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话题中国文学史
19023500000060

第60章 神鬼妖怪本是现实的折射(2)

洞庭龙王带着女儿舜华往东海为其兄东海龙王祝寿,舜华见到东海龙王的女儿琼华,小姐妹都感到龙宫寂寞,想到海边游玩,但是龙王担心她们的安全,就想了一个主意,叫虾兵蟹将嘘气吐涎结成一座蜃楼,让姐妹俩登上蜃楼游玩。因为张羽、柳毅本来都是仙身,所以东华仙子将手杖化为长桥,柳毅从桥上直达蜃楼与舜华私订终身,并将张生介绍给琼华,舜华将鲛绡帕一条,琼华将晶佩一枚交给柳毅,约定八月十五夜间柳毅偕同张羽一起再来相会。但是他们如期赴约,却未见龙女到来。

原来舜华被叔叔钱塘龙王做媒远嫁泾河龙王之子,舜华心中想念柳毅不愿从属泾河小龙,被放逐去牧羊。柳毅、张羽双双考中进士,皆官侍御史。柳毅被派往泾河巡视,恰遇牧羊的舜华。两人惊诧相见,柳毅想接舜华回官衙,舜华则担心叔叔钱塘龙脾气暴躁,怀疑自己不守妇道。所以她叫柳毅送信给父母来搭救她,以后再论婚事。因为柳毅有官事,脱不开身,还没有被分派实职的张羽就成了为龙女传信的使者。

洞庭龙王听说舜华竟被罚牧羊,不由大怒,兴兵与泾河龙王大战。得胜后救回舜华,但是他却不同意舜华嫁给柳毅,于是张生用东华仙子教给的法术煮海,逼迫洞庭和东海龙王答应了他和柳毅的婚事。

对于李渔的改编众人评说不一,大体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是其立意仍然在于歌咏青年男女为争取自身的爱情和幸福不懈地斗争,因此虽然剧中仙气缥缈,情节也不如两个单本剧作洗练明快,但是作者苦心孤诣的努力还是应当加以肯定的,起码《蜃中楼》在李渔所作十种曲里面还算比较好的作品。

三、男鬼女鬼报冤仇

谁都知道人世间没有鬼,可是古人宁可信其有。因为鬼是人的另一面,在现实世界人要受到种种制约和束缚,在阴间鬼地的魂灵可不受人间的一切约束,人力办不到的事,鬼魂却可以凭借其超人的力量完成其事。在这一点上,鬼与神是相通的,所以鬼魂戏和神仙戏是异曲同工的。但是神仙戏和鬼魂戏的意趣也有一个很大不同,那就是神仙戏多演绎人生未来世界,劝人修炼,劝人养性,好在将来得道成仙,当然劝善惩恶批判现实社会的丑恶也是神仙戏的意旨之一。可是报复寻仇却不是神仙戏的主旨。人在现实社会受到欺凌,常说“做鬼也要报仇”。因此鬼魂戏无论出现男鬼女鬼,他们都常常是复仇的英雄。这与神仙戏的劝人行善修行就有很大不同。

众所周知,关汉卿的名作《窦娥冤》中的窦娥在现实社会蒙冤被屈,她被诬陷以至被官府判处死罪,但是窦娥的灵魂却依然不屈不挠,必报冤仇。当她的父亲官为廉访钦差复查案情时,她一次又一次地向她的父亲陈诉冤情,作为鬼魂,窦娥一出场就道“我每日哭啼啼守住望乡台,急煎煎把仇人等待”,表明其复仇之心极其强烈。直到她眼看坑害她的一班魑魅魍魉都遭到应有的下场,她的愤恨才得以平息。

