我的儿子,荣华富贵任你享受够。”

鸭郎摇摇头,说:“纵有良田千万亩,纵有鱼塘千万顷,纵有牛羊千万头,抵不了美姑的一个小指头。”

鸭郎赶着牛羊鸭继续往前走。

走啊走,走了七十七个白天,过了七十七道河流,翻了七十七座高山,来到金银庄。

金银庄,遍地金闪闪,银晃晃……

娃娃鱼精摇身一变,变成一个慈祥的老奶奶。

老奶奶拦住了鸭郎的牛,拦住了鸭郎的羊,拦住了鸭郎的鸭,说:“年轻的后生啊,你要到哪里去?”

“到太阳下山的高山上去。”

“做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

“我的好后生啊,那是永远也走不到的呀。我有金山千万座,我有银屋千万间,你就做我的孙子吧,金锭银元任你花。”

鸭郎摇摇头,说:“纵有金山千万座,纵有银屋千万间,抵不上美姑一根头发丝。”

鸭郎继续往前走。

鸭郎走啊走,走了八十八个白天,过了八十八道河流,翻了八十八座高山,来到桃花村。

桃花村,姹紫嫣红春融融,村姑欢歌喜盈盈。

娃娃鱼精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美丽的公主。拦住了鸭郎,笑着说:“勇敢的小哥哥啊,你赶着牛羊到哪里去?”

“到太阳下山的高山上去。”

“干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

美丽的公主说:

“我的好哥哥啊,你就别去了吧。这里有你的桃花运,你是我的好郎君。”

鸭郎摇摇头。

母娃娃鱼精见三次没有拦住鸭郎,十分气愤,便使出最后的一个招数,她一连吐了三口忘情气。鸭郎吸了忘情气,顿时眼睛发了花,把美姑忘得干干净净了。他见面前这个公主美丽多情,动了心,就答应留下了。

那九十九头牛和九十九头羊见鸭郎不走了,掉头往回跑,而那九十九头鸭子跟着鸭郎在桃花村安了家。

美姑在家里,一日望一日,望穿秋水,不见鸭郎归,一年望一年,望断飞雁不见鸭郎回。

三年过去了。

美姑茶不思饭不进,愁断心肠泪湿襟。母亲劝她把茶饮,她不依;父亲劝她把饭咽,她不听。整日里,望着西天天涯路,思念心上人。

一天傍晚,美姑正望着下山的太阳出神,忽然见那九十九头牛和九十九头羊飞跑回来了。它们带回了鸭郎与娃娃鱼精成亲的消息。

美姑听了,如遭晴天霹雳。但是,她不流泪,不悲伤。第二天,她赶着九十九头牛,九十九头羊,告别了父母亲出发了。

美姑顶烈日、冒暴雨、沐恶风,走啊走,翻过一座座山,越过一道道河……

一天,美姑走累了,口渴了,她俯身在一口井里饮水,忽然“轰隆”一声,特大的水流似千军万马、汹涌澎湃冲过来了。

大渡河神开辟大渡河了。

一瞬间,美姑和那九十九头牛、九十九头羊被大水淹没了。

水流裹着美姑一直往下冲。美姑喊天不灵,喊地不应。冲啊冲,快冲到沙湾镇了。突然,美姑被什么东西挡住了,随即身子往上长,变成了一座山高耸入云,把大水挡住了,逼得大渡河拐了一个弯,绕过沙湾镇,直奔嘉州凌云山。

当天晚上,沙湾村的乡亲们只听见什么声音轰轰隆隆地响,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早晨起床一看,哦,门口多了一条河,河上方多了一座山,看那山,多像一个人哪!

