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科幻空间请给我一把扳手
1914300000022

第22章

莉莉安只坐过一次戴恩驾驶的飞船,足以让她印象深刻。所以当她再一次听见戴恩用平静的声音对她说“把真空束缚调整到2.5”的时候,她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少将,海丽是可以达到这个速度的。”莉莉安想了想,在调整之前,还是冒死上谏了一下,“但是你现在使用的这架,是小型民用飞船而已。”

戴恩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操作台,拉下三个把手之后,转头看了一眼莉莉安:“这架飞船用的是军队的配置。没事的时候你可以研究一下它的使用指南和详细内部构造。现在,把束缚调整到2.5。”

莉莉安欲哭无泪地开始旋转椅子旁的调节旋钮。她知道她要是再多一句嘴的话,戴恩绝对不会再有这么好的脾气跟她解释一遍。

少将是个十分守信用的人,飞船达到最大速度之后,他就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本破破烂烂的纸质书。莉莉安盯着泛黄的书页上大大的“使用指南”四个字,看了看戴恩严肃认真的表情,决定还是不要违背他的命令比较好。

这本使用说明的确是本老古董了。可能比莉莉安的年纪还要大。虽然有点不情愿,这种高速运转的环境下也不太适合阅读,但是莉莉安也知道,使用说明的阅读是了解一架机器最直接的方式。就像一个陌生人站在她面前对她作自我介绍一样。

飞船既然达到最大速度就进入了平稳运行期,不用戴恩继续操作。他靠在椅背上,放松了一下自己的肩膀。这样的速度对他来说早就是家常便饭。有的时候作战需要,真空束缚甚至会调到最大值4.0。对戴恩来说,他作为帝国的军人,是没有资格抱怨的。

他望向一旁的莉莉安,看到她小小的一张脸就快要埋到书里去了。他微微皱了皱眉,伸手把她往后推了推:“眼睛会坏。”

莉莉安“哦”了一声,往后坐了坐。但是没过多久,头就又埋进去了。

下一刻,戴恩的手就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然后按在她额头上,往后一推。莉莉安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戴恩,冲他咧嘴一笑:“这个……以前在学校看书看出来的习惯。”

戴恩仍旧是板着一张脸看着她:“那就从现在开始改。”

习惯?在他看来,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纠正的。比如莉莉安很怕他,比如莉莉安的这个坏毛病。

“不好改的……”莉莉安耸耸肩。

都说了是习惯了,一时半会儿哪改得了。莉莉安在心里撇嘴。事实上,她没有充分理解戴恩那句话的意义。

因为接下来的时间里,戴恩就保持着一只手按在她额头上的姿势,直到他们降落到地球。更让莉莉安无语的是,就算是降落的时候需要手动操作,戴恩也能单手把所有按钮和把手运作的飞快,而依旧能确保她的头不会重新埋到书里去。

莉莉安摸摸自己的额头,不知道有没有给按红。

飞船降落在一个无人区之后,戴恩启动了飞船内部自带的临时仓库系统。这个系统可以让飞船在野外作三到五天的停留,但是时间一过,还是无法保证飞船不受外面环境因素的干扰。得尽快找到专用车库才可以。

“少将,这里……”莉莉安看着周围的景色发呆,搞不明白戴恩为什么会降落在这么个地方。虽然他们为什么会突然登上飞船然后从M85星离开,她也完全不明白。

戴恩看了她一眼,微微点头:“这里有兔子。”

莉莉安把戴恩从头到尾看了三遍,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之后,苦笑了一下:“少将,兔子在地球上,并不是什么稀有物种啊……”

不用特地跑到这种荒山来吧……

戴恩只是盯着她,并不说话。紫色的眼眸仿佛随着夜色的降临,变得也更加深邃了一些。

莉莉安见戴恩不说话,只是站着,天却渐渐暗了下来。她拽拽戴恩的衣角:“少将,荒山里到了晚上是很危险的。我们今天还是回飞船将就一晚,明天再作打算吧。”

戴恩抓住她来拽自己衣服的小手,低头看着莉莉安错愕的样子,低沉着嗓音,对她道:“跟我来。”

夜晚的荒山有点冷,莉莉安却觉得抓着自己的手有种异常温暖的力量,甚至会让她觉得全身都暖和了起来。她微微仰头看着比自己高不少的戴恩,这张冷冰冰地侧脸在星光下棱角分明,刚毅英俊。

