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小王子水孩子小飞侠彼得·潘柳林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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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獾先生(1)

他们耐着性子等待着,好像等了好久好久,不停地在雪地里跺脚,好让脚暖和一些。最后,终于听到里面噼里啪啦的脚步声,慢慢地由远到近,来到了门边。这声音,恰如鼹鼠对河鼠说的,似乎是有人穿着毡子拖鞋在走路,鞋不但太大,而且破旧。鼹鼠很聪明,他说的一点儿也不差,事实正是这样的。

随着里面响起的拉门栓的声音,门开了一条几寸宽的缝,刚能露出一只长长的嘴、一双惺忪的眼睛。

“哼,下次如果再遇上这种事,”一个沙哑的充满疑惑的声音说,“我就真要生气了。这是谁呀?深更半夜,这样的天气,把别人吵醒?说话呀!”

“獾呀,”河鼠大声叫道,“拜托你,让我们进去吧。是我啊,河鼠,还有我的朋友鼹鼠,我们俩在雪地里迷路了。”

“怎么,河鼠,亲爱的小伙子!”獾喊道,完全换了一个声调,“快进来,你俩。哎呀,一定把你们冻坏了。真倒霉!在雪地里迷路了,还是在深更半夜的野树林里!快请进来吧。”

河鼠和鼹鼠急着要挤进门去,都把对方绊倒了,听到身后大门关上的声音,他们都感到非常快慰。

獾身上穿着一件长长的衬衣,脚上穿的拖鞋,果然非常破旧了。他爪子里举着一个扁平的烛台,可能在他们敲门时,他正好要去卧室里睡觉。他关切地低头看着他俩,拍着他俩的脑袋,“这样的夜晚,不是小动物们应该出门的时候,”他慈爱地说,“河鼠,也许你又在玩什么鬼把戏了吧。跟我来,去厨房。那里有一炉旺火,还有晚饭,什么都有。”

獾拿着蜡烛,噼里啪啦在前面走,河鼠和鼹鼠紧紧地跟在他后面,相互会心地碰碰胳臂肘,表示有好事将要发生了。他们走过一条长长的昏暗的非常破败的过道,来到一间像中央大厅的样子的房间。从这里,可以看见一些其他的隧道,呈树枝状分岔出去,看起来幽深神秘,看不到尽头。但是大厅里也有不少门——厚实的橡木门,显得非常安逸。獾把其中的一扇门推开,霎时间,河鼠和鼹鼠发现自己来到了一间炉火通红、非常暖和的大厨房。

地板是用红砖铺的,已经被踩得很旧,宽大的壁炉里燃烧着木柴,炉子那两个非常可爱的边被深深地固定在墙里,冷风无论如何也不会倒刮进来。壁炉两边对称地放着两个高背长椅,是专门为喜欢围着火炉长谈的客人准备的。厨房正中间,有着一张架在支架上没有上漆的木板长桌,两边放着长凳。餐桌的一边,一把扶手椅已经放回原位,桌子上还凌乱地放着獾先生吃剩下的晚餐,饭菜平常,却非常丰盛。厨房的一边,柜橱上放着一摞摞非常干净的盘碟,似乎在冲人眨眼;头顶的椽子上面,悬挂着一根根火腿,一捆捆干菜,一兜兜葱头,一筐筐鸡蛋。这地方,非常适合凯旋的英雄们欢聚在一起畅饮;也足够辛劳的农民好几十人围坐在桌旁,尽情畅饮,尽情高歌,来开心地庆祝丰收;而颇有雅兴的三三两两好友也可以随意坐坐,舒适惬意地吃喝、抽烟、聊天。红红的砖地,望着烟雾袅袅的天花板微笑;用了很久被磨得发亮的橡木长凳,开心地互相望着;橱柜上的盘碟,朝碗架上的锅盆张嘴大笑;而那炉子里欢快的柴火,闪烁跳跃,用自己的光公平地照亮着屋里所有的东西。

