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小王子水孩子小飞侠彼得·潘柳林风声
18983100000069

第69章 你相信有仙子吗

这段恐怖的故事,还是越快讲完越好。

第一个钻出树洞的是卷毛,他刚一出来,立刻就落到了切科的手里。切科把他扔给了斯密,斯密扔给了斯塔奇,斯塔奇扔给了比尔·鸠克斯,比尔·鸠克斯又把他扔给了努得勒。就这样,他从这双手被传到另外一双手,最后,被摔倒在凶狠的胡克脚下。

所有的孩子都是这样被残酷地从树洞里拽出来,然后,像传递货物那样被扔来扔去。

温迪是最后出来的,她受到了不同的待遇。胡克装作彬彬有礼的样子,对她脱帽致敬,用胳臂挽着她,走向孩子们被囚禁的地方。温迪只不过是个小女孩,她被胡克高雅的风度搞糊涂了,竟然没有感到害怕。

要说是胡克这一刻的高雅迷惑了温迪,似乎有些贬低温迪。但我们在这里提到这一点,是由于温迪的失误导致了意想不到的后果。如果当时她高傲地拒绝挽着胡克的手臂,她可能就会像别的孩子一样被抛来抛去。那样的话,胡克就不会到被捆绑孩子的地方。如果当时他不到场,他也就不会发现斯莱特利的秘密。如果他没有发现斯莱特利的秘密,他也就不会想出整治彼得的卑鄙阴谋。

为了防止孩子们逃跑,海盗们把他们都捆了起来。为了捆绑他们,海盗们把一根绳子割成相等的九段。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可最后轮到捆斯莱特利时,却发现他就像一个恼人的大包裹,光捆绕就用去了所有的绳子,剩下的绳子都不够打结了。海盗们气得直踢他,就像踢一只大包裹一样。正在这时,胡克阻止了他们的暴行。他走到斯莱特利跟前,仔细地打量着斯莱特利,他嘴唇撅起来,露出了恶毒的神情,他那副扬扬得意的样子说明他已找到了原因。斯莱特利的脸一下子发白了,他知道胡克发现了他的秘密。这样一个胀大了的孩子都能钻进树洞,那一个普通大人就是不用棍子捅,也一定能钻进去。

可怜的斯莱特利,因为有一次热极了,拼命喝水,把肚子胀得像现在这样大。后来,为了爬进爬出方便,他偷偷地把自己的树洞弄大了一些。现在,他成了所有孩子中最不幸的一个了,他怕彼得知道他的行为,他现在非常后悔。

胡克满足了,他相信彼得现在已经落进了他的手心里。可是,他对自己心中酝酿的阴谋,一个字也没有说,只是打了个手势,命令海盗们把俘虏都押上了船,他却独自一个人留了下来。

孩子们是怎样被带走的呢?他们被绳子捆成一团,完全可以像木桶一样滚下山坡,但是途中要经过一片沼泽地。胡克天才的头脑又一次克服了困难。他命令手下利用那间小屋子作为运输工具。孩子们被扔进了小屋子,四个强壮的海盗用肩扛着走,其余的海盗跟在后面,他们边走边唱起那支恐怖的海盗歌。这其间,我不知道有没有孩子在哭。就算有,那哭声也应该被海盗的歌声淹没了。当小屋子在树林里渐渐隐去时,从它的烟囱里升起了一缕细细的蔑视胡克的轻烟。

胡克看见了,这使得他狂怒的心里尚存的一丝恻隐之心,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黑夜很快地降临了,现在,树林里只剩下胡克一人了。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蹑手蹑脚地走到斯莱特利的那棵树跟前,他试了试,相信自己能钻进去。他还在犹豫,他把帽子放在草地上,好让微风吹吹他的头,这样能更清醒些。他的内心虽然很黑,可他的蓝眼睛却像长春花一样柔和。他屏息静听地底下的动静,地底下和地面上一样寂静无声,似乎空无一人。彼得是睡着了,还是正站在斯莱特利的树根下,拿着刀等他?

这是没办法知道的,除非下去看一看。胡克把他的外套轻轻地脱下放在地上,紧紧地咬着嘴唇,把嘴唇都咬出了血,他终于下定决心,抬起腿,踏进了树洞。他是个勇敢的人,可在这个时候,也不得不停下来擦擦额头上像蜡烛油一样流淌的汗水。然后,他悄悄地下到这个他从来不知道的地方。

胡克顺利地下到了树洞底下,这里就是孩子们的家。胡克屏住呼吸,等到他的眼睛逐渐习惯了黑暗后,他仔细打量起这个屋子来。最后,他那贪婪的目光,停留在一件东西上——就是地底下的那张大床。床上正躺着熟睡的彼得。