以前看到他心跳加速,是因为有不可磨灭的阴影。可是现在看到他还是心跳加速,就有点问题了……

没等莉莉安琢磨明白,戴恩就带着她来到了一片开阔的地方。这里和刚才荒山的景色不太一样,虽然也很荒凉,但是寸草不生,地上不少地方还有烧焦的痕迹。

莉莉安愣住了。她觉得这里很眼熟,但是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哪里。

戴恩在她身边道:“这里被联盟军攻击之后就被遗弃了。原本是座不大不小的城市,如今荒废以及就成了这种模样。我去打听过你父母的消息,一无所获。”

戴恩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简单的一句话听起来却像是在娓娓道来一个故事。但是莉莉安听着听着,就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堵住了。

“对啊……我怎么会把这里给忘了……”她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荒凉。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她只能听到风的声音。

曾经,这里也是她很美好的家。

她努力想要辨别自己原来房子的位置,找来找去却怎么都找不到了。这里实在变化地太过厉害,又或者是莉莉安逃避了这么多年,已经忘记了这里的样子。

原来戴恩是来带她看这个“兔子”。

既然连家都没有了,兔子自然也都没有了。这些东西,都只存在她的记忆里。

被自己的亲人丢弃是一种怎样的感觉?莉莉安不想再体会一次。这里虽然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但还是深深地刺痛着她的眼,刺痛了她的心。

她蹲了下来,把头埋到自己的臂弯里。

戴恩看着突然蹲下的莉莉安,沉默了一阵,刚往她的方向迈出一步,莉莉安的轻轻地声音却从臂弯里传了出来。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我当初养那些兔子的时候,或许注定就要是这样的结局。”她自顾自地呢喃着,也不管戴恩是不是听得懂这句古意浓浓的话,“谢谢你带我回来。这里不管怎么样……都是我的故乡……”

莉莉安把头抬了起来,扯出来一个微笑。

戴恩皱眉,在她身边蹲了下来:“别笑。你这样笑,比哭还难看。”

莉莉安愣了一下,小脸瞬间就垮了。

“你相信我,我真的是带你来看兔子的。”戴恩伸出手,摸了摸莉莉安的头。

她的头顶传来戴恩手里的温度。这双手一点也不温柔,粗糙的大手上还有厚实地茧,应该是他平时训练磨出来的。但是莉莉安却并不觉得不舒服,戴恩的手反而让她慢慢地安静下来。

虽然她知道这周围不可能有兔子……

戴恩突然站了起来,渐渐走远,还不停地在搜索着什么。莉莉安站了起来,好奇地追随着他的身影。不一会儿戴恩就回来了,手里提了个小笼子。

这是个简陋的草编笼子,莉莉安却清楚地看到了里面真的有只白白的小兔。她瞪大眼睛看着戴恩把笼子递到她面前:“这……”

“上次来的时候,看到这里有只兔子,本来想带回来给你,但是据说这种生物禁不起颠簸,就委托了托雷托研究员在地球上的朋友来照料一下。”戴恩平静地说着。

莉莉安瞪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戴恩,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好不容易憋出来了一句:“你什么时候来过……”

“我不来,怎么打听消息?”戴恩道,“就算帝国军方的情报可以详细到这个地步,但是这里毕竟不是地图可查的位置了。”

莉莉安低头不语。

她看着笼子里的小兔子,瞪着双红色的眼睛东张西望,煞是可爱。

或许,东走西顾的兔子,也不一定是预示着那么凄凉的结局呢?

戴恩望着莉莉安,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但是眼里已然有了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柔光。

从他第一次知道她有那样的过往之后,也去打听过她自从上学就从来没有回过地球的经历,街坊和她的同学都不知道原因。但是他是知道的,他直到她没心没肺的背后,其实是胆小的逃避。

她说的那句话,他是懂的。他是想告诉她,再不好的回忆也要面对,再不想看的真相也要看清楚。然后,兔子会有的,新的牵挂,也是会有的。

戴恩看着莉莉安,把目光转向了深蓝的天空。天空中有无数颗的繁星,正在不知道多远的地方闪耀着远不止这个程度的光辉。

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身边的少女,到底能有多大的光辉吧……

“谢谢……”莉莉安细弱蚊蝇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戴恩低头看了她一眼:“不必”

语气依旧疏离,但是莉莉安听了,苦闷着的一张脸却真的笑了一下。

“戴恩,你在哪里?你这个不厚道的家伙,居然把任务都交给我一个人就走了!你记得回来给我带特产,还有安妮的份儿也要带上!”

静谧的空气里,戴恩的通讯器突然大声响了起来,里面传来杰克气急败坏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