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影从噩梦中醒来,一只手臂横放在她的胸口,难怪会有呼吸不畅的感觉,望向手臂的主人,他闭着眼睛沉沉的睡着,下巴上冒出青胡渣,一脸的倦意。
刚刚一动,他的手就覆上她的额头,高烧已经退了,江小影握住横在她胸口的大手,稍稍往下移了移,让手停留在她的腰上,压着胸口她有点呼吸不顺。
“别动。”萧慈安嘟哝一声,将她往怀里搂了搂,脸贴着她的脖颈蹭了蹭,身体被禁锢着不太舒服,周身热烘烘的,江小影闭上眼睛调匀呼吸,燥热慢慢褪去,她在他怀里再次入睡。
一个星期后江小影从娘家接回萧宝,带她去医院探望萧奶奶。萧慈安下班直接赶到医院,一家三口在医院附近的餐厅吃了晚饭,萧奶奶身体恢复得还不错。
萧慈安拉开后座的车门,将萧宝放到后座上的折叠婴儿椅里,帮她系好安全带。
江小影站在车旁,“明天早餐想吃什么?”她心疼的望着他,这一个多星期,都是他在医院陪夜。
“芹菜饺子。”萧慈安一手环上她的腰,低头轻啄一下她的唇瓣。
“还有呢?”江小影搂着他的腰,晚上他不在家她总是时睡时醒。
“还有你,等奶奶出院你再给她生个重孙带。”萧慈安含住她柔软的唇瓣,低声说,生下萧宝以后,他们一直做着措施。
江小影脸一烫,轻轻的点头,“到家给我打电话。”萧慈安捧住她的脸,在她额头亲了一口。
警卫员开车离开医院,萧慈安目送着车子驶远,直到再也看不见,他转身大步朝医院的住院部走去。
车子等红灯的时候,有个黑瘦的女人从斑马线上飞奔过来,走过一辆辆车,双手合十,连连作揖,敲着车窗行乞。
没有司机打开车窗,女人很快走到吉普车旁边,她敲着副驾驶座的车窗,警卫员目不斜视的望着红绿灯。
“让她上车。”后座上的江小影轻声道。
警卫员看了一眼后车镜,然后按下按钮,探身过去推开车门,“上来。”他对黑瘦的女人说。
女人是严母,江小影没想到她会沦落到沿街乞讨的地步。
严东升躺在医院昏迷不醒,严母承担不起高昂的医药费,只能跑到街上行乞。
严母坐在副驾驶座上,结结巴巴的说,她似乎已经不记得在别墅见过江小影了,有人问她,她就像个祥林嫂一样不断的重复着。
“伯母,您有银行卡号吗?”江小影问她。
严母扭头望着她,呆呆的摇头。
江小影打开钱包递给她一张银行卡,里面有八十几万的余额,应该足够支付严东升的医疗费。
严母呆呆的望着她手里的银行卡,不肯去接。
“前面银行停一下车。”江小影对警卫员说道。
坐在婴儿椅上的萧宝已经睡着了,江小影走下车,领着严母去自动取款机,告诉她密码,给她演示如何取钱,严母探头望着,一脸认真的学着。
手机响了,萧慈安打来的,他算着时间她们应该到大院了,“还没到家呢,我在银行取点钱。”江小影接着电话,用眼神示意严母自己取钱试试,记忆中严母就是不会用自动取款机。
萧慈安没追问她取钱做什么,在金钱上他从不干涉她,江小影自己写剧本能挣钱,她从不问他要家用,萧慈安给她一张信用卡,又把家里保险箱的密码告诉她,他习惯往保险箱里放现金,方便她们零用。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这巨大的声响震碎了银行的玻璃,停在路边的吉普车被炸成了碎片。
江小影的脑袋嗡嗡轰鸣着,她哆嗦着飞奔出去,脚绊到台阶,她从银行门口几十节高的台阶上滚下去,从地上爬起来,她朝那片废墟冲去,没等靠近就有人拉住她,“宝宝,我的宝宝……”江小影手指着废墟,大声叫着,她用了全力在叫,可是出来的声音又沙又哑。
