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职场党政班子
1901000000049

第49章 委以重任之一片太平(1)

莫大民走出省立医院,抬头看了看天。天是大晴天,万里无云,正是金秋好时节。而自己呢?他重重地“唉”了声,将诊断书小心地放到贴身的衣袋里。半年前,他就发现胃不舒服,一开始他以为是老毛病犯了,吃点药就完事。再后来,病情愈加严重。他想:胃病都跟情绪有关,那一阵子,他整天想的都是钱照。再后来,事情了结了,虽然得了个处分,但其实无大碍。可是,胃病更严重了。有时会出血。回西平时,妻子问他,他只是含糊着说酒喝多了,胃溃疡。

上午,全省计生工作会议召开。他正好坐在老同学朱天春一块儿,两个人说着说着,朱天春就道:看你气色不太好,是不是有问题?人到了年龄,可不能硬扛着了。他说:是啊,胃不太好。最近感觉强烈了。朱天春热情,马上说:我给你介绍个大夫,省立的,你下午过去看看。我马上给他联系。说着,朱天春就发了短信,不一会儿,对方就回复说可以。既然如此安排了,莫大民也不好拂老同学的心意,加上他觉得确实是需要查一下了。结果一查完,大夫脸色沉峻,说:莫市长,就你一个人来了?大夫这一问,他心里就明白了三分,顿时感到冷风抽到背上了。他说:就我一个。大夫面有难色。他便道:尽管说吧,我有准备。说了,我好配合治疗。大夫说既然这样,我就告诉你是胃癌,中晚期。要尽快手术,否则……他点点头,说:好,我回去准备准备就过来,这事暂时还请大夫替我保密。中晚期胃癌,这其实就是给自己下了道判决书。生命再坚强,也无非是三年五载了。想到这,莫大民在阳光之下,突然想哭。他低下头,擦了擦眼睛,然后走到停车场,上了车。司机问:没事吧?他答说:没事,老毛病,得多保养。

一路上,莫大民一直在思考,要不要将这件事公开出来。至少是在领导层中公开,也就是说向宋雄同志汇报,然后请假做手术。还有一种,就是一直不公开,悄悄地治疗。公开了,某种程度上说:不仅仅是他的自然生命正在走向终点,也意味着政治生命也走向了终点。不公开,治疗上可能有些困难,但还是能暂时地保着位子。车快到南山时,他猛然记起了乌兰跟他说过的话:放下。是的,得放下了。有病了,还不放下,死死地扛着那些名缰利索,还能撑多久?而且即使撑着,又有什么意义?他念了句他自己喜欢的对联:在有形里看云,于无声处听书。这就对了,放下!有什么不能放下啊!

回到南山,莫大民找到宋雄,告诉他自己得胃癌了,中晚期,得马上手术。宋雄吃惊道:“不会吧?看你这身子。不过,看脸色也是。那赶快治疗吧。中期,是没多大事的。我马上安排这事,另外,我再给省委作个汇报。”

“那就谢谢宋雄书记了。”莫大民说:“本来我想等到专项行动结束,现在看来不行了。再拖,我怕等不了今年。早一点做手术,也早一点回来。是吧?”

“那是。当然得早。”宋雄说:“放心,大民同志。政府那边你请假后,看谁暂时主持工作合适?”

莫大民望了望宋雄。宋雄这话问得有些残酷,但是他不得不问。而且,莫大民也觉得这“暂时”可能比以往的任何时候的“暂时”都更长些。谁来主持政府工作,也绝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甚至不是一月两月的事情,他想了想,便道:“木荣同志吧!”

“我同意。”宋雄说:“木荣同志本身就是常务,在市长不在的情况下,可以暂时主持政府日常工作的。”

莫大民苦笑了下,说:“还有件事。就是安置房的事。我一直想跟你谈谈。还是得有个处理的结果,不过得慎重。这事涉及到李同同志。但是不处理,可能群众意见大,矛盾多。另外,就是李重庆走了后,机械集团乱得很,得有得力的人去牵头进行破产重组。这个我建议由市经济局局长范定同志去负责。他会管理,熟悉机械集团的人和事。同时,可以请市纪委的李怡同志一道,她是个正直的女同志,在很多问题的处理上,可以依法、维权。我同意市委关于发展南山文化特别是地方戏的思路,这是个好思路,也是南山的亮点。宋雄同志啊,处抓住不放,搞出特色来。不然,咱们南山端什么菜呢?虽然现在有了四方汽车,可是毕竟还得等两年才能见效益。打黑这一块,我的意见是能打则打,打必打到底。否则,留下的,就是黑中之黑,恶中之恶。不过,宋雄同志啊,也得注意方式方法,还要注意个人安全。王岳同志已经是受苦了,你也差一点毁了名节。是吧?要慎重,再慎重。思考要全面,出手要稳狠。”