元杂剧中还有一部无名氏的剧作《盆儿鬼》,其剧情近似荒唐,却写出民众对冤屈誓死必报的心理。故事讲商人杨文用出外经商,客居一个烧制盆罐的人家。这家人男的姓赵,人称“盆罐赵”,他和老婆贪图杨文用的钱财,就害死了杨文用,把尸首在瓦窑里烧成了灰。然后他们又用那骨灰烧制成一个瓦盆。当时瓦窑神即告诫他们不要作恶多端。有个张老汉向“盆罐赵”讨要一个盆,赵即把用杨文用的骨灰烧制的盆给了张老汉。张老汉把盆儿带回家,忽然听到盆儿说起话来,请求张老儿带他到包拯那里去告状。结果张老儿经不起盆儿的一再央告,就带盆到了包拯处。包拯审理瓦盆,听清了杨文用的冤屈,于是把“盆罐赵”夫妇捉拿归案,为乌盆申明了冤情,罪人得到应有惩罚。这个故事是宋元时代的民间传说,南戏有同名剧作。因为该剧反映了民众有冤必申、有仇必报的信念,就是至死把骨头变成灰,其意志也绝不改悔,所以该剧很受民众欢迎。明传奇和清传奇都有改编之作。

这一类剧作中明人周朝俊所作的三十四出传奇《红梅记》可以说是难得的优秀作品。周朝俊(约1580—1624)字夷玉,浙江鄞县人,作有十几种传奇,唯有《红梅记》最杰出。该剧取材于明人瞿佑的小说集《剪灯新话》中的一篇《绿衣人传》。

故事说,书生裴瑀在杭州西湖游玩,被游湖的贾似道身边的侍女李慧娘看见,李慧娘不自觉脱口而出,赞美了裴瑀一句:“美哉一少年也!”不料贾似道醋意大作,回到府里就假惺惺地对慧娘说,要把彗娘嫁给裴瑀,慧娘知道贾似道不会大发善心,就哭着央告饶恕她。贾似道让李慧娘发誓,当慧娘以为她真的可以被原谅,诚心发誓之时,贾似道却凶狠地抽出剑来,残忍地将李慧娘杀死,并将其人头盛在盘子里让侍女们观看。

已经去世的卢总兵之女卢昭容,因为春日折梅吟诗,被游春赏梅的裴瑀在墙外听见,裴瑀遂与昭容相识。贾似道闻听卢女貌美,就要强娶卢女。卢女不愿意,得卢母同意,裴瑀就冒充卢女之婿到贾府拒婚。结果裴瑀被贾似道拘押起来。半夜时分李慧娘的魂灵来与裴瑀相会。当魂灵知道贾似道要杀害裴瑀的时候,立即帮助裴瑀逃出贾府。贾似道怀疑是他的侍妾们放了裴瑀,要加以拷打,这时慧娘的鬼魂立刻出现在贾似道面前,勇敢地承认是她放的裴瑀。该剧以李慧娘的一曲唱词揭露了贾似道的凶残以及慧娘的善良和勇敢:

〔梁州第七〕怎忍见姊妹行无端拷打?好一部肉鼓吹唧唧喳喳。呀呀呀,仗威风不下的阎浮刹!是这等五更签押,三鼓排衙。荆条竹板,玉锁机枷。呀呀呀,那边厢只少个拨云堆牛头夜叉,这边厢只少个哨风尖鸟喙獠牙。呀呀呀,便阴司呵少不得一桩桩把善恶稽查,少不得把明晃晃业镜来照察。早难道葫芦提一笔儿勾拿。哎喲,死不当耍!针尖事谎的天来大。任粗豪将神鬼诧,则怕呵相报冤冤定不差,迟早儿争些。

继而她怒斥贾似道,说她以前“并不曾背地里通些情话,也不曾背人儿眼角眉梢去挑弄他,却怎生半声纳采,一剑儿分花?”对贾似道的专横凶狠发出愤怒的抗议。

此剧后来写贾似道纵欲误国,被贬官,在漳州被杀。裴瑀则考中进士,与昭容完婚。综观全剧,李慧娘遭遇悲惨,但是她死后为鬼则倔强勇敢,继续大胆地追求自己所爱,并尽力保护自己所爱;直面仇人——权奸贾似道,怒斥愤责,表现了她的不屈不挠。有人评价此剧说:“裴郎虽属多情,却有一种落魄不羁迹象,即此可以想见作者胸襟矣。”也就是说作者此剧写的是宋事,实际表达的是对当政的不满。

