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本东京日日新闻社1933年出版的战地照片集《满洲事变写真大全集》中,出现了下面这张照片,几名日本僧人守护在车站,迎接三名在东北战死日军的骨灰盒。
这种场景并不新鲜,因为据统计日军攻占东北后,由于东北军民的顽强抵抗,关东军几乎每个月都要运送五十名左右日军战死官兵的遗骸回国。新鲜的是这三个日军军衔都不低,胜日真良和井上辰龙是少佐,军衔最高的渡边秀人干脆是中佐,三人都在同时同地阵亡。在影视剧中,经常可以看到轻松干掉几个日军大佐或者将军的镜头,但真实的抗战中,击毙一名日军佐官是很不容易的事情。平型关那样的大战,结果也不过击毙日军两名中佐而已。所以,在东北战场上一次击毙一个中佐、两个少佐,这样的战斗,是很值得跟踪一下的。
对此战,中方也有记载,称这是日军与驻扎海拉尔的所谓“国际警察队”(由日、朝、中三国人员组成,实际受日军控制)联络的一架飞机,1932年9月27日,该机因不知爱国将领苏炳文军已经在当日誓师抗日,在海拉尔机场即将着陆时,遭到苏炳文、张殿九部队猛烈射击。驾驶员慌忙改飞满洲里,在满洲里机场又遭到起义部队的射击,该机辗转飞到碾子山附近时,由于缺油而降于甘南境内王大骡屯北五道梁子山上。飞机上的日军与当地倾向抗日的自卫队交火,于焚烧文件后被打死。
《海拉尔文史资料》中另有记录——
9月27日,关东军派一架运输机对富拉尔基至海拉尔沿线进行侦察,这架敌机到达罐子山附近时突然发生故障而被迫降落,机上8名侦察人员全被击毙。苏炳文的部队将这架飞机拆开,以火车运至海拉尔。10月8日,日军的侦察机飞至海拉尔,发现这架运输机已在该地机场组装完毕。为此关东军决定,派轰炸机第12大队的重轰炸机第1中队从齐齐哈尔出动,飞至海拉尔炸毁这架运输机。10月15日,重轰炸第1中队飞至海拉尔将运输机炸毁后返航。
这应该就是渡边等人毙命的经过,不过,中方记录中该部日军是飞机故障迫降(飞机没有太大损毁),遭到中方围攻全歼,日方的记录与此不同,称这几名日军军官是在试图营救被苏炳文所部俘虏的日军时,因乘坐的飞机被苏炳文军击落而毙命的,全机共有八名日军官兵身亡,其中指挥官是渡边中佐,胜目、井上两少佐担任分队指挥官。飞行员坂仓功郎一等飞行士官同时死亡,其他死亡的人员包括关东军特务部员户山四郎、岩村佐治等。
苏炳文,字翰章,辽宁省新民县人,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第一期毕业生。“九一八”事变后,担任哈满路护路司令的苏炳文率呼伦贝尔军民支援马占山在江桥的抗战。马占山战败东撤后,苏炳文率军退回海拉尔,因呼伦贝尔一马平川,无险可守,遂一面组织救国后援会,开展抗日活动,一面以割据势力的名义与日军虚与委蛇,但多次拒绝了日方召其到占领区会议的要求。1932年秋,在东北各地的原东北军控制区相继沦陷,仅剩呼伦贝尔一隅,日军紧逼日益深重。忍无可忍之下,苏炳文率部于9月27日举起义旗,10月1日正式宣布就任东北民众救国军总司令,通电中外,誓师抗日。
苏炳文在起事之前,做了较充分的准备。日军原曾压迫苏部,迫其接受在满洲里驻扎一支“国际警察队”的要求。9月27日,苏炳文起事同时,解除了日军控制的国际警察队等武装,击毙抗拒的日军,控制日本领事馆和特务机构,活捉日军住满洲里的特务机关长小原重孝大尉、国际警察队长宇野。
渡边等人要营救的,就是这伙日军。
这架日军运输机也颇有意思,竟然让日军专门飞去摧毁,推测为1928年日本从德国购买的福克F3/7运输机,这是一种当时较为先进的飞机。除了两名飞行员外,这种飞机还能搭载八名乘员,也是日军当时从其控制区航程可以达到满洲里和海拉尔的少数飞机之一。1932年,日本主持的“满洲航空株式会社”曾经使用过这种飞机,被日军征用属于正常现象。
福克F3/7运输机有三个发动机,可以保证一个发动机出现故障时,可以安全返航。从这个角度而言,普通的事故很难摧毁这种飞机,倒是日方记录被中方击落更有可能些。
既然日方资料表明,渡边等人并非去“侦察”,而是去“营救”,日军在呼伦贝尔被俘者达到一百多人,渡边等区区八人,这个营救如何救法有些匪夷所思。
尽管没有直接史料,但一则关于渡边秀人中佐的资料引起了萨的兴趣,原来,此人是日本陆军大学第二十九期毕业生,与甲级战犯佐藤贤了是同学。他毕业后曾经到欧洲留学,修习“特殊战术”课程。联想到胜目和山下两少佐“分队长”的古怪头衔,这个“特殊战术”会不会就是后来名闻天下的“特种作战”呢?如果这样,那日军很可能并非对苏炳文的起事一无所知(苏炳文本来就是在日军的巨大压力下被迫公开起义的),而是试图派出一支精悍的小分队从空中飞抵海拉尔,里应外合,以少量精锐带动当地日军展开一次东方版的《胜利大逃亡》。
在福克机到达齐齐哈尔时,来观摩的日军高级军官中,还杂有一个东方特工史上的神秘人物——川岛芳子。她的出现,让渡边等人的使命又增加了一重迷雾。)
前些年风靡一时的电视连续剧《亮剑》中,曾有一个经历与加藤颇为相似,也曾到欧洲学习的山本特工队长。也许苏炳文无意中打掉的这伙日军,便是日军特种部队的鼻祖。如果真的是这样,也许东北军民的抗战,让日军的特种部队都推迟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