“谢谢大民同志,这些意见都很好。”宋雄握住莫大民的手,有些动情,说:“你放心去治疗吧,南山这边除了几个常委外,将不再公开。市里有什么情况,我会让他们及时跟你沟通的。”

第二天,莫大民在政府办主任李唐的陪同下,启程到上海。二0一二年春天,笔者在西平采访,偶遇正在乌兰的临江小院疗养的莫大民。莫大民整个人瘦了一圈,成了小一号了。但精神不错。笔者与他有过一段对话:

笔者:现在回到西平,看来身体不错,怎么不去南山那边呢?那边正在开两会呢。

莫:他们是要求我回去参加两会。我没同意。我说我现在身体第一,关键是一场病后心情变了,对许多事物的看法变了。现在我懂得了什么叫“放下,真的一切放下了,人就顺畅了。

笔者:你曾经在权力场中生存了那么多年,就没眷恋?

莫:当然有。不过没有任何现实意义。

笔者:你在南山呆了一年多,觉得南山整体的印象怎样?

莫:三个字,太深了,太杂了,太缠了。

笔者:能不能请莫市长解释一下。

莫:没有必要。

笔者:南山打黑除恶已经结束了,你怎么看?

莫:我是市委副书记、市长,打黑除恶是市委的决定,我当然拥护并积极参与。我觉得成果是丰硕的,南山由此正在走向风清气正、想干事、干好事、干成事的道路。这是很好的,也是南山未来发展的关键所在。

笔者:怎么看宋雄书记?

莫:很优秀,也很个性。

笔者:对于李驰最后的结局,莫市长感觉……

莫:也许那是最好的结局。很能说明问题,也很有启示性意义。

笔者:那李同呢?

莫:这你比我清楚。我不想多谈南山官场了。有点累。

此时,乌兰端着一杯热茶过来,递给莫大民。谈话由此中断。

2011年农历十月初八,是悬壶王家族老先生一百大寿。

这一天,将成为悬壶王历史上特别值得记住的日子。从天亮开始,前来贺寿的人群,真可谓是“络绎不绝”。这些人基本可分为四类,一类是亲戚、朋友和早些年南山中医培训班的徒弟;二类是这些年来受惠于悬壶王的患者;第三类是南山政界人物,包括南山市的许多市、处级领导干部;最后一类是南山市大小山头的各类人物,这类人物平时在南山街头横七竖八,这一天却都衣冠楚楚。据说王若乐下了死命令:谁要间穿戴不整,言行粗俗,冲撞了老先生的福气,就让谁活得比死得还难受。王若乐说到就能做到,下面的人哪敢造次。一律的西装革履,个个斯斯文文。中午,王家在金满楼大宴宾朋。王老先生却自始至终没有出席。后来,有好事者王老先生早已预知当日之事,特地隐居不出。酒宴中,王若乐自然是唱主角,酒过三巡,门外有人找王局长。王若乐大声道:“老黄伞大寿,谁来找?妈妈的。”边说边将杯中酒尽了,差人出门去看。这人回来时面色难看,战战兢兢。王若乐喝问到底是什么人?这人说他们一定要请大哥去说话。王若乐挽起袖子,带着一群人呼的出了门。门外早已站满了许多高大汉子。见王若乐出来,立即上来形成夹击之势。其中一人道:“我们是省公安厅的,请跟我们走一趟。”

王若乐愣了下,手下人“哗”地摆出阵势。王若乐手一挥道:“都散了吧,他们找的是我。你们回去喝酒,我去去就来。”

等王若乐上了车,大家才明白过来:这回真的找到了王若乐头上了。按理说王若乐的二哥是省公安厅的副厅长,这事应该提前知晓的。但事实是这事他根本就不了解,整个行动都是一把手厅长直接指挥的。

王若乐被带走的消息传回到老先生那里,老先生闭目而言:他六岁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会有这么一天。自作孽,天难恕啊!

李同急匆匆地回到市委,半小时前,他才得到王若乐被抓的消息。在此之前,他的手机毫无信息。现在,他才知道,事实上,他的手机被作了技术处理。这只能说明一点:他已经被盯上了。

悬壶王老先生的大寿,李同本来也是要去的。但考虑到形势复杂,正在紧要关头上,无论是对他,或者是对王若乐,都不宜于再走得过近了。适当地避一避,是明智的选择。昨天晚上,他同王若乐在江北喝酒时,就曾道:“这个秋天冷得太早了。”

王若乐喝着酒,皱着眉头。

李同又道:“宋雄上午到省里去了。花二那边,有动静吗?”

“没有。消失了。”

“打探不出来?”

“一点消息也没有。这次整个一个铁盖子,捂得太紧。都怪我,没看好那小子,这事……唉!或许正是到了时候吧,算了。本来,我还准备出去的。但想想,也没意思。李重庆跑到那个小岛上去,能呆多久?呆着除了活个命,又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