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到了四月,洪晴和秦楷都进入了紧张时期。
一方每天不厌其烦地问洪韵幕后黑手是谁,并寸步不离地守着洪韵,却时不时地装作疏忽大意。另一方时刻待在电脑前,每过一天便修改数据库,防止有人攻击。
医院里。
洪晴推着坐在软皮轮椅上的洪韵在医院走廊里晃悠,四月的太阳逐渐放暖,金色的阳光洒在身上,竟有些许灼热。
洪晴抬手擦了一把汗,俯身在洪韵耳边说:“今天很热,我去买几瓶饮料!”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
走到拐角时,洪晴顺势躲在一根石柱后,目不转睛地盯着洪韵。
洪韵呆呆地坐在轮椅上,怀里抱着的狗熊被揉作一团。
洪韵慢吞吞地站了起来,然后熟练地将狗熊丢进不远处的垃圾桶。
她笔直地朝医院外走去。
洪晴赶紧尾随其后。
跟了几分钟,只见洪韵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绿色卡片径直地走到公用电话亭前,将卡片插进去,然后按下号码,对着话筒讲了几句话后,拔出绿色卡片埋到香樟树下。做完这些,洪韵面无表情地向医院走去。
洪晴到香樟树下,刨出绿色卡片,定睛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行血色字体:下一个幸运儿就是你!五月一日,游戏全面开始。
洪晴吸气,随后将卡片装进口袋里,匆匆起身,想去追洪韵。
然而——
当她转身的瞬间,看到的是洪韵死灰般的面庞。
“真的是你?”洪韵颤声道,“为什么会是你?”
洪晴嗫嚅道:“幕后黑手打算四月份选中我,是吗?”
洪韵闭上眼睛,樱红色的嘴唇,一瞬间失去了颜色。
半晌,洪韵点点头。
“姐姐,你是我的亲人,我不想你受伤。”
洪晴的喉咙酸涩难忍,她哽咽着问:“为什么帮助幕后黑手?王玫,真的是你杀的吗?你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
“我不会杀死我最好的朋友,她的死只是个意外,我只想救她的!”洪韵的眼睛温湿了。
“其他失踪的玩家,都死了吗?”
洪韵再次点头。
“幕后黑手杀的吗?”
洪韵摇头。
“幕后黑手究竟是谁?”洪晴激动地问道,“他是不是想栽赃嫁祸给郑成?”
洪韵凄惨地笑着,眼里的忧伤弥漫开来。
她半咬着唇,泪水轰然砸落。
“姐姐,不要逼我,我不会告诉你主谋的身份,但是我想说一句,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因为真相总是会让人伤心,让人无奈。”洪韵涩然道,“也不要和秦楷合作,他跟郑成一样不是好人!”
秦楷?洪韵怎么会知道她现在和秦楷合作?
她还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最近的关心,其实是监视,我还知道,你和秦楷想追出幕后黑手!也许你要问我这些我是怎么知道的,那么我告诉你,我就是无所不能的幕后黑手!”洪韵脱口而出的话,将洪晴刚才的疑问全部击破。
而她最后一句话,将洪晴彻底打入了万丈深渊!
幕后黑手是洪韵?
洪晴惊诧地望着洪韵,脑子一片空白。
嘈杂声消去,来来往往的人流在脑中湮灭。
“晴儿!”她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拍。
洪晴猛然一惊!
眼前的景象又开始显现,白色的墙,高大的石柱,来往不止的白衣医护人员以及病人家属,洪晴茫然地环顾四周,全身一颤,她竟然还在医院!
她下意识地看向洪韵所在的地方,只见洪韵安然地靠在轮椅上,睡得香甜极了。
再低头看看手,她的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捏着一张绿色卡片。
不是幻想,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只是,为什么她会站在这里?
“晴儿?”身后的声音提高。
洪晴怔愣地转身,站在她身边的是郑成。
“你……”
“今天是愚人节,我们要不要去捉弄一下别人?比如……”郑成狡黠道,“周琴……每年愚人节她都变着法子整我们两个,不知道今年又要玩什么花招,我们不如反客为主,怎样?”
要是往年,她会毫不犹豫地赞同,然后和郑成“狼狈为奸”。
但是现在的她除了幕后黑手的事能让她奋不顾身外,对其他事情都了无兴趣。
“怎么了?”见洪晴的脸色不对劲,郑成关切地问道。
洪晴敷衍地说:“以后再说吧,现在洪韵需要人照顾!”