四、桂花仙子情义深

元代著名杂剧作家吴昌龄和马致远一样是个写神仙戏的高手。不过他的剧作没有马致远那么多个人情感掺杂剧中,也没有那么多道教的宗教色彩。吴昌龄的神仙戏更像是神话剧。吴昌龄,西京(今山西大同)人,作有十一种杂剧,其中属于神仙题材的有《花间四友东坡梦》、《唐三藏西天取经》、《老回回探狐洞》、《鬼子母揭钵记》、《哪吒太子眼睛记》、《张天师夜祭辰钩月》等,占其剧作数量一多半。可惜的是其所作留存不多。就是《元曲选》说是他作的《张天师》,学界也有不同看法。作者有幸与不幸,此事乃无可奈何。

《张天师》讲述陈世英上京赶考经过洛阳,住在叔叔家的后花园里,八月十五中秋佳节,陈世英对月弹琴,无意间却因感动娄宿(二十八宿之一的娄金狗)而救了月宫一难(即月食)。月中的桂花仙子感念陈的恩惠,就同封姨、桃花仙子一起下凡,他们同陈世英相处一夜,桂花仙子与陈世英相约来年再会。可是陈世英却思念成疾,太医也诊断不好。有张天师回山修行路过陈家,陈世英的叔叔陈太守请张天师到家,张天师即说其家有病人,被花月之妖搅缠成病,因此他要结道场除妖怪。于是张天师作法勾来荷花、菊花、梅花、桃花四仙子,又勾来封姨雪神,最后勾来桂花仙子,桂花仙子承认她确有思凡之事。张天师就将那些天仙解到西池长眉仙处发落。长眉仙人审理张天师发送来的一干人,他严厉谴责桂花仙子违犯天条,所以罚她到阴山受苦,伴月兔将功折罪。其余仙子各还本位。

这本神仙剧所演的不是劝人入道,也不是阐发佛理道情,实际是借仙人相恋讲述人间天上的一个爱情故事。戏中刻画的桂花仙子执著的追求和陈世英对爱情的向往尤为动人。桂花仙子在被张天师拘到后,她面对审问理直气壮地回答:“是我思凡来!”唱道:“常言道明人不做那暗事,则俺这闭月羞花绝代姿,到如今自做出自当之,妆甚的谎子!”她气势凛然,敢作敢当,正大光明,行为磊落,为那个时代追求爱情的女子树立了坚强的榜样。当陈世英的魂魄也被长眉仙人勾来,仙人目的是要让陈世英看到桂花仙子受罚而悔悟,从而斩断情丝。然而使长眉老仙没有料到的是,桂花仙子与陈世英的相见却再次使两人相思相爱的情感猛烈喷发。桂花仙子看到陈世英后,马上唱的是:“淹的呵下瑶阶,将两步做一步蓦。呀,早转过甚人来,是是是,有情人陈秀才。他他他,怎容易到天台?敢敢敢,为着我旧情怀?待待待,折桂子索和谐?怎怎怎,不教我添惊怪!”陈世英也看见他日夜思念的桂花仙子,马上喊道:“仙子,谁想小生今日还得和你相会也!”桂花仙子紧接着唱道:“兀的不是月明千里故人来,抵多少洛阳花酒一时来。你呵,休猜做春风来似不曾来!”于是两个人紧紧携手道:“咱两个去来!”

在这种热烈的执著的情爱面前,在男女双方都坚定的追求下,长眉仙人也无可奈何,虽然最终结局桂花和世英没有结合,但是桂花对幸福的追求正反映了在封建礼教压迫下广大青年男女对幸福的渴望和追求。此戏虽是神话剧,却对现实人生有相当大的感召力。所以这一题材在戏曲家笔下不断被翻新或重写。也就是说这个仙女与人相恋的故事除了吴昌龄所作,还有朱有燉和佚名作者的剧作。除了杂剧,还有传奇《月桂记》也是这一题材的作品。

这本戏由于作者很注意场面的冷暖安排,所以演出景象相当热闹,第三、四两折众多神仙临场看张天师作法,听其发落,布局排场历来受戏曲家称道。在众多神仙剧中这是成就比较突出的一部。

五、《西游记》浪漫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