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上无论干什么,做生意也好,做事也好,永远没有该或者不该,机会只垂青于有准备的人,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一个成功的人,一定是用过脑子、付出过努力的人,比如马同林。
傍晚,马同林带宋青出来吃饭,刚刚坐定,手机就响了,显示是:二狗
的电话号码。马同林以为又是二狗的老婆,接起来之后,却是小蛋儿。
“马叔,我到S市了,你在哪?我去找你。”
这让马同林觉得有些意外:“你妈不是不让你来吗?怎么回事儿?”
“我自己跑出来的,见面再说吧。”
“嗯,你在哪?我去接你。”
半小时之后,马同林和宋青在汽车站见到了小蛋儿。和上次见他相比,虽然只过去了不长时间,但小蛋儿的脸上已经平添了几分成熟和沉稳。目睹亲人的离去,而且是以这样的方式离去,或许真的可以让一个孩子一夜之间成长。
于是,原本两人的晚饭变成了三人。
小蛋儿说,他妈说什么也不同意,要让他老老实实在家种地,不能再出去了。他不愿意,就偷跑出来了。
“你想清楚了?”马同林问他。
小蛋儿点了点头。
“你跟着你爹也干了这么多年了,什么事儿也都清楚,这一行是有危险的,弄好了,确实能赚点钱,弄不好,进监狱、出人命都是有可能的。”马同林盯着小蛋儿的眼睛,严肃地说。
“我知道,我爹不就死在这上面了吗?可是真正能发财的,有几个是老老实实做正经生意的?想赚钱就得担风险,我和我爹不一样,只要跟着马叔,我一定能干出一番事业。”
听到这句话,马同林使劲儿抿了抿嘴,又抬眼看了小蛋儿一眼,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有大名吗?”
“有,吴波。”“吴波……”马同林轻轻地重复着这个名字,现在的吴波,以前的小蛋儿,他努力把这两个名字联系在一起,“好,从现在开始,你要知道,你不再是个孩子了,而是一个成年人。明天你就去槐树村,还在你们原来那个地方,永兴胡同十七号,把摊子支起来,把以前的客户都拉回来。本钱我给你出,五万块钱足够你开张了。”
“五万块钱……够进货吗?”
“我当年起步的时候,是两千块钱。”
听到这句话,小蛋儿不吭声了。
“现在是一年当中最好的时候,你应该很清楚。如果你干得好,过完这个年,这五万块钱就有可能变成十五万、二十万,到那个时候你就是个真正的小老板了。这些钱,你都进成中档的畅销烟,高档烟不用进,我从你这儿出货,给你提钱。”
第二天,槐树村永兴胡同十七号关闭的大门又重新打开了,有以前的底子,又有马同林帮忙,立一个摊子并不是什么难事。
槐树村里的其他商户很好奇,纷纷过来围观,因为这里出过事,死过二狗,也死过烟草稽查队的人,他们觉得这里不太平,不吉利,想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还敢接这个茬,在这里继续干。但是当他们看到是二狗的儿子时,又都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好好干,做出个样子来给他们看看,二狗的儿子不比二狗差。”马同林对小蛋儿说。
这天晚上,马同林给老三打了个电话:“三哥,能不能分两个兄弟给我?我这边有个跑腿的事要做,分不开身。”
“行,我找俩人,让他们给你打电话,你们直接联系。”
不一会儿,老三的两个小弟就和马同林取得了联系,马同林安排他们在槐树村小蛋儿的家里见面。
“马哥,什么事儿?”两个人一过来就直奔主题。他们都是老三身边的小弟,对马同林并不陌生。
“你们知道‘苏烟’吧?”看他们两个人点了点头,马同林接着说,“现在市场上这种烟几乎处于断货的状态,你们帮我跑跑市场,找那种零售的烟店,问问他们有没有这种烟,要是有的话,你们就随便问两句,走人;要是没有,就跟他们说,到货了给我们留着,我们高价收。这烟正常价格是四百多一条,现在断货,估计已经炒到五百了,你们就出五百五十块钱一条的价格。”
“就这些?”
“对,就这些。全市的零售店不少,你们多辛苦辛苦,多跑一些店,”说着,他拿出一摞钱,“这是两干块钱,跑累了买瓶水喝。”
马同林的目的很明显,要让他们两个人去哄抬“苏烟”的价格。他们只需要这样跑上两三天,基本上全S市的零售店都会知道有人在高价收购“苏烟”的消息,这样一来,他们就会向二级批发商要货。二级批发商手里没有货,就会向大烟贩子要,现在能大量拿得出这种烟的大烟贩子,只有马同林一个人。那时候,马同林就可以以高价往外出一小部分货,这些货对于整个市场来说,肯定是不够的,但是,这就是马同林所要达到的目的:物以稀为贵。
这些货经过逐级加价,流入到市场上之后,零售商的进货成本已经提高了很多,再加上前面马同林已经安排了人去哄抬价格,零售商一旦拿到数量不多的私烟,肯定不会以低于每条五百五十块钱的价格出售——很明显,有人以这个价格收,我为什么要低于这个价格卖呢?