和蔼的獾把他俩推到一张高背长凳上坐下,让他们对着火,又让他们脱下湿了的衣服鞋子。给他们拿来了衣服和拖鞋,并且亲手用温水清洗鼹鼠的小腿,还用创可贴把伤口贴住,一直到把鼹鼠的小腿弄得像原来一样。在光和热的怀抱里,河鼠和鼹鼠终于感觉干爽暖和了。他们把疲劳的腿高高地伸在前面,听着身后的餐桌上杯盘诱人的叮当声,这两只受尽暴风雪袭击的动物,现在稳稳地坐在安全的避风港。他们刚刚摆脱的又冷又找不到出路的野树林,好像已经离他们很远很远,他们经受的种种磨难,好像都成了一个几乎遗忘的梦。

等他们的衣服鞋子完全烘干了,獾就请他们到餐桌上吃饭,他已经给他们准备好了一顿美餐。河鼠和鼹鼠早就饥肠辘辘了,可是看到晚饭真的摆在眼前时,却不知先吃什么了,因为每样食物都让人馋涎欲滴,吃了这个,不知道别的还会不会乖乖地等着他们去品尝。好半天,一点儿也顾不上谈话了。等谈话慢慢开始时,又因为嘴里被食物塞得满满的,所以要说话也挺艰难的。幸亏獾对这样的事毫不在意,也不介意他们是否把胳臂肘撑在桌上,或者是不是几张嘴一起说话。因为他不参加社交活动,也就形成了一种观念,认为这样的事情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当然,我们知道他的想法不正确,太狭隘了;因为这样的事情还是重要的,但是要解释清楚重要的原因,太浪费时间了。)獾坐在桌子最前面的一张扶手椅上,听河鼠和鼹鼠说他们的经历,不时严肃地点点头。无论河鼠和鼹鼠说什么,獾都没有表现出诧异或震惊的神色,也从不说“我告诉过你们”或者“我一直都是这样说的”,或者指出他们本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鼹鼠对他很有好感。

晚餐终于吃完了,大家现在都感觉肚子饱饱的,也十分安全,不用害怕任何人或者任何事,于是他们围着红光熠熠的一大炉柴火余烬坐下来,心想,这么晚的时候,吃得这样饱,这样自由自在地坐着,多么愉快啊。他们随便地闲聊了一会儿以后,獾便和蔼地说:“好吧,和我讲讲你们那里的最近的事吧。老蟾怎么样了?”

“唉,越来越不好了。”河鼠心情压抑地说。这时鼹鼠蜷缩在高背椅上,烤着火,把脚后跟翘得比头还高,也尽力做出伤心的样子。“就在上星期,又发生了一次车祸,而且撞得很重。你看,他非要自己开车,可是他技术又非常差。如果雇一个正直、稳重、训练有素的动物给他开车,付给高薪,把一切交给他,那就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了。可他偏不,他自认为是一个天生的、无师自通的好驾驶员,这样一来,车祸就连续不断了。”

“有多少次?”獾沉重地问。

“你是指——出车祸的次数,还是买车的次数?”河鼠问。“嗯,对蟾蜍来说,反正都一样。这已经是第七次了。至于其他的——你见过他那间车库吧?哼,全堆满了——丝毫也不夸张,一直堆到天花板——全是一块块你的帽子大的汽车碎片!这就是另外那六次车祸的结局——如果算得上是结局。”

“他光住院就住过三次,”鼹鼠插嘴说,“至于他必须付的罚款嘛,想起来都让人害怕。”

“是啊,这是麻烦的一个方面,”河鼠接着说,“蟾蜍有钱,这我们都知道;可他并不是百万富翁啊。说到开汽车的技术,他简直是烂透了,开起车来一点儿也不管法律和规定。他迟早不是丢命就是破产——两个必居其一。獾呀!我们是他的朋友,是不是该拉他一把?”

獾苦苦思考了一阵,最后他严肃地说:“是这样,你们当然知道。但是眼前,我是有心无力啊!”

河鼠和鼹鼠都同意他的话,因为他们理解他的难处。依照动物界的规矩,在冬闲时节,不能希望任何动物去做任何费劲的或者英勇的举动,哪怕仅仅是比较活泼的举动。全部动物都昏昏欲睡,有的真是在睡。全部的动物,或多或少都因为气候的关系,待在家里,闭门不出。因为在前一段时间,全部的动物浑身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体力都消耗到了极点。所以,经过前一段日日夜夜的辛勤劳动后,全部的动物都歇息了下来。

“就这样吧!”獾说,“但是,待到新的一年开始,黑夜变短的时候,人到半夜就睡不着了,希望天一亮就起来活动,到那时候就可以——你们知道的!”

