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与失败都是有规律可循的,这世界上有很多失败的人,他们总是不屑于做这种事,或者在机会出现的时候表观得非常迟钝,所以他们输给了别人;这世界上也有很多成功的人,他们总是认认真真地做好自己的事情,时刻保持着高度的注意力,在机会眷顾的时候果断出手,所以他们成了人上人。其实机会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对等的,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
马同林和宋青一前一后朝村子里走去。
他是来这里视察市场的,每隔一两天,他都要来槐树村转一圈,看看行情,比如什么烟卖得好,什么烟缺了货,什么烟涨了价,以便于他能在第一时间联系货源。
他能走到今天,和他的这种敏感与勤奋是分不开的。成功与失败都是有规律可循的,这世界上有很多失败的人,他们总是不屑于做这种事,或者在机会出现的时候表现得非常迟钝,所以他们输给了别人;这世界上也有很多成功的人,他们总是认认真真地做好自己的事情,时刻保持着高度的注意力,在机会眷顾的时候果断出手,所以他们成了人上人。其实机会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对等的,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
一路上,不断有人和他打着招呼。他是这里的红人,这里的货很多都是出自他的手中。曾经,他也在这里租了一处民房,做私烟的二级批发商,虽然时间不长,但足以让他熟悉这里的一切。
那段时间是他从卖假烟到接触返销烟的转折点。让他下定决心彻底脱离假烟零售这个行业,转做返销烟,是缘于一件突发的灾难。现在看来,他应该感谢那次灾难,因此那次转变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
那是1998年夏天,他刚刚离开县城,带着十五万块钱来到S市。他并不茫然,但是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出路,自然而然地延续起了旧生意:找了一个店铺租下来干他的烟草零售,有真烟,也有假烟。
在经历了短期的生意惨淡之后,大城市的优势迅速显现出来,月收入万元如同探囊取物,恰巧不久又赶上中秋节,发了一笔送礼的财。
他觉得日子过得还算可以,除了有一点不好:大城市里的人嘴太刁,虽然每天他都能卖出比以前多几倍的假烟,可是差不多有一半的货会被退回来。虽然赚得不少,但每天被退货终归是一件烦心的事,而且,他有点担心,长期这样下去,终究会有一天所有的顾客都对他的店失去信心。
没多长时间,他知道了返销烟这种东西,也知道了槐树村这个地方,就经常去那里转转看看,进进货。毕竟,他的烟店还是需要一部分真烟来支撑的。
他曾经想过在槐树村租一处民房做返销烟,但始终下不了决心。毕竟,假烟的利润太有诱惑力了,随便卖一条假烟,一天的房租和店铺里所有的开支就都赚出来了。赶上运气好的时候,一天就能赚两三干块钱,那种快感真是无法比拟。
当然,靠卖假烟发财的劣势也是很明显的:你无法掌握任何事情,只能守株待兔似的等着撞大运,骗到一个是一个。如果你今天运气好,那就赚个盆满钵满;如果今天倒霉,那就只能喝西北风。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终于有一天,灾难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那天生意很不好,一上午都没什么人买东西,只卖出去了几盒单盒的烟,连顿饭钱都没赚出来。临近中午的时候,进来了三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看他们的穿着和气质,马同林感觉到他们是来给自己送大钱的,他立刻精神了。
果不其然,他们在看了一圈之后,点名要两条“中华”。这种烟当时的市场价是四百元一条,马同林当然会给他们假烟,假烟的进货价只要十二块一条,两条烟就能赚七百多块钱,马同林心中暗喜。
“我给人送礼用的,价钱高低没关系,务必要保证质量。”买烟的人反复叮嘱。所有送礼的人都会这么叮嘱,马同林早已经习惯了,听见当没听见。
“你就放一万个心吧,我这儿从来不卖假货,你就是说明了要假烟,我都给你拿不出来。这烟要是有问题,一条我赔你一万块钱!”这句话马同林背得太熟了,几乎一字不差。
那几个人付了钱,拿起烟,临出门,又折了回来,说:“对了,麻烦你给我开张票,要正式发票,报账用。”
马同林心想,这帮蛀虫,吃国家的喝国家的,最后还拿国家的钱买烟送礼,不坑你们坑谁?他麻利地把票开好,签上名字盖好章,递给对方。
对方把票收起来走了。妥了,这一天算是没白过,七百多块钱就这么轻松地赚到手了。