“晴儿,最近你好像有些奇怪……比如……”说到这,郑成缄口。
洪晴好奇地问:“比如什么?”
“没什么?”郑成别开脸望向天空。
话到嘴里,还是忍不住咽了回去了,其实他想说,这几天的她总是寸步不离地待在洪韵身边,就算离开片刻,也站在不远处偷窥洪韵,似乎洪韵是罪犯一样。这样反常的举动,几次他想问,但最后都选择了沉默。
“姐夫,你知道姐姐最近在做什么吗?”洪韵诡异地立在两人之间。
“姐姐最近和一个很优秀的男人在一起呢,那个男人比姐夫还要好看!”洪韵的眼睛笑眯成一条缝,一副天真无邪的表情。
洪晴愕然地看着洪韵,她是在挑拨离间么?
“也许你认识,他叫秦楷。”洪韵依旧笑眯眯的。
“秦楷?”郑成脸色一沉。
旋即他看着洪晴,“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你认识他?”洪晴尴尬地问道。
郑成不高兴地冷笑:“一个自以为是的家伙,想不认识也难!”
洪晴讪讪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不久前认识的,那个奇怪的家伙,来我们公司找我玩智力游戏,然后说看中我开发的软件,最后又说我的水平太低,不是他要找的人!”郑成闷闷不乐地说道。
洪晴恍然大悟——秦楷不但时刻关注游戏的动态,而且放眼到了开发软件的董事身上。因为秦楷说过,幕后黑手的智力,判断力,警觉力,预测力不在他之下,甚至更高一筹,唯一确认的是,他是电脑以及软件开发天才。
既然秦楷否决了郑成是他要找的人,表示郑成非幕后黑手,被他排除。
郑成略带吃醋地说道:“那个奇怪的男人,以后不要和他来往,我很不喜欢他!”
“嗯。”洪晴心虚地应声。
随后洪晴瞥了一眼洪韵,暗自想:阿韵不像是有精神病的样子,她现在的意识很清醒,刚才她的话不是随口疯话,而是恶意地破坏她和郑成之间的关系,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吗?
难道……
洪晴猛然醒悟!
难道洪韵是想通过郑成来断绝她和秦楷的合作?她这么做有利于幕后黑手的行动,也不利于秦楷破案!
超越天才游戏玩家失踪,洪韵一定是知情者,以她目前的状况,就算她意识清醒,也不会吐露实情。那么,怎样才能让她开口说真话呢?
“姐姐。”洪韵踮起脚在她耳边说,“刚才我们在外面说话,你送我回病房后,就一直站在那里发呆,两眼无神。这段时间,你是不是出现了幻觉?难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相信我的话?不要吃维生素了,离开姐夫。”
洪晴吸气,刚才她跟洪韵在说话,一眨眼的功夫就发现自己在病房而洪韵在睡觉,是这个原因?她为什么会发呆?这期间一点意识都没有。
就在洪晴思索时,手机铃声响起。
洪晴随手掏出手机接通,那边传来周琴短促地求救:“救我!”
洪晴心下一紧,“周琴?你怎么了?”
电话彼端传来周琴呼吸急促地喘声,间或夹杂着椅子倒地声。
“周琴……”洪晴惊叫一声。
手机吱吱直响,那种刺耳的声音,震得洪晴耳膜几欲破裂,紧接着,那端传来周琴撕心裂肺地哭喊:“李豫,不要!”
尖锐地吼叫声掺入洪晴地心口,她的手一颤,手机滑落在地。
“周琴!”洪晴大惊失色,“她出事了?”
一旁的郑成不以为然地说:“今天是愚人节,八成是耍你的!”
显然,周琴的叫声,郑成也听见了。
然而,洪晴却不这样认为。周琴虽然平时爱捉弄人,嗓音也很大,但绝对不会叫出这样的声音,那是发自肺腑地恐惧和哀嚎,不是普通人能随意模仿出来的,一定是周琴遇到了什么事情,否则不会如此慌张。
如果周琴遇到了强盗,为什么不打电话给警察局,而是给她呢?
洪晴下意识地看向洪韵,只见洪韵嘴角漾起一波诡异的微笑。
良久,洪韵平静地说:“玩家已确认!”
洪晴连连退步,周琴是四月份被选中的玩家?秦楷不是已经做好了防范措施?为什么周琴还会被牵连?洪晴来不及多想,她冲出了医院,开着轿车直奔周琴的家里。
洪晴走后,洪韵直愣愣地看着郑成:“你不跟着我姐姐?”