警察封锁了爆炸现场,根据炸碎的残肢初步判定,这起爆炸遇难的是一大一小。
江小影睁大了眼睛,好多人围着她,她听不见他们的声音,只看见他们的嘴动。
“小影,是我,姐姐。”江艾玥的脸映入她的眼帘。
“宝宝——”江小影抬手指了指那堆废铁。
“我们先去医院。”江艾玥拥着满脸血的人走向救护车,炸碎的玻璃飞溅到她脸上,血流了一脸,她不肯配合医护人员离开爆炸现场,江艾玥接到警察用江小影的手机打来的电话,其他人都存了名字,唯独她的号码,江小影存了姐姐两个字,所以警察会第一个打电话通知她。
警察在现场取证,胡常开带着萧慈安走进银行,调出银行的监控录像,显示警卫员停车,江小影带着黑瘦的女人走进银行,两个人头挨着头,江小影热络的说着什么,这女人是严东升的母亲,萧慈安直勾勾的盯着监控录像,嘴里涌上一阵又一阵的血腥味。
“严东升还在深度昏迷中,这个女人我让人去找,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胡常开闷声说。
监控录像显示爆炸的那一秒,黑瘦女人就一溜烟的逃离开。
萧慈安身上的手机响了,医院打来的,他咽下嘴里的血腥味,“慈安,萧宝是不是出事了,车子爆炸了?”萧奶奶颤颤巍巍的问。
“奶奶,你又瞎操心,车子是炸了,萧宝不在车上。”萧慈安没办法的声音说。
“你让萧宝接电话,你带她来见我。”萧奶奶急声说。
胡常开接过萧慈安的手机,“奶奶,小影的脸被碎玻璃划伤了,我老婆跟她们在一起,晚一点我们一起过去看您。”
“快点来,我等着。”萧奶奶点点头。
萧慈安低垂着头,两只手死死的撑在桌沿上,他去哪里给老太太找一个萧宝?肩膀上陡然一沉,他一口血喷了出来,胡常开愣住了,他只是轻拍一下他的肩膀。
当天夜里萧奶奶心脏再次骤停,这次没能抢救回来。
严母就像凭空蒸发了一样,再没人看见她,严东升一直昏迷不醒。
外面起风了,风呼呼的刮着,窗户没关好,刺骨的寒风嗖嗖的往房里钻,房间里没开灯黑漆漆的。
床上的两个人不着寸缕的躺在被窝里,几分钟以后江小影掀开被子,起身下床,摸黑穿上浴衣,去关窗户。他们两个从大院搬了出来,半死不活的干耗着。
关好窗户,回来的时候踩到了一团东西,刚用完的几个套,萧奶奶去世了,没人再催着他们生孩子。
江小影刚要躺下,萧慈安一个转身卷走了所有的被子,江小影裹着浴衣躺到床上。
两个人各占了大床的一边,做完以后就不再有任何交集,一觉直到天亮。
冬天南方小城阴雨绵绵,楼上儿童房里又传来了顾小火响亮的啼哭声,数月前在维也纳音乐学院,留学的顾家大女儿顾彤突然回国,并且带回了一个私生女,明显女婴的生父不详。
扔下私生女,顾彤又一阵风似的回学院了。
顾哲起身下床去了儿童房,他今年六岁,顾彤的弟弟。
保姆靠着婴儿床睡着了,几个月来,这孩子夜里就没有不哭的时候,保姆成宿的睡不好觉,今天实在是困到极点,伴着这样嘹亮的哭声,居然也能睡着。
顾小火黑黑的眼睛哭到红肿,她张大薄薄的粉唇,哇哇啼哭着,“小火不哭。”顾哲坐到床边,轻抚她的肚子。
顾小火眼泪汪汪的望着他,“宝宝——”她扁扁嘴奶声奶气的说。
“小火听话,不哭。”顾哲一板一眼的哄着她,他从没跟这么小的孩子相处过,而且这小孩还是他的外甥女,他才六岁就做了舅舅,他第一次有种做人长辈的责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