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逊先生,我们如果各执一端的话,又怎么能合作的成呢?”
“所以这就要看你的诚意了,刘先生!”
刘恭正苦笑道:“如果我不想合作的话,又何苦来找你呢?生意总是谈成的嘛。”
“我是在和你谈呀,中国人有句话:见面分一半,在这件事情上,我只要一小半,不是很合理吗?”
刘恭正叹口气:“真是精不过你们犹太人!这样吧,哈逊先生,我们各自退让半步,四六开,怎么样?如果还不能成交,那我就只能另找地方去实现我的计划了。”
哈逊故作沉痛地:“好吧,为了合作成功,我只能忍痛割肉了!”
刘恭正嘲讽地笑道:“你忍痛,割我的肉!”
哈逊哈哈大笑:“刘先生,你真是一个幽默风趣的人!”
大新舞台的楼顶,刘恭正带着四盏灯和洪正秋等人,在施工现在场比划着这个他设想中的游乐场。
“你们看,在扩大了的大新舞台的楼顶四角,我准备设四个游艺场:分别为北方曲艺、南方评弹、杂耍魔术和各地滩簧。四叔啊,这些方面的艺人,你要开始去聘请了。搭起了台子,得有人来唱戏才行啊!”
“你放心,我已经在着手准备了。”
他们来到了电梯井旁边,四盏灯有些奇怪地:
“咦,这里怎么有一个从底到顶的大洞?”
刘恭正哈哈大笑:“四叔,你忘啦,我们不是要装一部电梯吗?没有这个大洞,电梯往哪里放啊?”
四盏灯直拍脑门:“对对对,电梯!电梯!最大的一笔费用,原来就是要放在这个直不隆咚天的大天井里的!”
洪正秋说:“我估计,等你这个场开张了,最吸引人的东西,恐怕还是电梯!虽然上海外滩的银行、洋行大楼有电梯,但一般市民只是听说,无福乘坐,肯定对此怀有极大的好奇。”
“在上海做娱乐生意,就是要吃准上海人的好奇心理和崇洋心理。在开业广告上要特别强调电梯,最好这样写:`英国电梯,直上天际!’游客入内,如沿盘梯而上,只收门票一角,如乘电梯,则收两角。用这样的办法来吊吊上海人的胃口,不怕他们不到我这里来玩!哦对了,名字名字,我这个屋顶游乐场叫个什么名字?你帮我想好了吗?”
“我想了几个,一个叫“楼外楼”;一个叫“天外天”,你觉得如何?”
刘恭正思考着:“楼外楼?天外天?”
洪正秋以他的文人气说:“这都是有出处的: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这恰好切游乐场所的题!楼外楼已经很好了,天外天就更近一步了,除此之外,恐怕没有更好的名字了。”
“这两个名字好是好,但是太书生气了,我总觉得还不够气派,要到这里来玩的人可不都是书生啊。”他忽然眼前一亮:“这里原来的戏园叫大新舞台,就是占了新字的光。现在不仅仅是个舞台了,是个五花八门什么都有的场所,那么就叫新世界如何?”刘恭正看着他。
洪正秋想了一下,不得不心悦诚服地道:“恭正兄啊,有人说读书人中有慧根者能成大器;我看经商者也是如此,你在这方面真是有慧根的,新世界?好!这个名字确实是叫得既响亮又有吸引力!”
鞭炮鼓乐声中,剪彩的红披落下,赫然露出“新世界”三个金色的大字招牌。
过去的大新舞台;改造之后成了“新世界”游乐场。
“新世界”一开张,就引起哄动,一时间游人如潮。
屋顶花园四角的演艺台上,艺人在表演着地方戏曲和杂技魔术。
楼下大门前的售票窗口前,游客们在排队买票。
售票员对每一位买票者都重复着同样的话:“门票一角,乘电梯两角,要啥?”
而游客们也总是在说着同样的话:“乘电梯,两角!”
电梯门前,游客们兴奋地进进出出。
电梯升起了,第一次坐电梯的客人们欢喜地惊呼着:“啊,上天了!上天了!”
屋顶花园一角,刘恭正设茶款待几位海上知名人物。
洪正秋介绍道:“刘老板,这位就是沪上名流天虚我生。”
刘恭正拱手:“久仰久仰,感谢先生前来捧场!”