郑成反问她:“你刚对晴儿说了什么?”
“怎么,害怕了?”洪韵冷笑,“你给我姐姐吃的东西我拿出去化验了,那是致幻的药物,你是不是给他提供大量金钱的神秘人?”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别装了,我是查到了一些线索才回来的,但你伪装得再好,还是有破绽。”洪韵说,“你为什么帮他,有什么目的?”
“疯子!”郑成丢了这两个字后转身就要走。
“郑成你这个王八蛋,你可以害任何人,唯独不可以害姐姐,你想折磨得她生不如死吗?”
郑成猛地回神,表情特别激动。“我是为她好,那药虽然有迷幻的作用,但可以控制她的病,让她延续生命!”
当他说完这句话后,立刻意识到自己错了,他捏着拳头,看向洪韵的目光也变得更加凶狠!
洪韵看出他眼里的杀意,向后退了两步:“怎么,你想杀了我?”
郑成一字一顿道:“你、最、好、不、要、逼、我!”
“你以为你现在还有退路吗?”
“没有我也要给自己清出一条路!”郑成再一次激动起来,“我本意不想伤害晴儿以及她的家人,但如果你要破坏我们的感情……”
洪韵指着胸口刺激他:“那你杀我了!然后,让姐姐怨恨你一辈子!”
郑成全身都在发抖,他阴沉着脸,一步一步地走向洪韵……
另一边,洪晴开着车几乎是一路狂飙,路上她咬牙切齿地想:秦楷,你最好能保护好我身边的亲人和朋友,否则我们无法继续合作,我也无法相信你的能力。
几十分钟后,洪晴的车子停在了周琴家门口,她匆匆下车,箭一般地奔向居民楼一层。
到周琴门口时,洪晴敲着防盗门,喊道:“周琴,周琴,你在吗?”
然而,没人应声。
洪晴双手反复捶打着防盗门,里面依然没有应答声。
情急之下,洪晴抬脚便踹。
踹了半天也没反应,洪晴想到了找警察。
她一边叩门,一边掏手机,然而在衣服上的口袋中掏了个遍,也没摸到手机,愣了几秒,洪晴想起,接电话的时候,她的手机落地,当时忘了捡起来。
洪晴停止叩门,转到了隔壁敲门,想借个电话。
但几乎敲遍整个楼层,也没有一户开门。
无奈之下,洪晴跑到楼外几十米远的移动大厅内拨通“110”电话,叫来了刘宇和胡宗。
当刘宇和胡宗带着几个警察来的时候,洪晴几乎没有力气了。
简单说了几句话后,刘宇和胡宗露出了尴尬之色。
“晴姐姐,我们不能私闯民宅!”刘宇讪讪道,“这是违法的!”
洪晴激动地瞪大眼睛,怒火中烧,“人命关天,还讲究这些?”
刘宇和胡宗不自然地看向身后的同事,几个人相对无言。
“你确定周琴是在房间里打电话向你求救?”刘宇问道。
洪晴哑然。
这个问题恰巧将她问住,周琴的确打电话向他求救,但是人一定就在家里吗?
刘宇瞥了一眼茫然的洪晴,斟酌着说:“晴姐姐,我明白你担心好朋友的心情,但是……”说到这,刘宇顿了顿,“今天是愚人节,会不会……只是一个玩笑?”
洪晴毫不犹豫地答道:“不可能!”
旋即她自顾自地砸门,一副担忧的表情。
刘宇和胡宗两两对视,最后也上前帮忙,几人好不容易撬开防盗门的时候,发现房间中一片凌乱,地上满是泥巴印,四周散落着玫瑰花瓣,窗户的一角,周琴和丈夫李豫昏倒在地。
其他几个警察见此场景也冲了进来,快速地将周琴和李豫抬上车子送去医院。
洪晴、刘宇和胡宗留了下来。
刘宇和胡宗在房间里勘察,想找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房间很乱,并有挣扎打斗过的迹象,门窗是封闭的,没有撬开的痕迹,防盗门被他们破坏了,就算凶手从正门进来,估计指纹已经不在了,那么现在唯一值得调查的就是地上的印迹。
刘宇蹲下身子,看着地上的脚印,职业性地用手指去测量长度,然后仔细辨别脚印的深浅,观察了大半天,他说道:“这是两个人的脚印,按照宽度和深浅,是一男一女的脚印!”
