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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植物童话(4)

四子家门前有棵枝叶繁茂的大树,不知啥年啥月起,有只火鸟落在大树上,絮了个窝长住下来,任家老辈也不在意。火鸟长着一身火红的羽毛,叫声清亮动人,四子从小就喜欢火鸟。等到四子稍大,能下地干活时,每天清晨,火鸟便用清亮的叫声唤醒四子起床,下地干活;傍晚,火鸟又唱着好听的歌儿迎接四子收工还家。长年累月,四子和火鸟之间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一年冬天,任四子从集上卖枣回来,老远就听到火鸟急促的呼救声。四子连忙加快脚步,赶到村口,瞧见两个孩子上树拆鸟窝。火鸟也不示弱,用嘴去啄一个孩子。另一个孩子看见自己的伙伴被火鸟啄得抬不起头,便拉弓放箭,只听“嘣”的一声,火鸟被射落到地上。四子赶到树下,见火鸟右翅中箭,在地上扑拉着。四子心痛地抱着火鸟,拔去箭,轰走两个淘气的小孩,把火鸟带回家包扎好伤口,他端来了清亮的泉水,好心的老父亲给火鸟拿来了小米饭。父子俩每日精心地照护这只心爱的火鸟。

一月一月又一月,春暖花开,火鸟受伤的翅膀长好了,四子和父亲就把火鸟放回到树上。从此,每天大清早,火鸟就又叫醒四子下地干活;晚上,又唱着歌儿迎接四子归来。

一天,四子从地里干活回家,走到门前,听见一个姑娘用清脆的声音和他打招呼:“四子,你回来了!”四子惊奇地看了看四周,连一个人影都没有。接着,他又听见对他说:“你喜欢我吗?救命恩人!”四子循声猛地抬头,树上那只火鸟正笑着向他点头呢。四子不由得又惊又喜,急忙答道:“我喜欢你,火鸟!”

原来,火鸟在四子家门前的大树上,已经住了整整一百年,会讲人话了。火鸟从窝里衔出一根果树枝,丢给四子说:“这是我从遥远的花果山衔来的,它能结出又红又甜的果子,比软枣好十倍。”四子拾起来一看,觉得很奇怪,这连根都没有的树枝,能栽得活,结果子吗?于是问火鸟:“没根的果枝能活吗?”火鸟回答说:“会活的。你先收起来,明天有人来帮你拾掇。”四子半信半疑地拿着果枝回到屋里。

这天晚上,四子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他梦见一个姑娘,穿着一身红似朝霞的衣裙,送给他一对火红色的水晶灯笼,他高兴地拿给父亲看,又请来好多乡邻,大家都夸说好……忽然,火鸟一阵叫声把他从梦中唤醒,他睁眼一看,天已大亮了。勤劳的小伙子惦着昨天还没有种完的地,就连忙起身下地去了。

四子来到地里,一口气把地种完,干得浑身是汗,就到地头想歇一下。他刚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就站起来了。原来,他看见地头一棵软枣树齐腰断了,他自言自语地说:“人没头活不成,树没头咋长?谁把树给截断了呢?”他想:如果把昨天火鸟送给他的那根果枝嫁接在软枣树上,不就两全其美了吗?于是,他就收拾家伙回家去了。

快到家门时,他看到自己灶房的烟筒冒着青烟,他抱怨自己只顾干活,忘了早些回家给父亲做早饭,让老人自己动手了。可是,他走到家门口就不由呆住了,原来,草房中有一位美貌的姑娘,正在给父亲端饭呢。这位年轻姑娘和自己昨晚梦中见的一模一样。四子十分纳闷,真想叫一声大姐,可又觉得害羞,叫不出口。姑娘见他那副呆傻样子,大方地笑着说:“到家了,不进门,待在门口干什么?”这时父亲才说:“四子娃,你过来,听爹给你说。这姑娘名叫火晶,无依无靠,今天来咱家讨饭,我见她十分可怜,把她让进咱家。她看我上了年纪,一个人在家挺孤单,愿养我到老。我一生有儿没女,就把她收做干女儿留在咱家。从今以后,你俩就是兄妹了。”四子听了,高兴得合不拢嘴,饭也吃得特别香甜。吃完早饭,兄妹二人就一同下地了。

四子和火晶来到地边,四子说要给断了头的软枣树接个头,火晶说:“行!”四子从怀里取出无名果枝,火晶姑娘用镰刀在软枣树上砍了个裂缝,四子把果枝接头削成马耳形插进去,火晶姑娘又剥了些树皮绑了几圈,两人就上山砍柴去了。

