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祥。”身侧的头曼忽然沉声念出了自己的儿子的名字,苏白拉顿时一惊,但毕竟能在头曼身旁侍奉这么多年的人,自然是有本事做到滴水不漏,她的目光又再一次慈爱地关切地落在了儿子瑞祥身上。
听到父亲大人喊自己的名字,瑞祥立即从座位上起身,阔步上前走到大帐中央,以手按胸俯身行礼:“父亲大人。”
看着这个已经有几分魄力的小儿子,头曼满意地点了点头:“听说你今天也收获不少。”
“父亲大人的夸赞儿臣实在不敢当,比起兄长大人们,儿臣还差得远。”在头曼面前,这个飞扬跋扈的瑞祥却表现得极为谦逊有礼。
“你的表现很好。”头曼似乎对这个小儿子越发满意了,毫不吝啬他的赞美:“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赏赐?
瑞祥猛然抬起了头,眼睛一亮,他眼角的余光忽然扫到了那个正在从帐侧进来的那个该死的女人的影子,瑞祥顿时不由分说地忘却了在头曼面前该有的礼节,又快又准地将刚刚踏入帘帐还未走进来的孟轻尘给拉了上来,一同在头曼面前站定:“父亲大人,儿臣请求父亲大人将这个女人赐给我,儿臣很喜欢她。”
轻尘突然被瑞祥给拽了上来,她还未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便已听到了瑞祥接下来那段让她顿时恼怒不已的话,轻尘白皙精致的脸上顿时皱起了眉,眸光凌厉,拳头一握便欲甩开瑞祥紧紧拽着她不让她挣脱的大手。
若非此时在匈奴人的王帐之内,她一定毫不犹豫地一个拳头将瑞祥打个鼻青脸肿,可偏偏此时她不能动气,在头曼和岩止面前真的将瑞祥怎么样。
“别动。”瑞祥眉飞色舞地冲着轻尘瞪了一眼,警告她不准乱动。
要赐婚,不过是父亲大人的一句话而已。
瑞祥有些得意地咧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似乎已经可以预见到父亲大人满足他的愿望和这个该死的女人只能认了的那一幕了。
但令瑞祥没有想到的是,他那一句话,效果竟然如同平地惊雷一般,让整个大帐之内顿时沉默了下来,气氛微妙古怪。
最先变了脸色的是苏白拉皇后,她美丽的风韵犹存的面容之上顿时一拧,几乎是恶狠狠地瞪着她这个语出惊人的小儿子,娶谁不好,要娶这个中原人!
岩止把玩着酒杯的手骤然一顿,但他的脸上却没有过多的神情,如他所料的,见到孟轻尘,最震惊最受刺激的,非父亲大人莫属。
只见头曼忽然间眼神一怔,他苍老的脸上冷沉了下来,但那双眼睛里却仿佛有火光在跳跃,不,是火与冰的激烈角逐,他脸上的表情太过复杂了,浑身竟然正在隐隐颤抖着,这个在位几十年的匈奴王,曾经叱咤疆场打下这厚土阔疆的昔日王者,此刻竟然久久地说不出话来,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个突然被瑞祥拽上来的中原女子,震惊到……几乎根本没有听到瑞祥在说些什么!
素白的裙裳,白皙的肌肤,墨黑的青丝如绸,纤细的身形,清冷的气质,出尘的姿态……
那个女子……那个女子……是她……月宿!
如此相似的轮廓,如此相似的清冷气质,如此相似的影子,分明就是那道只存在他的记忆里的月宿!
月宿,为什么她一点也没变,他已经从昔日威风凛凛的匈奴王,变成了如今这个年迈的老人,可月宿还是一点也没变,她仍旧和当年一样,一样的……让他心潮澎湃,抑制不住自己。
当他看到那个中原女子弦细的手腕之上让人无法忽视的墨绿色镯子,那个镯子……那个镯子……头曼忽然觉得自己有些难以呼吸了,他的背脊僵直着,两只手却在狠狠地颤抖着,月宿,月宿,月宿!
仿佛是勾起了头曼那颗苍老的不再颤抖的心,勾起了他的回忆,勾起了那些被存封的往事,直到很久很久很久之后,头曼才从刚才那样无法克制的震惊之中缓缓地回过神来,像是经历过一场激烈的决斗似的。他的眼睛出现幻觉了吗,还是被巫术摄了魂施了法?直到现在他才看清,眼前的那个中原女子根本不是月宿,她们的容貌并不相像,只是,她一出现,那种强烈的存在感,散发着凉意的存在感,让他已经没有足够的冷静去追忆月宿的容貌。
整个大帐内,没有一个人说话,单于大人的反应太过反常了,是因为那个女子么?
“父亲大人?”瑞祥不解地皱眉,父亲大人为何不说话了?
轻尘更是事不关己地冷沉着脸站在那。
“本单于有些累了。”头曼忽然之间感到疲惫至极,他抬起一只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低喘着气,连眼睛也不敢再睁开看那个女子一眼。
“父亲大人?”瑞祥忍不住再一次出声询问,甚至无视了他的母亲死命地给他传递着“闭嘴”的眼色。
头曼抬起了一只手阻止了瑞祥的话:“你的愿望,本单于会考虑,现在,我有些累了……”
“臣妾陪单于大人回王帐歇息。”苏白拉皇后再一次暗暗瞪了瑞祥一眼,示意他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惹他的父亲生气。
“不必了。”头曼忽然之间的拒绝让苏白拉有些错愕,但头曼仿佛没有看到苏白拉脸上有些尴尬甚至惊讶的神情,他不再似年轻时那样阴婺冷厉的眼睛淡淡扫了眼还在那站着,却给人孑然一身潇洒不羁之感的中原女子一眼:“你,跟我进来,本单于有话要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