“那是个姑娘,多美啊!”第一个人发现了,惊奇地喊。

“啊,那不就是美姑吗!”第二个人说。

全村老小都跑过来看。赵秀才夫妇跨出门,一眼就认出来了,流着泪说:“那就是我们的姑娘啊,她为了大家的家园不被水淹没,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河水。孩子,你尽了心了。”

乡亲们都感动得流下泪来。人们把美姑变成的山叫做美女峰。

那鸭郎呢,大水过后,也就变成大渡河中的娃娃鱼了。据说,他后来省悟了,觉得对不住美姑,每到夜深人静,还爬到美女峰的河边哭泣呢。那九十九头牛和九十九头羊,变成了大大小小的石头,聚积在美女峰下的大渡河里,长年累月陪伴着美姑。

神 女 峰

在远古的时候,一天,西王母生了第23个女儿。

小女儿一天天长大了,因为她的皮肤像水豆腐儿似的,又白又嫩,腰肢像杨柳枝儿似的又细又柔。

王母担心她会被轻风吹散,柔风吹折,于是,不准她到天空游玩,不准她到人间散步,给她取了个瑶姬的名字,成天把她关在瑶池里面。

可是,聪明美丽、天真活泼的瑶姬,是个有抱负、有理想的姑娘,哪里肯像青鸟那样被关在瑶池里面呢?她被瑶池以外的天空和海洋吸引住了,便时常偷着出去游玩,在飘荡的彩云里舞蹈,在绚烂的仙园里歌唱,在浩瀚的天河里游泳。凡是一切神仙能够去的仙境,她都去了;凡是一切神仙做的游戏,她都做了。只差海洋和人间,还没有她的足迹。

她的父亲东王公知道了她的行动,就对西王母说了。西王母立刻派了一个名叫黄魔的侍臣,去瑶池把瑶姬叫来。

瑶姬到了西王母面前,西王母严厉地责问:

“谁准你跑出瑶池的?”

“我自己跑出去的!”

“难道瑶池不好吗?”

“瑶池不过像个囚笼,我不愿像小鸟一样成天关在里面,活活闷死呀!”

西王母知道瑶姬的倔犟性格,不容易使她屈服,便对东王公说:

“把她送到一位严厉的仙师那里受教吧!”

东王公点了点头,西王母立刻驾起云车,把瑶姬送到三元仙君的紫清阁受教去了。

瑶姬倒是愿意学些东西,就在紫清阁用心学习。三元仙君高兴得像拾了珍宝似的,把变化无穷的仙术,全都教给了她。

瑶姬学到了变化无穷的仙术之后,西王母封她做了云华上宫夫人,要她主管教导仙童玉女的事情,并且派了一群侍女和狂章、虞余、黄魔、大翳、庚辰、章律几位侍臣给她。

瑶姬把变化无穷的仙术,传授给了那些侍女侍臣,也传授给了那些仙童玉女,大家像坐在春风里一样,过着快乐和谐的生活。

瑶姬和仙女侍臣们有了变化无穷的仙术,都不情愿死守云华上宫,便变了一批人物,留在宫里,她们却腾云驾雾,到没有去过的东海游玩。

她们到了东海,在浩瀚无边的蓝色大海里看到红霞万道的太阳,听了雄壮咆哮的海涛。她们也变成各种各色的龙、鲸、鱼、蚌,在海里尽情地游泳跳跃,最后结队到了东海龙王的水晶宫,看过龙王的珊瑚床、珍珠冠、玛瑙桌子、碧玉地毯,做了东海龙王的贵宾。

但是,瑶姬却不喜欢海。因她看见龙王每天掀起愤怒的海涛,卷起最疯狂的风暴,摧毁了人间的田园,吞食着漂洋过海的行船和旅客,给人间造成了许多不幸和悲哀。于是,她便辞谢了东海龙王,带着仙女侍臣和仙童玉女出海,腾云向西去了。

她们飞过万水千山,又来到了巫山上空,正看见十二条蛟龙,张牙舞爪地在天空追逐游戏,搅起了猛烈的大风,吹得天昏地暗,把人间的百姓和牲畜,都卷到空中跌死跌伤,霎时人间的树木、房屋和庄稼,被飞沙走石打得稀烂。

瑶姬在东海本来就对龙王的印象不好,现在又碰到这十二条蛟龙放肆地为非作歹,她立刻按住云头,用手一指,天空便响起了天摇地动的滚雷,将十二条蛟龙打了下去。

一会儿,天朗气清,人间有了暂时的平静。但是,十二条蛟龙的尸体,却塞住了长江,堆成了三峡的崇山峻岭,一峰更比一峰高,高峰钻入天空,好像许多把锋利的刀叉插在白云里面一样。

