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小王子水孩子小飞侠彼得·潘柳林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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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公路(2)

天色很晚的时候,他们离家已经有好多里地了,虽然身体疲劳,但是心情愉快,他们在一个远离人烟的公地上停下来歇息。他们卸下马具。让马去吃草,他们则坐在车旁边的草地上。蟾蜍阔谈着他在接下来这几天准备做的事情。这时,星星陪着他们,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一轮泛着黄晕的月亮,不知从哪里悄悄地突然钻出来,和他们做伴,听他们谈话。之后,他们上了篷车,爬上各自的床铺。蟾蜍伸开两脚,瞌睡得迷糊糊地说:“朋友们,晚安!这才是绅士们应该过的生活!别再提你的那条老河了!”

“我没有提我的河,”河鼠不慌不忙地说,“蟾蜍,这你知道,可我心里总想起它。”他又悲伤地低声说:“我想念它——一直在想念它!”

鼹鼠的爪子从毯子下面伸出,在黑暗中摸到河鼠的爪子,捏了一下。“河鼠,只要你高兴,我做什么都乐意,”他悄悄地对他说,“明天一大早,咱们就开溜,回到咱们那亲爱的河上老洞去,好吗?”

“不,不,咱们还是坚持到底,”河鼠低声回答,“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得陪着蟾蜍,一直到这趟旅行结束。把他自己丢下,我不放心。不会持续很久的。他那些奇怪的念头,从来也持续不长。晚安!”

这次旅行,果然比河鼠预料的时间结束得还早。

由于长时间在野外活动,兴奋激动,蟾蜍睡得很沉,第二天早晨,怎么推也推不醒他。于是鼹鼠和河鼠毅然决然地不声不响地动手干起活来。河鼠喂马、生火,洗刷隔夜的碗、盘子、杯子等,准备早餐。鼹鼠呢,则走了一段很远的路,到最近的村子里去买牛奶、鸡蛋,以及蟾蜍当然忘了带的其他必需品。等这些繁重的劳动全都干完,他俩累得够戗,坐下来歇息时,蟾蜍这才露头了,他精神焕发,兴致勃勃,说现在他们大家都活得悠闲愉快了,不用像在家时那样操持家务了。

这一天,他们悠然自得地游逛,经过绿油油的草原,穿过狭窄的小路,晚上又在一个公地上过夜。不过,这回蟾蜍请来的两位客人坚持要蟾蜍做他分内的活儿。结果,第二天早晨要出发时,蟾蜍不再津津有味地说原来的生活如何单纯简易,却只是想赖回他的床铺上,但是却被鼹鼠和河鼠硬拽了起来。和昨天一样,他们的旅途仍是穿过狭窄的小路,越过田野。到了下午,他们才上了一条公路。这是他们见到的第一条公路。就在这儿,意想不到的灾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生在他们身上。这个灾祸,对他们的旅行来说,是个灾难,而对于蟾蜍今后的生活,却产生了天翻地覆的重大影响。

他们正悠然自得地在公路上慢慢行进着,鼹鼠和老马并肩前行,和马交谈,因为这匹马抱怨说,他受到了冷落,没有人理他。蟾蜍和河鼠在车后跟着,互相交谈——起码是蟾蜍在说话,河鼠则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上一句:“是呀,可不是吗?你和他说什么来着?”心里却思考着毫无关联的其他事情。就在这时,从后面很远的地方传来一阵低低的似乎是警告的轰鸣声,好像一只蜜蜂在远处嗡嗡嘤嘤。他们回头一看,只见后面一团滚滚的烟尘,烟尘中间有个黑漆漆的东西在移动,以快得让人无法想象的速度向他们冲来。一个低沉的“噗噗”声从烟尘里发出来,像是一只惶恐不安的动物在痛苦地呻吟。他们并没有在意,继续接着谈话。可是就在一刹那(好像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安静的局面突然被打破了。伴随着一阵狂风和一声怒吼,那个黑漆漆的东西猛扑了上来,把他们挤到了公路旁边的沟渠里。那“噗噗”声像个大喇叭一样,在他们耳边震天地响着。那个黑漆漆的东西上有锃亮的厚厚的玻璃和华贵的摩洛哥山羊皮垫,在他们眼前疾驰而过。原来那是一辆富丽堂皇的汽车,看起来是一个庞然大物,它脾气暴躁,令人胆战心惊。司机专心致志地紧握着方向盘,迅速独霸了整个天地,扬起一团遮天蔽日的尘土,把他们团团围住,他们什么也看不见了。接着,它嗖地远去了,缩成一个小黑点,又变成了一只低声嗡嗡的蜜蜂。

