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同林拿出电话,给早上打电话管他要烟的那个号码拨了过去,不出所料,那边已经关机了。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套儿,是一个阴谋,目标直指他。
“这个仓库,你没跟别人说过吧?”马同林盯着司机问。
“绝对没有!”
“他呢?”马同林指的是另一个司机。
“如果让我说,我相信他也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
马同林相信他说的话。他们两个跟着他运烟也有一年多的时间了,如果想搞他,好机会多得是,根本不用这么费尽周折地设计什么圈套。
但是,即使是有人举报了他,烟草稽查队来突袭他,他也不可能毫不知情,被打得措手不及啊。他在烟草稽查队内部是有关系的,一般稽查部门有行动的时候,线人都会提前告诉他,让他做好准备和防范,为什么这次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的线人是S市烟草专卖局稽查大队的稽查员,也是通过老孟认识的。他是老孟的一个亲戚,他的这个工作也是老孟一手操办的。常在河边走,难免有湿鞋的时候,或多或少都会有损失,但是有了这个照应,马同林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几乎没出过任何差错,每次都能提前获得消息,安全避过风头。这一次,到底出了什么意外?
他本想立刻打电话给他的线人问问情况,但是又转念一想,烟草稽查队员刚走,如果现在那边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状况,那他一旦打电话过去,线人的身份很可能就暴露了,这样一来,对他更为不利。
“现在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很明显除了咱们三个人之外,还有人知道这个地方,我们要尽快转移掉,要不然,早晚得出事儿。”马同林望着外面,仿佛在自言自语。
“良子哥,烟草稽查队的刚才去了马同林的仓库,把他堵到里面了,可是没查到他的烟,会不会搞错了?”良子接起电话,电话那边气喘吁吁地说。
“怎么可能搞错?我专门派了人跟踪他,他们亲眼看见他拉了两卡车的烟放进了那个仓库,难道一夜之间这些烟都插翅膀飞了?”良子声音不大,但充满了威慑力。
“那……会不会是他和这帮稽查的都认识,稽查的只是跑过去做做样子,没有真查?”
“这也是不可能的。据我所知,现在这个稽查大队队长是上个月刚调过来的,他马同林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就把关系打通。”
“照这么说的话,那就只有可能是这帮稽查的太蠢了,没找到藏烟的地方……”
“嗯,这倒是有可能。这小子很狡猾啊,都把他堵到仓库里了都没找到烟。”
“他们再晚进去五分钟就好了,等马同林开始往外搬运烟的时候,人赃俱获。”电话那边无限惋惜。
“没关系。我早料到不会这么顺利。如果他马同林就这么被搞死了,那也太不好玩了。我就喜欢这种对手,咱们跟他慢慢玩,迟早把他鼓捣死。”
挂了电话,良子开车往槐树村而去。在他看来,那里不久之后就将完全是他的天下,他要好好看一看,熟悉熟悉自己的江山。
与此同时,马同林也正赶往槐树村,他要去找二狗,看看能不能打探到什么消息。他现在觉得自己正深陷在一个阴谋之中,但是又毫无头绪。
进了村子,马同林直奔二狗家而去。路过那个终年倚靠在墙角的疯老头的时候,他忍不住看了那个疯老头一眼。
那个疯老头先是愣愣地看着他,然后一边摇头一边笑着说:“不妙啊,不妙啊!”
不妙?什么意思?难道这个老头知道些什么?他望着这个老头,仍旧是那身脏兮兮的衣服,但这一瞬间仿佛笼罩上一层模糊的面纱,让人看不清他的样貌。他想起人们口中关于他的一些传说,传说他曾经在十几年前就当过烟贩子,而且做得很大。
但是,即使这些都是真的,又能说明什么呢?那毕竟是以前的事了,现在看起来,他更像个疯子。人在面临困境的时候,看谁都像是能解救自己于水火之中的神仙。马同林自嘲般地笑了笑,转身走了。
小蛋儿照例在门口看守着烟摊儿,见到马同林依然恭恭敬敬。马同林拍拍他的头,进去了。
这一幕,正好被开着车缓缓驶过来的良子看到,马同林却没有注意到车里的良子。不过即使注意到也没用,良子认识马同林,马同林却不认识他。
良子记下了二狗家的门牌号,然后缓缓地开了过去。转过弯,他把车停在胡同里,拨了个电话:“永兴胡同十七号这家卖烟的什么来头?”