按照这样的状态,只要能僵持三四天的时间,“苏烟”的价格就被真正抬上去了,这时候,马同林再断断续续往外出货,只要把握住节奏,永远不让市场满足,价格就会一直居高不下。
果然不出他所料,几天之后,S市几乎所有的烟贩子和零售商都开始打听“苏烟”的消息,其他烟贩子面对这样的发财机会,心急如焚,但是却毫无办法——现在,已经不可能再从外面倒来“苏烟”了。因此,所有的努力过后,只剩下感慨、牢骚和猜测。
他们在猜测谁会在这个浪潮中成为大赢家,而马同林已经把第一批货,二十箱“苏烟”运到了小蛋儿那里。
他不打算把烟批发给任何一个二级批发商,他只通过小蛋儿和零售商直接对接,每条烟给小蛋儿提五块钱的利润。这样,不但可以保证他的利益最大化,而且能更轻松地控制市场,还可以帮助小蛋儿迅速赚到第一笔钱。
尽管价格非常高,但这二十箱烟还是迅速销售了出去。马同林早就预料到会出现这种局面,所以他吩咐小蛋儿,要控制零售商的进货量,每个人只给五条。这是一种手段,你越控制,他就越渴望。
小蛋儿尝到了甜头——这些零售户打听到他这里有“苏烟”供应之后,口口相传,导致几乎所有来槐树村进货的人都会到他这里拿几条“苏烟”。有的人懒得再去别的地方跑,也就顺便在他这里进了别的货。
这也是马同林最希望看到的,并且,他也预料到了这一点:小蛋儿帮他走完这一批“苏烟”,只靠提成的话,拿不到多少钱,而且赚来赚去都是赚自己的钱,只有通过“苏烟”当引子,吸引来更多购买其他烟的零售户,才是一个让小蛋儿以后可以持续赚钱的路子。
第一批烟销售完以后,马同林有意让市场断了两天货,然后又把第二批烟送到了小蛋儿那里——不多不少,还是二十箱。
上次,马同林从仓库里一次运出了一百五十箱烟,给了小蛋儿二十箱销售,其余的烟,放在家里七十箱,放在宋青那里六十箱。在这个危险的时候,他要尽量减少去仓库的次数,因为每打开一次仓库,都要冒着被抄底的危险,说不准什么人在盯着你,什么时候稽查人员会突然从天而降。
尽管只往市场投放了区区四十箱“苏烟”,但是马同林还是迅速成为槐树村街头巷尾热议的焦点:很显然,烟是从小蛋儿那里出来的,小蛋儿是二狗的儿子,二狗和马同林什么关系,谁都知道。小蛋儿一个小崽子,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拿出来这么多“苏烟”,唯一的可能是马同林在背后运筹,小蛋儿只是代替马同林出头做事。
于是,一些原本熟悉的老客户开始给马同林打电话,想从马同林这里直接拿货。但是,马同林对此一概否认。
“马老板,怎么偷偷摸摸地发财啊?手里有货,也不说给老弟兄们分分。”
“有什么货啊?”马同林装傻。
“还能有什么啊,‘苏烟’啊。”
“那宝贝,我哪有啊。我这儿有‘中华’,你要吗?”
“你别开玩笑了,二狗的儿子天天往外发‘苏烟’,大伙儿都看着呢,你还说你没有。”
“哈哈……人家发货,是人家的事儿,那又不是我儿子,我还不是只能干着急?我要是有,我干吗不自己卖?”马同林不急不慢地说。
“他一个小崽子,有什么能耐?要说这不是你的货,谁信啊?”
“能在槐树村立足的,都有自己发财的门道。我手里是真没货,你要是要’中华’,你就给我打电话。”
无论是谁打电话过来,马同林都是这一套说辞。他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不管别人怎么怀疑,他都不松口,而是坚持在口头上和小蛋儿划清界限。
他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因为他知道如果承认了这批烟是自己的,一定会给自己招来很多麻烦。相对于小蛋儿来说,自己更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这个时候,他必须要低调。
这是自己在利用小蛋儿吗?马同林这样问过自己,但是他很快否决了这种想法,不是,这不是利用,只是一个必要的策略,而且这不管是对于他自己来说,还是对于小蛋儿来说,都是有利的。小蛋儿在台前,自己在幕后,各尽其能,这有什么不对吗?也许这样看上去小蛋儿要承担的危险大一些,毕竟他身处明处,但是,这总比他亲自出面要好得多,而且,他可以暗中保护小蛋儿。。
“这还用问?肯定是马同林的货!S市能有这本事的没几个人!”不管马同林怎么说,其他的烟贩子都抱定了这个看法。
他们嫉妒马同林,但是也无可奈何,这种情绪郁积在心中,渐渐变成了’一些酸不溜丢的闲言碎语:“该谁发财谁就发财,挡不住……”
这世界上无论干什么,做生意也好,做事也好,永远没有该或者不该,机会只垂青于有准备的人,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一个成功的人,一定是用过脑子、付出过努力的人,比如马同林。
当然,也有人诅咒他,说现在市场上他一家独大,树大招风,迟早有一天得被烟草稽查队当成靶子干掉。
在这些人当中,最不爽的就是良子。他当然也囤积了一些高档烟,但如同其他烟贩子一样,他的意识还停留在传统高档烟的阶段,所以这次“苏烟”价格暴涨,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他也只能和大家一样,看着马同林发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