那匹老灰马,本来正一边悠闲地往前迈着步子,一边梦想着他那幽静舒适的养马场,忽然碰上这样一个难以应付的局面,不由得狂躁起来。他向后退,又向前猛冲,又一个劲儿向后退,无论鼹鼠怎样使劲拉他的头,怎样在一旁苦苦地劝他保持镇静,也全都毫无作用,硬是把车子向后推到了路边的深沟边。那车子晃了晃,接着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破碎声,结果,这辆让他们骄傲和欢乐的淡黄色的篷车,就整个地横躺在沟底,变成一堆无法修补的残骸。

河鼠站在路中间,气得暴跳如雷,直跺脚。“这帮浑蛋!”他挥舞着双手大声吼道。“这帮浑蛋,这帮强盗,你们——你们——你们这帮土匪!——我要告你们!我要把你们送上法庭!”他的思绪顿时消失了,此时,他似乎成了一艘淡黄色航船的船长,他的船被一群敌对的开船的人毫无顾忌地横冲直撞,逼上了浅滩。一怒之下,他把过去他痛骂那些小汽船老板的尖刻严厉的话一股脑地全喊了出来,因为那些人把船开得离岸太近,激起的浪花常常淹到他家客厅的地毯。

蟾蜍一屁股坐在到处尘土飞扬的马路当中,两腿直直地伸到前面,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汽车离去的方向。他呼吸急促,脸上的表情却非常平静而满意,嘴里偶尔还发出轻轻的“噗噗”声。

鼹鼠忙着安抚老灰马,过了一会儿,终于使他安静下来。接着,他过去查看那辆横躺在沟底的篷车。那车的样子真是惨不忍睹。车的门窗全都被摔得粉碎,车轴弯得无法收拾,一个轮子脱落了,沙丁鱼罐头洒落一地,笼子里的鸟悲惨兮兮地哭泣着,哭喊着求他们放他出来。

河鼠过去帮着鼹鼠,可他俩一起努力也没办法把车扶起来。“喂!蟾蜍!”他们叫道。“你下来帮一把手,好吗?”

蟾蜍一言不发,坐在路上一动不动。他俩只好过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看到蟾蜍正呆呆地愣着出神,脸上挂着甜蜜的笑容,两眼依然直勾勾地凝视着前面尘土飞扬的地方,那个毁了他们的车的家伙的去向。偶尔,还听到他低声念叨着:“噗噗!”

“多么辉煌灿烂又让人激动的场景啊!”蟾蜍嘟囔着说,他根本没打算挪地,“诗一样的动力!这才叫真正的旅行!这才是旅行的唯一方式!今天在这里——明天就到了别处!一个个村庄,一个个城镇,疾驰而过——新的世界不断涌现!多幸福啊!噗噗!哎呀呀!哎呀呀!”

“别这样愣头愣脑的,蟾蜍。”鼹鼠大声说,拿他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想想看,我对这东西毫不知晓。”蟾蜍继续做梦一样地喃喃道。“我荒废了多少时间啊!不但从不知晓,连做梦都没梦到过!现在我可了解了,现在我可都知道了!从今往后,呈现在我面前的,该是多么辉煌灿烂的大好前程啊!我要在公路上横冲直撞,急速前进,在身后卷起漫天飞扬的尘土!我要威风凛凛地奔驰而过,把大批马车挤下沟渠!哼!可恶的小马车!毫无特色的马车!淡黄色的马车!”