人间的不幸事情发生了,那日夜不息地奔流的长江水呀,没有泄流水道,一霎时,都停止了奔放、跳跃和歌唱,沉闷忧郁地汇积起来,旋转一阵之后,就向人间的田园、城市、山林淹去,不久,就把现在的四川地方,淹成了浩瀚的海洋。

正在这个时候,那著名的治水英雄夏禹,在治理了黄河之后,从涂山顺流而下,带着一些得意情绪,赶到巫山来了。

夏禹满以为人马一动,就能开河疏水。但是,山堆得那么高,水涨得那么猛,用他原来的工具和操作方法,起不了显著的作用。夏禹急了,在夔门的赤甲山峰上,摇身变成了一只黄熊,扑通一声,跳到水中去了。黄熊这里拱那里拱,拱了许多时候,那些毒龙变成的又坚又硬的山石,把黄熊的鼻子和嘴巴都刺出了血,山还是山,水还是水,而且水势越来越猛了。

夏禹很着急,又站在赤甲峰上,高声叫唤,把他的得力伙伴黄牛叫来了。那黄牛一见水势这样猛就扑通一声跳下水去,用双角奋力触山,想开一条河道。但是,它触了许多时候,那些毒龙变成的坚硬山石,把黄牛的两只巨角都触弯了,山还是山,水还是水,而且水势越来越猛,快要淹上赤甲山峰了。

夏禹急得没法,失望地坐在山峰上,对着滔滔的洪水叹气,想不出开凿河道的办法。

站在云端上的瑶姬,把人间的惨景和夏禹的窘相,全都看得清清楚楚,马上便派黄魔、虞余、狂章、大翳、庚辰、章律六个侍臣下去,帮助夏禹治水。黄魔等六位仙臣下来和夏禹见了面,便赶紧施展仙术,招来许多天兵天将,用雷去炸山石,用电去推泥沙,用火去烧海草。终于,三峡的河道凿成了,壅塞的洪水,一下子得到宣泄,喧哗地唱着欢歌,跳跃着流向东海去了。

夏禹从黄魔口中,知道是瑶姬派他们来帮助的,便跑上巫山,找瑶姬致谢。

而瑶姬知道夏禹的意思,便趁他上巫山的时候,忽然化成晶莹的青石,立在夏禹面前。使夏禹东找西找,怎么也找不到她。

瑶姬为了显示自己的法术,由青石又化成一道青烟,飞到天空凝成一团一团的轻云,罩在夏禹头上。紧跟着,轻云又变成了细雨,一丝一丝地落在夏禹的周围。很快,细雨又化成一条游龙,旋舞在巫山峰顶。游龙又一摆尾化成了一只白鹤,悠游自在地绕着峡谷飞翔。

夏禹找得气喘汗流,心里不耐烦了,便向在他身旁发笑的章律问道:“我看瑶姬是个狡猾怪诞的女人吧!”

章律笑了一声说:“这是因为你还不懂一切事物都会变化的道理,难怪你看不出青石、白云、细雨、游龙、白鹤,是她所变化的了?”夏禹羞惭地问章律道:“我到哪儿找她领教呢?”章律向顶峰一指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那不就是她的仙宫吗?”

夏禹抬头一看,刚才还光溜溜的山峰,突然出现了云楼彩台、玉石仙宫、雄狮守门、天马引路,便跟着章律走进宫去,看见瑶姬正坐在明光闪亮的青龙白虎守卫着的宝座上面,这才吃了一惊,赶紧向她拜谢,并向她请教。

瑶姬请夏禹坐下,诚恳地对他说道:“你在治水方面有些功劳,但还不懂天地间事物变化的道理。譬如渡大海不知道用船,过泥路不知道用板撬,走旱路不知道用车,过河不知道用桥,那就会在陆上受困,水里受淹。要想开凿千百条河流,是很费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