一年两年三年,这棵树开花、结果了。秋后,树上好像挂满了红灯笼,晶莹透亮,兄妹俩把果子摘回家,一家三口谁都舍不得吃。

在劳动和生活中,四子和火晶姑娘相亲相爱,父亲和乡邻们都说他俩是很好的一对,婚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大年初三,是他俩成亲的日子。当乡亲们来祝贺时,他俩就把藏了一冬的新奇果子端出来待客,让大家尝新鲜,大家吃了赞不绝口。村中一个老秀才插嘴说:“这果子咱们还是头一次尝到,过去别说吃,连见都没见过。果子还没有名字,今天我给它取个名字,就叫‘火晶四子’,吃果不忘育果人嘛。”大家觉得很好,火晶四子这个名字从此就叫开了。

火晶四子受到乡亲们的欢迎,他们把培育这种果树的嫁接方法传授给大家,全村家家户户都种上了火晶四子树。不知过了多少年,人们把“火晶四子”念白了,传成今天的“火晶柿子”了。

苹 果 姑 娘

从前,靠海有一个小村子,小到村东头煮饭,村西头就能闻见味儿。村里有个懒小子,小名叫柱儿。是个又馋又懒的人。整天就是吃饱了睡,睡醒了吃。不多几年,就把老人辛辛苦苦挣下的家业当光吃尽了。自己没得吃了,就两手揣在袖里,东家晃,西家逛,进门就掀人家的锅盖:“大婶呀,你的饼子黄澄澄的像块金子,可不知甜不甜?”说着,也不等人家答应,拿起一块就吃。时间长了,他到谁家,谁家就闩上门。

这一天,他饿得实在受不了啦,就跑到海边去打蛎蟥吃。蛎蟥很鲜,他肚子又饿,越吃越香,吃来吃去,忘记了一切。谁知天渐渐黑了,像谁打开一个黑袍子罩住了天地。潮水一弓腰一弓腰地涨上来,猛然间,一道闪电把黑幽幽的天劈成两半,紧接着一声闷雷打下来。柱儿吓呆了,抬头一看,哎呀,完了!他走过来的沙滩无影无踪了,他回不去了,

来了大风暴,大海开了锅,浪头一个接一个压下来。一个山一样的大浪,张开大口,一口把他吞了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睁眼一看,自己躺在一个小岛上。他吐了两口咸水,想爬起来,忽然听见有人在耳旁叫唤:“疼呀,哎哟!疼呀,哎哟!”他扭头一看,原来是一棵挺嫩的小树,拦腰折了,蔫枯的叶子,迎着风,沙啦啦地响。它怪可怜的,柱儿顺手把它扶直,拔根马兰叶把断处捆好。

这个小岛到处是苹果树。正是苹果开花的季节,一棵棵树像一个个俊俏闺女的头上披着白纱。满岛都是香味儿。成群的蝴蝶、蜜蜂飞来飞去,真美极了!他沿着苹果树林往里走,找了些野菜充充饥,喝了口泉水解解渴,然后找个草窝窝睡下了。

第二天,太阳照在脸上,他醒了。走到海边,想看看有没有过往的船只,好招呼一声,把他捎回家去。可是一件怪事把他闹愣了。就在昨天他躺过的地方,出现了一座小屋,屋上绕满了藤萝,粉紫色的花儿像一串串小灯笼似地挂在上边。他心想:“好啦,碰见人啦。”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冒冒失失地推开门,探头一看,咦,一个圆脸的姑娘在坐着绣花!这姑娘美极啦,柱儿看呆了,傻乎乎地站在那儿。那姑娘跳下炕,拉着他的手,笑眯眯地说:“好心的小伙子,在我垂危的时候,你救了我的性命。我是这岛上的主人,整个岛都是我的,我名叫‘苹果姑娘’。你在这儿住下吧,我会给你幸福的!”说着,就端出了丰盛的山珍海味和各种水果点心请他吃。原来她就是柱儿昨天救的那棵小树啊。

从此,柱儿就在这儿住下了,和苹果姑娘做了夫妻。媳妇在家纺线织布,非常勤劳,可是他仍然是那样懒,吃饱了,喝够了,连地方也不愿挪。

有一天,苹果姑娘递给他一把镐头、一筐树种,说:“这是一筐苹果树种,你看哪儿有空地方就种上吧。”