第二天,马同林的店铺刚刚开门,两辆车就停在了他的店门口,从车上下来了七八个穿着制服的人,直接冲进了他的店里。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时间有点儿蒙,愣在那里。
领头的那个人把证件一亮,说:“我们是烟草稽查队的,这两条‘中华’是昨天从你的店里买的,经过鉴定属于假烟。”
说完,那人把两条开了封的烟和他昨天开的发票放在了柜台上。
马同林这才发现,昨天来买他烟的三个人都在这些人之中,只不过换上了制服。
“假的?不会吧?”马同林很快反应过来,连忙说,“这是前几天一个朋友托我帮他卖的,我刚干这一行,是真是假也分辨不出来,你要是觉得有问题我马上给你换两条。”
“不管你烟的渠道来源是哪里,销售假烟就是违法的,现在我们要依法对你的商店进行搜查,希望你能配合。”
那人面无表情地说完这句话,其他人就一下子拥进了柜台后面,开始检查他的烟。
“领导,别这样,咱有事好商量……”
马同林的声音就像石沉大海,没有引起任何回应,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把他的烟一条一条从货架子上、箱子里拿出来,摆在柜台上。这一刻,他感到无比的无助和绝望。
最终,他的店里价值五万多块钱的烟被全部没收了,一条不剩——这些烟,除了假烟就是返销烟,全部是非法的。
他们把这些烟装进了车里,留给马同林一张被没收的烟的清单和一张五千多块钱的罚款单。
坐在空空荡荡的店铺里,马同林大脑一片空白。几个月来辛辛苦苦守着店铺赚来的钱,以及这其中所有的等待、欣喜、煎熬、得意、失落,转眼间都被收走了。他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只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这时候,进来一个人,是来买烟的顾客。那人看到空荡荡的店铺,有些吃惊。
“老板,这是怎么了?不干了?”
是啊,这是怎么了?还干不干呢?马同林也在心里问着自己。他抬起头,望着那个顾客,轻轻地说:“嗯,不干了。”
他拿起桌子上的清单和罚款单,撕了个粉碎。
去他妈的吧。
第二天,他转了店铺,收拾起自己全部的家底,搬进了槐树村。那是1998年的冬天,天空中似有似无地飘着一些细碎的雪粒。
其实他完全可以继续干下去,因为再过两个月就是春节了,只要坚持到那个时候,这些损失就都能补回来。但他没有这么干,他异常坚决地告别了这一切,而他的飞黄腾达之路,也由此正式开始了。
那一年的春节,他没有回家,他一个人窝在槐树村的民房里谋划着未来。两年之后,他成了一个真正的大烟贩子。
“小伙子,好样的!”
一个六十来岁,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衣服的老头倚靠在墙角,冲着马同林喊。马同林冲他笑了笑,宋青也很有礼貌地冲他笑了笑。
马同林认识这个老头,但仅仅是因为经常见,知道槐树村有这样一个人,其他的一无所知,也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
马同林当年刚进槐树村的时候,这个老头就这样整天倚靠在墙角,据说他是个疯子,但也有人说他曾经在十几年前就当过烟贩子,而且做得很大。不管怎么样,这些都是传说,流传在人们茶余饭后偶尔提及的故事里,从来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验明过他的身份。而且,就现在看来,这是毫无必要的,一个六十来岁,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衣服,整天倚靠在墙角的老头,有什么必要去探究他的身份和过往呢?当然,也许会有一些无聊的人,比如作家,愿意和他聊一聊,从他那些老掉牙的故事里寻找一些灵感。但是槐树村没有作家,这里只有大大小小的烟贩子,他们没有这个耐心。
在槐树村转了整整一大圈,这两天的大致情况马同林心里已经有了谱。让他觉得有些奇怪的是,他隐约觉得人们对他的态度有些变化。但究竟是什么变化,他也说不清楚。
可能是自己太敏感了吧。他心想。看看宋青,额头上已经微微渗出了汗珠。
“走累了吧?”他双手扶着宋青的肩头问。
“嗯,有点儿。”宋青点点头,忽然眼睛一眯,冲他脸上亲了一下。
“小狐狸精。”马同林一下子就乐了,刚才心里那点些微的疑虑瞬间烟消云散,“走,先吃点儿东西,下午带你去狗市看看。”
宋青喜欢小动物,尤其是对小狗情有独钟,前几天就吵着要去狗市看看,买一只漂亮的小狗,但马同林一直没有腾出来时间陪她去。
两人吃过午饭,上午的疲劳已经一扫而光,宋青也恢复了平时一贯的欢快,他们开上车直奔城东的狗市。
一到目的地,宋青就迫不及待地冲下了车。看到这么多大大小小的狗,宋青兴奋得大呼小叫。“你看,看这个小狗!”“呀!这个狗太可爱了,真想掐死它!”“这个狗好丑啊,真是讨人喜欢。”她左冲右突,看看这个,摸摸那个,几乎对每一只狗都给出了评价。马同林跟在她的后面,脸上始终带着笑意。
忽然,宋青像发现了宝藏一般直冲到一只日本尖嘴银狐犬跟前,大声喊道:“这个!我要这个!我喜欢它!”