“咱们拿他怎么办?”鼹鼠问河鼠。

“什么也不用做,”河鼠非常坚定地说,“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可做的。我太了解他了。他现在是走火入魔。他又迷上了一个新东西。一开始,它总会被折磨成这个样子。他会一连好多天都这样疯疯癫癫,就像一只在美梦里梦游的动物,毫无实际用途。没关系,不必理会他。咱们还是去看看怎样收拾那辆车吧。”

经过仔细观察研究,他们发现,即使把车扶正过来,也没办法再坐上它旅行了。车轴坏得一塌糊涂,脱落的一个轮子完全粉碎了。

河鼠把绳子绑在马背上,他一手牵着马,一手拿着鸟笼,带上笼子里那只惊恐万分的鸟。“走!”他表情严肃地对鼹鼠说,“到最近的小镇,也有五六里的路,咱们只能靠脚走了。所以必须要趁早出发。”

“但是蟾蜍怎么办呢?”他俩一起上路时,鼹鼠担心地问,“瞧他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咱们总不能把他独自丢在路上吧!那样太危险了。万一又一辆汽车开过来怎么办?”

“哼,去他的!”河鼠怒气冲冲地说,“我和他一刀两断了!”

可是,他们没走多远,就听见后面传来吧嗒吧嗒的脚步声,原来是蟾蜍追上来了,他的两只爪子一边一个插进河鼠和鼹鼠的臂弯里,仍旧气喘吁吁,两眼发直,瞪着空空的前方。

“你听着,蟾蜍!”河鼠严肃地说,“我们一到镇上,你就直接上警察局,问问他们知不知道那辆汽车是谁的,还要对他们进行起诉。然后,你必须去找一家铁匠铺,或者修车行,让他们把马车修理好,这需要花一些时间,不过它还没坏到没办法修理的地步。与此同时,鼹鼠和我就去找旅馆,找几间舒服的房间住下,等车子修好,也等你精神恢复过来再走。”

“警察局!起诉!”蟾蜍做梦一般地自言自语地说。“要我去控告那个美妙的恩赐吗?修马车?我和马车永远永远再见啦!我再也不想看到马车,不想提到马车的事情了。河鼠啊,你答应和我一起旅行,我真不知怎样感谢你才好!因为你如果不来,我就不会来,也就永远见不到——那只天鹅,那道阳光,那声雷鸣!永远听不到那种让人心醉的声响,闻不到那股让人痴迷的气味了!这一切全因为你呀,我最好的朋友!”

河鼠无奈地把脸掉转过去。“看见了吗?”隔着蟾蜍的头,河鼠对鼹鼠说,“他简直无可救药。算了,得了吧。我们到了镇上,就去火车站,如果运气好的话,也许能赶上一列火车,今晚就能回到河岸。你看着吧,以后我再和这个讨厌的动物一起玩才怪!”他气愤地哼了一下鼻子,之后,在这段无聊沉闷的旅途跋涉中,他只和鼹鼠一个人说话。

一到镇上,他们直奔到火车站,把蟾蜍安置在二等候车室,花了两便士请一位搬运工好好看住他。然后,他们把马寄放在一家旅店的马房里,对那辆马车和里面的东西尽量详细地进行了说明,并嘱咐人看管。一趟慢车,终于把他们送到离蟾宫不远的站上。他们把精神恍惚、迷迷糊糊的蟾蜍送到家,叮嘱管家做点吃的让他吃,帮他脱去衣服,照顾他上床睡觉。接着,他们从船坞里把自己的小船划出来,划着船回到河下游的家里,很晚很晚,他们才在自己那舒服的临河的客厅里坐下来吃晚饭。这时,河鼠才深深地感到了舒服惬意。

第二天傍晚,起床很晚并且散漫了一天的鼹鼠,坐在河边钓鱼。河鼠去几家拜访了朋友,和他们聊聊天,这时,他溜达了过来找到鼹鼠。“你听到新闻了吗?”河鼠说,“整条河上,都在说着一件事。今天一早,蟾蜍就乘坐早车到城里去了。他定购了一辆既大又豪华的汽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