彼得一点也不知道地面上发生的惨事,孩子们离开后,他继续欢快地吹了一阵笛子。当然,他是故意这样做的,想显示自己一点也不在乎温迪她们的离开。他故意不吃药,想让温迪伤心。故意不盖被子,想气气温迪。因为温迪总是把被子给他们盖得严严实实的,怕他们半夜里着凉。再接下来,彼得几乎要哭了,可他又忽然想到,如果他笑的话,没准温迪会更加生气。于是,他狂傲地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就睡着了。

彼得很少做梦。他偶尔做的梦比别的孩子更叫人难受。他经常在梦里痛哭,一连几个小时都无法摆脱梦的纠缠。他的梦,可能是和他那不明底细的来历有关。每当这时候,温迪就会把他从床上扶起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膝盖上,用她自己的方式来安慰他,直到他平静下来。每次在他没有完全清醒时,又把他放回床上,这样彼得就不会知道,从而也不会感到伤自尊了。

此刻,彼得没有做梦,他正睡得香,一只胳臂耷拉在床沿下,一条腿弓着,嘴角上挂着笑意,微张着的嘴巴里露出珍珠般的两排小乳牙。

彼得就是这样毫无戒备地被胡克发现了。胡克不声不响地站在树根下,看着房间里熟睡的敌人。难道这时胡克那阴暗的心里,没有一丝同情吗?这个人心中并不只有邪恶,他爱花,爱美妙的音乐,眼前这幅动人的景象深深地感动了他。要是由他身上善良的一面做主的话,他也许会悄悄地回到地面上了。可是有一样东西阻止了他。

是什么阻止了胡克离开呢?是彼得那幅傲慢的睡相:他张着嘴,耷拉着胳臂,弓着膝盖,看上去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没有人愿意对这目空一切的姿势多看一眼。这使胡克那颗敏感的心,立刻又像铁石一样硬了。要是他的怒火把他爆裂成几百块碎片的话,现在每一片都会不顾一切,扑向那个熟睡的家伙。

昏暗的灯光照在床上,胡克在黑暗中。偷偷地向前迈了一步,他遇到了一个障碍,是斯莱特利树洞的门。这个门和洞口并不完全吻合,所以胡克刚才是从门上面朝里看到的。他现在想伸手去摸门闩,却发现门闩很低,够不着。这使彼得的姿势和面孔在他那纷乱的头脑里,显得更加可恶。他使劲摇晃着门,想用身体去撞门。他的敌人还能逃出他的毒手吗?

那是什么?胡克发红的眼睛突然瞅见了彼得的药杯,它正放在一个架子上,伸手就能拿到。胡克一下子想到他该怎么做了,床上这个睡觉的小子在他手里攥着呢。

作为一个海盗头子,胡克生怕自己被人活捉,所以,他总是随身带着一瓶可怕的毒药,那是他亲手用各种致命的毒草炮制而成的。这种毒药,也许是目前世界上最毒的一种毒药了,所有的科学家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它的成分。

胡克拿出他的毒药,在彼得的药杯里滴了五滴。他的手因为狂喜而不住地颤抖。胡克滴药时,眼睛不去看床上的彼得,这不是因为他内心产生了怜悯,而是怕滴洒了药。毒药滴完后,他幸灾乐祸地凝望了一眼床上那个即将被毒死的家伙,然后转过身子,爬出了树洞。等胡克从树洞里钻出来时,那样子简直像恶魔钻出了魔窟。他歪戴着帽子,裹上大衣,悄悄地隐身于漆黑的夜色中,嘴里还喃喃地自言自语,说着一些奇怪的话。

彼得还在酣睡。灯火跳了一下,熄灭了,屋里一片漆黑。这会儿,鳄鱼肚子里的时钟应该不止十点了吧。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突然惊醒了,彼得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洞口的门上传来轻轻的、有礼貌的叩门声。

这声音虽然很轻,很有礼貌,可是在这寂静的深夜里,也是够瘆人的。彼得伸手握紧了刀,大声问道:“谁?”

半晌没有回答,然后又是敲门声。

“你是谁?”

还是没有回答。

彼得觉得很刺激,这正是他最喜欢的。他向前跨了两步。他的这个门不像斯莱特利的门,他的门与树洞是严丝合缝的,里外谁也瞧不见谁。

“你要是不说话,我就不开门。”彼得喊道。

门外终于传来了可爱的铃铛声。

“让我进来,彼得。”

是叮叮铃!彼得赶紧打开门闩让她进来。叮叮铃神情激动地飞了进来,满脸通红,衣服上沾满了泥巴。

“怎么啦?”

“啊,你怎么也猜不到的。”她让彼得猜三次。

“快说!”彼得大声喊道。于是,叮叮铃像魔术师从嘴里拉出来带子一样,原原本本地把温迪和孩子被俘的经过告诉了彼得。

彼得一面听,一面心突突地跳。啊!温迪被抓了?温迪这么好的姑娘,竟然被海盗抓走了!