胡宗也屈身拈起泥土反复揉搓,好一会儿他皱眉道:“根据这种泥土的颜色和细柔的触感,应该来自B市郊区一带,也是最近开发的地方。B市的泥土颜色偏淡,而且很粗糙,最新开发的郊区泥土颜色暗黄,摸起来很细柔。”
洪晴一怔!
B市的最近开发的郊区只有一处,那就是前几天她和郑成花20万买来别墅的那一带。
“那么这些玫瑰花瓣呢?”洪晴指着地上的玫瑰花问。
刘宇马上接话:“玫瑰花是野生的,不是人工培育出来的!只是野生的玫瑰花期一年只开放一次,在每年的六月和七月,按照时间,现在不应该有野生玫瑰!”
洪晴猛然想起了天赋洞洞口前的那株玫瑰花。
于是她说:“小宇,你还记得天赋洞洞口的玫瑰花吗?”
“天赋洞洞口有玫瑰花吗?”刘宇一脸迷惑,他看向胡宗问:“我没注意,你看到了吗?”
“应该没有吧!”胡宗一时也迷茫了。
洪晴急道:“怎么会没有呢?洞口那么显眼的玫瑰花你们怎么能没看见呢?”
刘宇低头暗自回想,想了半天才说:“我只看到了香樟树和杉树。”
胡宗也点了点头。
“不信我带你们去看看!”洪晴自告奋勇地说道。
刘宇和胡宗再次相视,最终点点头。
车子飞快地在公路上行驶,半天才抵达天赋洞。三个人交了门票从正门进入,直达天赋洞洞口。当洪晴看到天赋洞洞口只有香樟树和杉树时,整个人都呆了。
她相信当时的自己没有看错,而且她的视力非常好,怎么现在玫瑰花就不见了?难道是过季了,玫瑰花谢了?就算是谢了,本尊应该还在,不至于空空如也。
“怎么会这样?”洪晴几乎要崩溃了。
“我就说没有嘛!”胡宗懒懒地说,“白走一趟!”
“一定是被人拔了!”洪晴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对,是幕后黑手,一定是幕后黑手,那株玫瑰花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刘宇静静地看着洪晴,选择了沉默。
一旁的胡宗发话了:“如果你坚持己见的话,我们可以回警局,现场照片还在,如果上面没有玫瑰花,那真的就没有了!”
洪晴应允,于是三人又匆匆下山。
几乎是全封闭的豪华地下室。
这里有宽大的液晶显示屏,复杂的地下线路,明亮的照明灯,还有最先进的监控装备。
秦楷悠悠地坐在质地柔软的沙发上,双手交握地抵着唇,炯炯有神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液晶显示屏,屏幕上的洪晴和洪韵站在一起,然后洪晴借口很热,去买果汁,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屏幕上的时间显示到10点15分时,洪晴看着洪韵的眼睛折射出诧异的神采。
当洪韵站起来离开,洪晴有所行动时,液晶屏幕上的画面突然一片昏暗,继而什么也看不到了。
秦楷一愣,皱眉道:“怎么回事?”
其他观看人员说:“监控器拍摄到这个地方就突然坏了!”
秦楷闷闷道:“坏了?”
其他人不敢答话。
好一会儿,坐在秦楷最近的一个人问:“老总,为什么你要我们二十四小时监控洪晴,你们不是合作伙伴吗?”
秦楷不动声色地看着昏暗的屏幕,说:“幕后黑手身份没有确认之前,谁都有可能是!你,我……”秦楷看着全场的工作人员继续说,“在场的人员,还有洪晴,刘宇,洪韵,甚至是周琴,李豫……都有嫌疑!”问话的员工登时无语,面部肌肉微微扭曲。
秦楷不相信任何人,包括他自己!
“不过现在嫌疑最大的是洪韵和郑成,他们的行为古怪,举止反常!你们最近看好他们,有机会的话,在郑成的房间多安放几个监控器!”秦楷站了起来,关掉液晶电视,然后在地下室没规律地乱逛。
这时,坐在电脑前的一个员工惊呼:“老总,有黑客进入!”
秦楷顿时来了精神,他赶忙跑到说话的员工面前,看着电脑上一连串的数字被篡改,这台电脑被远程控制了。
秦楷支开员工,自己坐了下来。
他盯着电脑上的数字,默默记了下来。
系统被篡改到一半的时候,对方像是知道了异常,停止了动作。
秦楷皱眉,继续看着电脑。
又过了一会,对方一直没有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