他哪干过活呀!不去吧,怕她生气;无奈,只好去了。一步挪不上三寸,好半天才挪到树林子,哎呀,腿好酸!一靠树就坐下了。坐了一会,一歪身便倒下来,睡着了。等他醒来,太阳已经落山。他揉揉眼睛,看看树种,还是满满一筐。这可怎么办?他一狠心,把一筐好树种都扔到海里去了。

回到家,苹果姑娘面朝里坐着,理也没理他。从镜子里,他看见她满脸泪痕。他心里有鬼,也没敢问她。

第二天、第三天,他仍然把一筐筐树种撒到海里去。真奇怪,这几天苹果姑娘变得面黄肌瘦、愁容满面。他慌了,问她:“你怎么了?是不是织布累的?是不是生病了?你歇歇吧,多吃点好的,多睡点觉就好了。”

她没说话,只是一边流泪一边唱道:

我把你当做好花一朵,

你原是花枝上一根枯藤;

我把你当做好鸟一只,

你原是鸟尾上一根焦翎。

春天过去了,花儿会落。

十五过去了,月儿会缺;

想必我们的缘分到头了,

勤媳妇哪能配懒后生!

唱完,她起身收拾东西。他可吓坏了,忙给她跪下,苦苦哀求说:“我错了,你饶我这一次吧,从今往后,我一定改过自新。”

她叹了口气,饶了他,可是说得很明白:你要是再不改,我一定离开你。

这回他不敢再偷懒了。但是腰多么疼呀,胳膊、双腿又是多么酸呀。尽管懒病来了,可一想想她满是泪痕的脸,想想她使人心酸的歌,他就咬咬牙,又干下去了。

晚上回家推开门一看,呀,她好像阴了好久的天,忽然又出了太阳!她又恢复了青春,又像一朵戴着朝霞的鲜花哩。

当他一偷懒、一泄劲时,她就变得又黑又瘦;当他努力劳动的时候,她就变得又健壮又美丽。

半年过去了,柱儿的懒病去了根。

一年过去了,柱儿已经成了一个膀大力粗的劳动汉。

这一天,柱儿忽然皱着眉头,长吁短叹起来。她问他怎的了?他不说,只低低唱道:

燕子飞到南方,

记挂北方的巢窝;

流落在外的人,

怀念故乡家舍。

苹果姑娘听了,也唱道:

雄燕子飞了,

雌燕子紧紧跟着;

花枝儿动了,

花朵儿怎能停着!

柱儿一听,高兴得流出了眼泪。两人立刻收拾东西,准备动身。忽然柱儿犯愁了,说:“没有船,怎么走?”姑娘抿嘴一笑,交给他一包苹果种,让他背着,两个人一直走到海边。到了海边,她解下腰上系的七色绸带,向北岸一扔,立刻,一条七色长虹将天地连接起来,变成一座通到陆地的大桥。

他们两个,手拉手走上这座长长的桥,直走了七七四十九天才走到家。

左邻右舍,叔叔大爷们看懒柱儿出息得这样,又领回这样一个俊俏的媳妇,都是又惊又喜,大伙儿帮助他俩安了家,立了业。

苹果姑娘一到这儿,就把背来的种子分给乡亲们,教大家种苹果树。

六年过去了,苹果树开了花,结了果。人们都高兴地说:“这一回咱们这儿可有水果吃啦!”

可是那果子结得只有山楂那么大,涩得像没熟的梨,没有人爱吃它,人们也不叫它苹果,都管它叫“山柠子”。不少人埋怨起来,甚至还有人要把这些果树砍掉。

苹果姑娘忧愁得瘦了,眼窝陷下去,整天整夜地不说一句话。她到园里挖了一把土,送到嘴里尝了尝,伤心地哭了。她拉着柱儿的手说:“你们这儿的泥土不宜种苹果,所以结的果子不好吃。”

柱儿说:“那怎么办呢?”

苹果姑娘不说话了,眉头皱起了疙瘩,大眼睛转来转去,低下头去。过了三天,她对柱儿说:“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用我的身子来补养它们了!”

柱儿说:“这哪里使得呀!”