“我要去救她。”彼得一下子跳了起来,去拿他的武器。正当他要冲出去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他要做一件让温迪高兴的事,那就是喝药。

他伸手端起了那个致命的药杯。

“别喝!”叮叮铃尖声叫道,她从树林里飞进来时,听到了胡克口里嘟哝着他做的这件事。

“为什么?”

“药里有毒。”

“有毒?谁会在里面下毒?”

“胡克。”

“别胡说,胡克根本进不来。”

天啊!叮叮铃也没法解释这一点,因为她也不知道斯莱特利把树洞弄大的秘密。不过,胡克的话她听得清清楚楚,这杯子里肯定有毒。

“况且,”彼得信心满满地说,“我压根儿就没睡着。”

彼得举起了杯子。没有时间再解释了,必须立即阻止他。叮叮铃像闪电一般,迅速地蹿到彼得的嘴唇和杯子之间,一口喝干了药杯中所有的药。

“干什么?叮叮铃,你敢喝我的药?”

叮叮铃没有回答。她已开始摇摇晃晃,在空中不停地打转了。

“你怎么啦?”彼得有点害怕了。

“药里有毒,彼得,”叮叮铃轻声说,“我要死啦。”

“啊,叮叮铃,你是为了救我,才喝毒药的吗?”

“是的。”

“可是为什么呀?叮叮铃。”

叮叮铃的翅膀已经托不住她了,她落到了彼得的肩上,在他的下巴上亲热地咬了一口,轻轻地说了句:“你这个笨蛋。”然后她晃晃悠悠地回到她的寝室,躺倒在床上,一动不动了。

彼得伤心地跪在她身边,他的头几乎塞满了整个小室。叮叮铃的亮光越来越暗了。彼得知道,要是这亮光熄灭了,叮叮铃就要死了。叮叮铃见到彼得为她流泪,感到很高兴,她伸出她那美丽的手指,让眼泪在她手指上轻轻滚过。

叮叮铃的声音也越来越微弱了,彼得几乎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了。后来,他终于听明白了,她是在说,要是孩子们相信这世上有仙子,她还会活过来的。

现在已经是深夜了,自己的那些小伙伴也都不在这里,彼得寄希望于那些在梦中梦到永无乡的孩子,或是离他近一点的那些光着身子睡在悬挂在树上的篮子里的印第安小娃娃。

“你们相信有仙子吗?”他伸出双手,大声喊道。

叮叮铃费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静听决定她命运的回答。

她觉着她仿佛听到了肯定的回答,可又不太清晰。

“你是怎么想的?”她问彼得。

“要是你们相信,”彼得冲着孩子们大声地喊,“就拍拍手,不要让叮叮铃死去。”

许多孩子拍起手来。

也有些孩子没有拍手。

有几个没心没肺的小孩,竟然还发出了嘘声。

拍手声突然停止了,好像有许多妈妈奔进了她们的育儿室,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这时叮叮铃已经得救了,先是她的声音变得洪亮了,随后,她一阵风似的跳下了床。紧跟着,就在房间里比平时更快乐、更莽撞地飞来飞去。她一点也没有想到要感谢那些拍手的孩子,而是想着要去对付那些发出嘘声的孩子。

“现在得快去救温迪了。”

彼得钻出树洞时,月亮躲进了云层,树林里黑得吓人。若在平时,彼得是绝对不会挑这样一个夜晚去冒险的。可现在,温迪有危险了,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必须去把她救出来。彼得全副武装,低低地飞着,离地面很近,好看清楚地面上所有的东西。但是,在时隐时现的月光下飞得很低,就会把他的影子投在树上,惊动了树上的鸟,这样就会使警觉的敌人发现他的。

彼得现在很后悔自己给岛上的那些鸟都起了些奇怪的名字,使它们变得很野,很难亲近。

没有别的办法了,只有学印第安人的样子前进——贴着地面爬,幸好这种方式彼得早已很熟练了。一场小雪掩盖了岛上所有的脚印,该朝什么方向爬呢?他不能断定,孩子们是不是被带到了船上?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永无乡,预示着一场杀戮即将来临。彼得曾经从虎莲和叮叮铃那儿学会了一些山林知识,这些,他都教给了孩子们。他相信,碰到危急关头,他们应该不会忘记的。比如说,斯莱特利要是遇到机会,会在树上刻上标记。卷毛会在地上撒下树种。温迪会在紧要的地方扔下她的手帕等等。可这一切标志要等到天亮才能看见。彼得等不及了,上天在催促他,却又不给他一点帮助。

除了从彼得身边爬过去的鳄鱼,其他能活动的东西都没有看到,周围静悄悄的。彼得很清楚,也许敌人就等在前面一棵树下,或者会从身后突然扑过来。

彼得内心发出了一句可怕的誓言:“胡克,我要和你拼个你死我活!”

彼得像蛇一样向前爬着,忽然又站了起来。他兴奋极了,在月光下,他飞快地跑过一片空地,一个手指头按在嘴唇上,一手握刀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