对方略作思索,说:“二狗,在这儿干了一年多了。”
“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有他媳妇,还有个十几岁的小崽子。”
“他跟马同林什么关系?”
“据说是马同林把他带到槐树村卖烟的,平时马同林挺照顾他,经常去他家,俩人关系应该不错。”
“今天晚上,你带几个人过去,把这个二狗给我干一顿,告诉他,别在这儿卖烟了,不然后果自负。”
“为什么干他?他就是个狗屁不如的小角色。”
“我刚才看见马同林去他家了。这个时候姓马的能去他家,证明他们俩关系非同一般。干了这个二狗,震震姓马的,看看他有多大胆子。”
“好,知道了。”
进屋坐定之后,马同林向二狗简单叙述了一下事情的经过。二狗听罢,沉吟片刻,一口咬定这事儿肯定是良子干的,但是问及理由,他也说不出来。
看看时间,感觉差不多了,马同林掏出电话打给线人:“你在哪儿呢?”
“在家休假呢,怎么了?”
“今天上午你们烟草稽查队去抄我的仓库,这事儿你知道吗?”
“啊?不知道啊。怎么回事?查到没有?”听声音,线人也是十分惊讶,连连发问。
“运气好,没查到,不过仓库已经被发现了。据说是被人举报了,但是还不知道是谁举报的。”
“应该是个突发事件,不然我肯定会知道的。谁带队过去的?”
马同林跟线人描述了一下对方的样貌,线人说:“这人叫乔玉国,是上个月刚刚调过来的稽查大队队长,平时话不多,据说很铁面,我对他还没有太多了解。”
“你帮我查查,是谁举报的,查到打给我。”
乔玉国带着他的属下空手回到了单位,这次突袭并没有收到任何效果。
“你过来一下。”乔玉国把副队长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这个马同林你了解不了解?”
“嗯……”副队长大概觉得这个问题有些难度,考虑了半天,才说,“这个人,在S市私烟这一行里算是个名人,据说生意做得不小,路子也很广。据我推测,他这个人为人处世应该也是很有一套的,基本上没什么仇人,要不然也不会直到现在才有人举报他。这个人行事比较低调,虽然生意做得很大,但是不爱声张,喜欢独来独往,做事也比较谨慎,所以他入行一年多以来,我们从来没有查到过他的烟。”
说到这儿,副队长看了乔玉国一眼,乔玉国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这个人肯定是不简单的,他才刚刚人行一年多,就已经远远超过了那些干r-’三四年的老烟贩子,我觉得这肯定能说明点儿问题。”
“他以前是干什么的?”乔玉国打断他的话,问了一句。
“他以前也是卖烟的,干过零售,也在槐树村租房子搞过小批发,不过时间都不长。我以前跟他打过一次照面,这事儿说起来早了,大概是1998年冬天,那时候我还是个普通的稽查员,他当时租了个门脸卖假烟,也卖返销烟。当时局里面的领导下去走访,故意在他那儿买了两条烟,回来一验,是假的,就带我们过去把他的店抄了。我记得很清楚,抄的一条不剩,因为他店里除了假烟就是返销烟,根本没有正规渠道的货。后来他就不干了,店也关了,应该是从那时候开始,就进了槐树村做二级批发商。”
听着副队长的回忆,乔玉国不断地轻轻点着头,等副队长说完,他说:“嗯,我知道了。那个举报他的人是什么来头?”
“那个举报他的人叫良子,很奇怪,这个人我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应该不是做烟草出身的。我听人说,他好像有黑道背景,如果这种人在这个圈子混,那对我们来说可能就比较麻烦了。”
“他为什么举报马同林?他们有仇?”
“同行是冤家。他举报马同林,这一点儿都不奇怪,毕竟马同林也算是S市私烟市场上的一个巨头,灭了他,对他自己的发展肯定是有好处的。”
“这样看来,这个良子野心不小啊。他不仅仅是想在这个行业里分一杯羹,我看,他是想一家独大。”
“嗯,我也这么觉得。”副队长说,“不过,灭掉马同林也不是一件容易事。马同林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把生意做到这么大,也绝不是平庸之辈。看来,免不了一场恶战。”
“不管他们什么来头,抱着什么目的,只要栽到我手里,我就绝不手软!”乔玉国铿锵有力的声音回荡在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