她说:“你不要舍不得,我的决心早就下了。等我死后,埋我时不要装棺材。十五天过了,我的坟头上会长出一棵小树来,那就是我。等它长大以后,把枝条截下,然后和‘山柠子’接枝,用马兰叶绑好,长好以后,就能结出又甜又香的苹果了。”姑娘说完就断了气。柱儿哭得死去活来。全村的人,想想她平日对大家的好处,也都哭了。

苹果姑娘死后,柱儿遵照她的嘱咐,把她埋了。十五天后,在他的坟上,果然钻出一棵银色的树苗,长大以后,柱儿用它的树枝和“山柠子”接了枝。几年后,果然结出了又红又大、又香又脆的苹果。

从此每到吃苹果的时候,很多人就想起了这位苹果姑娘。

瓜 姑 娘

美丽的嫩江边上,有一片大草原。草原和土山相接的地方,有一个勤劳勇敢的达斡尔族居住的屯子。屯子尽西头的一间小土屋里,住着一户人家。爸爸和儿子阿日嘎钦两口人,耕种着一片大瓜园。

这家祖辈以种瓜为生。他们种出来的瓜又大又圆,一色的黑籽红瓤,刹口杠甜。每逢甜瓜上市的日子,小土屋前就热闹起来了。左邻右舍,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集聚到这儿来,吃瓜喝酒,唱歌跳舞,尽情地欢乐。

阿日嘎钦听爸爸讲,那颗瓜子是瓜仙赐给他们家的。瓜仙嘱咐要把它保存好,祖辈传下去。要交给最勤劳最勇敢的后辈种……老爷爷传给爷爷,爷爷传给爸爸。阿日嘎钦够不够格呢?爸爸没说。可爸爸总是让阿日嘎钦干活,干活。教他撒种、浇水、锄草、施肥、掐尖、压蔓……那亮晶晶的汗珠顺着阿日嘎钦的额角滚到脖子上,又滚到肩上,落到地上摔成好几瓣儿。

就这样,阿日嘎钦长到十七岁了。好棒哟,五大三粗,胳膊有别人的腿粗,腿有别人的腰粗。那个头也高,伸伸手都快够着星星了。干起活来又快,又利索,村里人都夸他是个好小伙子。

不料,就在这一年,正当西瓜爬蔓、开花的时候,爸爸病了,一天比一天重,眼看要咽气了。阿日嘎钦日夜守护在身边,给爸爸端水、喂饭。他难过极了,看着爸爸黄瘦的脸,抽泣起来。爸爸慢慢地睁开了眼,断断续续地说:“孩子,要记……记住,勤勤……”

“记住了,记住了。”

“给……”爸爸嘴角上挂着一丝笑意,把一只手抻到儿子眼前,手里正是那颗大西瓜子:“种,种……”说话间,爸爸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阿日嘎钦在全屯老小的帮助下,按照老人的嘱咐,把爸爸埋在西瓜地西南角上。那里是一个高岗,爸爸要住在岗上,看着嫩江大平原,看着大瓜园,看着儿子干活……

人们都散了,阿日嘎钦还不肯离去。他把那颗大西瓜籽埋在爸爸的坟头上,说:“这是你喜欢的,孩子种下了。”

第二天,阿日嘎钦又早早地跑去看爸爸的坟,坟上的土还是新新的。奇怪的是那瓜子却拱土了。第三天去看,长出两个芽芽了。第四天再去看,放叶了。接着就爬蔓、开花……赶在全园西瓜的前边,结了一个溜圆的大瓜。墨绿色的瓜皮上,挂着一挂白霜,均匀的花纹,多招人喜爱哟。

阿日嘎钦记住爸爸的话,起早贪黑,侍弄满园的瓜,坟头上的那棵瓜侍弄得更是精心。就是没事干,他也要在瓜跟前蹲着,看看茎,看看叶,看看瓜,不知为什么,越看越爱看,就是舍不得离开,常常忘了吃晚饭。

一天傍晚,他正在瓜园浇水。突然,西北角上飞来一块乌云,吞没了霞光,遮住了太阳,布满了天空。一阵狂风刮过,一个炸雷惊天动地,大雨夹着冰雹就像倾盆倒缸一样泼下来。阿日嘎钦不顾一切地,一口气跑到爸爸坟前。他一看,那棵瓜还在,瓜秧在风雨中翻动着,挣扎着,好像在向阿日嘎钦求救似的哗哗地响着。阿日嘎钦的心都快碎了,他把瓜秧归拢到一起,搂在怀里,埋着头趴在地上,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狂风,挡住了暴雨,挡住了冰雹。风雨像刀子似的刮着他的脊梁……他昏过去了……又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阿日嘎钦在迷蒙中隐隐约约地听到一个姑娘呼唤他:“阿日嘎钦醒来,阿日嘎钦快醒来……”他睁眼一看,什么也没有,只见风停了,雨住了,天上有闪亮的星,地上是闪亮的水。除了他身下的这棵瓜安然无恙外,整个瓜园全毁了。

从这以后,阿日嘎钦就专心侍弄坟头这棵只结了一个瓜的瓜秧了。他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这个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