天虚我生道:“哪里哪里,真是大开眼界!我口占七绝两首,在这里献丑了。第一首是题电梯的:
“上界瑶台辟九层,云梯无级自然升。琼楼玉宇知多少,如此高寒得未曾。”
刘恭正带头鼓掌。
“且慢且慢,还有第二首,是写这屋顶花园的:
“圆亭台榭自凌空,恍在璇玑织女宫。入夜华灯灿如锦,管弦声在半空中。”
安俪花园中的清嘉园是哈逊夫人卢佳龄居住的地方。
这天她和来访的韩如冰在喝茶时,一边在消闲地读着报。
“……登楼远眺,全沪之风景一览无遗。至于林步青之滩簧,谢品泉之说书,金玉堂之线戏,莫不趣味盎然,引人入胜……”韩如冰念出的一段文字引起了她的兴趣。
“如冰你在读什么呢?是有关新世界的消息吗?”
她接过韩如冰手中的报纸念道:“……‘新世界游乐场在歌舞说唱之外,近又新从探险家采得异人一个,头如番瓜,上小而下大,眼若胡椒,灼灼而有光,百怪千奇,见所未见……’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韩如冰心情复杂地:“是啊,一个大新舞,居然被他弄成了一个万众瞩目的新世界,刘恭正可真是个人物!”
卢佳龄抬起头来不屑地:“刘恭正?不就是你的那个负心人吗?”
韩如冰淡淡一笑:“在感情上负心,可在生意上却有心!上一次是靠拉伶界大王的大旗让大新舞台走红;这一回又靠一个‘新世界’轰动了上海!”
“如冰啊,我看你还是对他藕断丝连啊!。”
韩如冰说:“丝如果还连着,就说明那藕就还没有完全断开。只是,我不能断定他连着我的那根丝到底是为了情还是为了钱!”
卢佳龄问:“你这话怎么讲?”
“就在他办新世界之前,还来找过我,和我商量,要把我的银子用他的名义投到佟光夫的银行里去当大股东,说那样收益更大些。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绝了他。我不敢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押到他身上。”
“幸好你没有!女人的命是情,男人的命是钱!你要是真把钱交给他,你的命也就没有了。这个刘恭正怎么这么无耻?他对你如此绝情,还敢来打你钱的主意!”
韩如冰叹了口气:“也许未必吧。”
卢佳龄言之灼灼:“肯定如此!如冰,对这个负心郎,姐姐我帮你报复他一下如何?”
韩如冰诧异地:“你帮我报复他?”
卢佳龄兴奋地:“你别忘了,他这个新世界是建在我们哈逊的地产上啊!我可以要哈逊把‘新世界’的股份正式转让给我,由我去参与这个游乐场的管理,他不是就不能为所欲为了吗?这样就可以杀一杀他的威风,为你出一口恶气!我看,就先从他弄来的那个畸型女人那里杀他一刀!”
韩如冰问:“你为什么要杀他一刀?”
卢佳龄有些侠气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你仅仅是为我出口气?”
卢佳龄说:“当然也不全是,他和哈逊谈股份的时候,硬把五五开压到了四六开。在我们家的地皮上,他得利太多了,要多分出一点来才对!”
新世界里的展览室里,那个报上所说的畸型人正在展览,一些游客围观着啧啧称奇。
忽然卢佳龄的大管家潘启林带着两个人走了进来,潘启林大声喝道:
“散开了散开了!这是什么恶俗不堪的东西,怎么也放在新世界里面展览?请大家退出了,这个展室从现在起封闭、撤展!”
他带来的两个手下人立刻用黑布把那个畸型人的展台围了起来。
在一边的工作人员上来质问:“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跑到新世界里来指手划脚?”
潘启林说:“去告诉你们刘老板,我是哈逊夫人的全权代表,她特地派我来过问新世界的具体事务。哈逊夫人既然是股东,就不能什么都由刘恭正一人说了算!”
“哈逊先生,我想要您对此做出合理的解释!”
刘恭正找到哈逊,很生气地对他道:
哈逊翻翻眼睛:“解释什么?”
“有关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不愉快事件!有人打着你和你夫人的旗号,不断地到新世界来无理取闹,不光要插手人事安排,还干涉到了新世界的具体经营!”
哈逊摇摇头,又点点头:“对不起,刘先生,这件事确实需要解释。你知道,我所拥有的房地产很多,事务繁忙,对于新世界,除了拿到应得的分账,并不想过问具体事务。但是我夫人卢佳龄对这个新世界却很有兴趣,我已经把股权正式转让给她了。她作为股东,有兴趣参与新世界的经营和管理,我就不好干涉了。如果有什么问题,应该由你们两个股东之间协商解决。”
刘恭正不解地:“你夫人股权不就是你的股权吗?你不能任她胡闹破坏我们二人的共同利益!”
哈逊苦笑道:“那是你们中国人的理解。按照西方人的习惯,这份财产已经交给了夫人,就只能由她来处理。所以,还是请刘先生直接去找我的夫人商谈吧。”
刘恭正只好又去找卢佳龄,两人进行了一场唇枪舌剑的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