河鼠和鼹鼠严肃地点点头。他们理解!

“好,到那时候,”獾接着说,“我们——就是说,你和我,还有我们的朋友鼹鼠——我们要对蟾蜍严加约束。不让他胡闹。要让他恢复理性,必要的话,要对他采取强制措施。我们要让他变成一只明智的蟾蜍。我们要——喂,河鼠,你睡着了!”

“没有的事!”河鼠猛地哆嗦了一下,醒了。

“从吃过晚饭,他都睡过两三次了。”鼹鼠笑着说。他自己却很清醒,甚至很精神,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当然,这是因为,他本来就是一只地下生地下长的动物,獾的住宅的位置正符合他的心意,所以他感到舒服自在。而河鼠呢,他夜夜都睡在窗户敞开的卧室里,窗外就是一条河,微风习习,当然会感觉这里的空气静止并憋闷喽。

“好的,是该上床睡觉的时间了,”獾说着,起身端起平底烛台,“你们两位跟我来,我带你们到你们的房间。明天早晨不用着急起床——早饭时间你们随便。”

他带着河鼠和鼹鼠来到一间长长的房间,一半像卧室,一半像贮藏室。獾的过冬贮备,的确随处可见,占据了半间屋子——一堆堆的苹果、萝卜、土豆,一筐筐的干果,一罐罐的蜂蜜;可是另半间地板上,放着两张洁白的小床,看上去非常柔软非常惹人喜爱。床上铺着的被褥虽然粗糙,但是非常干净,闻着有一股可爱的熏衣草的香味。只用了半分钟,鼹鼠和河鼠就脱掉了身上的衣服,一骨碌钻进被窝,感到非常的愉快和惬意。

按照关怀备至的獾的叮嘱,困乏的河鼠和鼹鼠第二天很晚才下楼去吃早饭。他们看到,炉子里已经升起明晃晃的火,有两只小刺猬正坐在餐桌旁的板凳上,端着木碗吃麦片粥。一看到他们进来,刺猬马上放下匙子,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向他们深鞠一躬。

“好啦,坐下,坐下,”河鼠高兴地说,“你们继续吃你们的粥吧。你们两个小家伙是从哪来的?在雪地里迷路了,是吗?”

“是的,先生,”年龄大点的那只刺猬恭敬地说,“我和这个小比利,正找路去上学——妈要我们必须去上学,说天气一直是这样——当然,我们迷了路,先生。比利他年纪小,胆子小,他恐惧,哭了。最后,我们凑巧到了獾先生家的后门,就壮着胆子敲门,先生,因为谁都知道,獾先生他是一位非常好心的先生——”

“这我知道。”河鼠一边说一边给自己切下几片咸肉,同时,鼹鼠在平底锅里打了几个鸡蛋。“外面天气怎么样了?你不用总叫我‘先生’‘先生’的。”河鼠又说。

“哦,坏透了,先生,雪深得要命,”刺猬说,“像你们这样的大人先生,今儿个可出不了门儿。”

“獾先生去哪了?”鼹鼠问,他正在炉火上煮咖啡。

“老爷他去书房了,先生,”刺猬回答说,“他说他今天上午特忙,不让人去打搅他。”

这种说法,在场的每一位当然都心领神会。实际上,就如我们前面说过的,一年当中你有半年过着非常紧张活跃的生活,而另外半年处在半睡或全睡的状态,在后一段时间里,如果家里来了客人,或者有事需要办理,你总不能总是推说自己犯困吧。这样的解释说多了,会让人厌烦。几只动物都明白,獾吃过一顿饱饱的早饭以后,回到书房,就会倒在一张扶手椅上,双腿放在另一张扶手椅上,脸上盖着块红手帕,忙他在这个季节照常要“忙”的事去了。

河鼠正嚼着抹了黄油的烤面包片,满嘴还流着油,这时,前门的门铃大响,他就派那个小一点的刺猬比利去看是谁来了。随着厅里的一阵跺脚声,比利回来了,水獭跟在后面。水獭扑到河鼠身上,搂住河鼠,大声向河鼠问好。

“走开!”河鼠用塞得满满的嘴慌忙地乱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