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姐去监狱探望威廉,因为威廉积极改造,表现很好,加上此前从没人过来探望过他,狱警特地带王姐去了会客室,让她们母子见面。
威廉穿着蓝色囚衣走进会客室,王姐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有些手足无措地望着他,他很瘦,嘴唇干得咧开了,脸色暗淡无光,一双眼睛黑得死寂。
“坐。”王姐干巴巴地往桌子对面的椅子一指。
威廉径自走过去坐下,两条长腿自然地合拢,是个小学生上课的坐姿。
“我给你带了换洗衣服,还有牛肉干。”王姐指了指桌上鼓鼓的牛仔包。
威廉没说话,垂着浓密的眼睫毛,伸舌舔了舔发干的唇,自从进来后,他的嘴唇就一直发干,不知不觉间他就有了这个伸舌舔嘴唇的小动作。
王姐偷偷打量着对面的人,他躺在浴缸里全身不能动的时候,一双眼睛是活着的,现在他全身能动,眼睛里面却是一片死寂,都说眼睛连着心,心死了眼睛也变成死物了。
“我要回老家养老,你认识的,你出来要是没地方去,可以回老家。”王姐看着他,干巴巴地说。
威廉又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唇。
“猪油润唇,吃完饭嘴不要擦,留着油星敷在嘴上。”王姐盯着他的嘴唇说。
威廉刚要伸舌舔唇,听到这话他掀起眼帘,沉默地看了一眼对面的女人。
他绞尽脑汁弄了瓦斯泄漏逃离矿区监狱,来到这个试点监狱,他上蹿下跳的教一帮囚犯跳舞唱歌,然后他发现不管是“矿区”还是“试点”,他只是从一个监狱搬到了另一个监狱,还有六年的牢狱等着他,出去后他也快三十岁了,一无所有,除了一个假身份。
好像一觉醒来,他就把自己的生活弄成了这样,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loser。
“你想要什么,下次探监我给你带来。”王姐小心翼翼地问他。
“想不起来,谢谢。”威廉摇摇头,粗嘎的声音说。
为了排练节目,教那些英文字母还背不全的人说唱大段的英文对白,他的嗓子都哑了。他使出了浑身的解数,从小到大从没如此拼过,结果就是吃饭的时候得了一个鸡腿作为奖赏。
王姐被他的谢谢两个字,弄得受宠若惊。
“照片,带张花卷的照片。”突然想到什么,威廉像公鸭似的声音说。
“我想办法。”王姐点点头,她是被叶美丽辞退的,想要再去司徒家不太容易。
“谢谢。”威廉又伸舌舔一下嘴角。
王姐下意识的看一眼他身后墙上贴着的标语:积极改造,重新做人。
她感觉威廉真的像是回炉重新投了一次胎,整个人都发生了变化,以前的威廉太野,现在的威廉太温驯,两个都是极端,要是能折中一下就好了。
下个月的探监期,王姐果然来了,还真的带了几张花卷的照片,全都是偷拍,她在司徒别墅附近潜伏了几个星期,碰到花卷回外婆家,好不容易偷拍下来的。
王姐特意没拍司徒玥,女人都有嫉妒心,无关她的年龄,她不想威廉整天对着司徒玥的照片看。
照片上的花卷已经会走路了,穿着粉红色的小衣服,留着一头黑卷发,一跳一蹦的,她仰着小脸,闭着眼睛大笑,露出一口小牙,威廉看着这张照片,耳边似乎能听到她咯咯咯的清脆笑声。
第二张照片她弯腰闻路边的花,一双水灵灵的蓝眼睛,清澈得没有一丝杂质。
第三张照片她用余光偷瞄左右,第四张照片她伸出粉嫩的小舌飞快的****花瓣,第五张照片她吃花被抓,被骂哭了,眼睛的颜色变深,一滴泪珠挂在她的小脸上,小嘴微抿,是个不敢哭的样子,小模样很憋屈。
看到她脸上的眼泪,威廉第一反应是伸手帮她擦眼泪,手指碰到照片才回过神来,他看的只是照片。
“是个漂亮的宝宝,路上有星探想找她拍奶粉广告,被她妈拒绝了,天天去游泳馆,很会游泳——”王姐说着她偷拍时所看见的。
威廉仔细收好照片,回到牢房放进枕头套里,晚上他抱着枕头睡觉,就像是抱着他的小天使,那半年他都是抱着她睡觉。
天没亮威廉就起床了,将被子叠成方块,主动打扫牢房卫生,他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不能做个永远的失败者,否则他以后都没脸去看他的小天使。
出操的时候监狱长叫他到一边谈话,“政府好。”威廉像所有囚犯一样,毕恭毕敬地给监狱长鞠躬。
对他的改造结果,监狱长颇为满意,这个犯人刚转过来的时候,有点自命清高,好像谁都入不了他的眼,现在他终于落了地,肯踏踏实实重新做人了。
“我查过你的档案,你以前是缉毒警,很可惜,好好改造,出去以后重新做人。”监狱长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听政府的话。”威廉再次鞠躬。
“你歌唱得不错,舞也跳得不错,好好编排编排,审核通过后可以在各个监区进行巡回演出,做一个改造新星。”监狱长说道。
有了监狱长的话,白天威廉没去厂房打磨车床,他被带到了一个小屋里,狱警给了他一把吉他,让他创作几首激励囚犯上进的歌曲。
威廉要了纸笔,坐到椅子上抱着吉他,试弹几下,吉他的弦很旧,音不是很准。
他弹几下,用笔写下简谱,最后再填词,他在唱歌和跳舞方面几乎是无师自通,艺术方面可能是遗传了他母亲的基因,同时也遗传了她的神经质。
司徒玥从药房买回一袋验孕棒,回家反锁上洗手间门,坐到马桶上一个一个的试,又没怀上,她抓抓半长的头发,不应该啊,怀花卷的时候很容易就有了,这段时间为了要孩子,她跟江无寒进行了很频繁的无障碍运动。
江无寒在阶梯教室上课,数学系总共四十一个学生,现在上百人的阶梯教室居然坐满了,还有很多在后面站着。
江无寒拿着粉笔在黑板上写下欧拉公式的推导过程,他的板书很漂亮,身形颀长,声音低沉而清冽,听他上课宛如享受一场声色盛宴。
尽管下面的文科生根本不懂什么叫欧拉公式,江老师说出来的每一句话,也犹如天书,可她们依然听得如痴如醉。
江无寒转过身放下粉笔,走下讲台,“欧拉公式的定义?”他停下来,提问一个女生。
“欧拉,欧若拉,欧拉——”文科女生痴痴地看着他清秀的脸,喃喃说道。
“名字?”江无寒问。
女生梦游似的说了她的名字,江无寒记住了她的名字,然后通知她,她这门选修课挂科了。
“听我的课,做好被提问的准备,再犯这种低级错误,直接——”江无寒走上讲台,环视着下面上百号的人,清冷的声音说,配合着手势做了个杀的动作。
此言一出,下面哀嚎声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