“哦?这个有什么好?”
“它跟你长得很像!你不觉得吗?”
连卖狗的人都忍不住笑了。马同林看看那只狗,又摸摸自己的脸,像吗?想不到自己长得是这个样子。
“这狗多少钱?”他问卖狗的人。
“看小姑娘这么喜欢,就给一千八吧。”
马同林正准备掏钱,就听宋青说:“一千八?你去抢好了!这狗值一千八?你当我傻子呀?我前几天刚来这儿问过的,人家要才要一千三!”
“哈哈哈……”卖狗的大笑着说,“这小姑娘嘴巴真厉害,行,那就一千三给你,点钱吧!”
“点什么钱?人家要才要一千三!”
“一千三还嫌贵啊?我上午刚一千五卖了一只……”卖狗人的气场明显不如宋青。
“啧啧,一千五,心真黑啊……”宋青摇头晃脑地撇着嘴说。
卖狗的被这几句话折腾得有点心虚,说:“小妹妹,那你说吧,打算给多少钱?”
“这样吧,我给你个公道价,一千一,卖的话我就牵走。”
卖狗的想了想,吞吞吐吐地说:“一千一也太便宜了……加一百块钱,一千二,怎么样?”
“多一分不要!”宋青十分干脆地拒绝了。
“好好好,一千一,你牵走,小姑娘真会买东西……”
马同林付了钱,宋青一手拉着他,一手抱着狗,美滋滋地往回走。
上了车,马同林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抱着小狗,一边抚摸一边笑眯眯地问宋青:“你什么时候偷偷来这里看过狗?我怎么不知道?”
“我没来过呀!”宋青说。
“那……”
“我骗他的!要不然他狮子大开口,以为咱们什么都不懂呢。其实我就是什么都不懂,随口说了一个价,想不到还真把他蒙住了。”“哈哈,你个小骗子。”“我给你省了七百块钱你知道不知道?要是你个傻货,就直接给人家点一千八百块钱了,还做生意呢,都不知道讲价!”
“是,是,你厉害。”马同林连声说。
“这就完啦?”宋青扭头看了他一眼,面带奸笑地说。
“那你想怎么样……”
“我给你省了七百块钱,就等于我帮你赚了七百块钱,你还不赶紧分一半给我!”
“哈哈哈……好,好,都给你。”宋青把马同林逗得开怀大笑,这样的钱他当然愿意掏,而且还巴不得多给她一些。和宋青比起来,钱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还差不多,”宋青心满意足地说,“我们给小狗起个什么名字呢?”
还没等马同林说话,她就继续自己念叨:“它长得这么像你,不如就叫同同吧……不好不好,太难听了……不如叫啤啤吧。啤啤,怎么样?这个名字好听吗?”
“皮皮?什么意思?是说它和你一样爱耍赖皮吗?”
“你才爱耍赖皮呢!不是那个皮,是啤酒的啤,啤啤!”
“哦?什么意思呢?”马同林不解。
“没有什么意思,我就喜欢它叫啤啤,好不好?”
“好好好,就叫啤啤,”马同林抱起小狗,架着它的两只前爪晃了晃,“啤啤,来,乐一个!”
到了宋青家楼下,她从马同林手里接过了小狗,马同林说:“你自己回去吧,我就不上去了,我还得再去一趟槐树村。”
“我送『尔?”虽然宋青平时很顽皮,喜欢耍无赖,但是当马同林有事的时候,她非常懂事,绝不缠着他,这恐怕也是马同林和她在一起会觉得非常舒服的一个重要原因。
“不用,你上去和啤啤玩吧,我打个车就过去了。”马同林搂过宋青,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嗯,那你晚上早点回家。”马同林之所以想再去一趟槐树村,还是因为今天上午他心中隐约的不安。他想去找二狗坐坐,打探一下最近有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