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轻轻回去之后,见到简怀箴躺在床上仍旧没有醒来,而江少衡陪伴在她的床榻边,两个人似乎从来都没有出去过一般。
白轻轻有些歉意的看了简怀箴一眼,对江少衡说道:“江大哥,对不起。我去桃花舍中拜过桃花菩萨之后,见天色有些晚了,便没有上山去采草药,我明天再去帮怀箴姐姐采草药吧。”
江少衡长长的叹息一口气,说道:“不必了,你怀箴姐姐的病想必是治不好了,我眼睁睁的看着她病入膏肓,却没有法子可想,我做人当真是失败,连自己喜欢的女子也保护不了。”
“你喜欢怀箴姐姐吗?”白轻轻抿着嘴笑道。
江少衡面上微微一红,摇着手中的折扇,说道:“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到如今何必在旧事重提呢。”
他们的对话落在简怀箴耳中,简怀箴心头觉得有一丝的甜蜜。
江少衡既然在她面前承认喜欢她,虽然他多加了一句话掩饰,可是简怀箴知道他说喜欢自己,字字句句都是出于肺腑之言。
当初倘若不是时机不对,倘若不是因为他们中间隔着个如妃(音),隔着个方寥,他们可能早已经是一对神仙眷侣了。
不知不觉之间三天便过去了。
到了第四天早上,江少衡忽然去敲白轻轻的门,他对白轻轻说道:“轻轻,你快出来看看,你怀箴姐姐恐怕不久于人世了,没有想到她会先离我而去。”
白轻轻走了出来,泪眼盈盈,跑到简怀箴的房中去看。
果然见简怀箴躺在床榻之上,脸色青灰,显然是中毒日深的原故。
只不过她见江少衡和简怀箴都不知道原因,自然也不敢点破。
“为什么怀箴姐姐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白轻轻大声的哭喊着,一瞬间泪如雨下。
她的眼泪落在江少衡和简怀箴眼中,两个人都不知道她到底是虚情还是假意还是真情。
江少衡似乎十分痛苦,抱着头在简怀箴的床榻旁坐了下来,他神色呆滞说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怀箴妹子会先我而去,我还有很多话没有对她说。本来我以为这一辈子我都可以好好的陪伴着她,谁知道我们两个刚刚碰在一起没有多久,却要重新分开,难道老天都不让我们在一起吗?”
白轻轻看江少衡说得话如此真挚,便没有多加怀疑。
简怀箴脸色越来越难看,她的呼吸也越来越微弱,她拉着白轻轻的手。
白轻轻只觉得她的手冰凉刺骨,心中害怕,忍不住便把手抽了回来。
等到抽回来之后,她发现简怀箴脸色有异样,忙又重新摸着简怀箴的手说道:“怀箴姐姐,你放心吧。如果你有什么不测,我一定会为你守住这江南的小院,守住我和你还有你的清清妹子的所有记忆。”
简怀箴顿时泪如雨下,说道:“我想我是熬不过今日了,轻轻妹子以后这里就要你一个人好好的活下去了,不要为我的死而伤心,不管我在什么地方,我都会惦记着你的。”
简怀箴说得十分真挚,想必白轻轻也动了情,忍不住掏住手绢来擦拭眼泪。
简怀箴又叮嘱了几句,忽然之间吐出一口鲜血来,然后整个人便昏死过去了。
江少衡伸出手来,去探简怀箴的鼻息,发现她仍旧有气息,只不过却已经十分微弱了。
江少衡十分痛苦的对白轻轻说道:“想必方才怀箴妹子已然是回光返照,她真的是熬不过今天了。”
白轻轻咬着下唇,劝说道:“江大哥,你也不要这么难过。”
说完,她便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白轻轻端了一碗参茶进来,走到江少衡身边说道:“江大哥,这一整天你也没有吃什么东西,也没有喝过什么,这一碗参茶是我特意为你泡的,你把它喝了吧。”
江少衡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此时此刻我什么都喝不下去,也什么都吃不下去。”
“江大哥,你不要这么想。即使怀箴姐姐什么不测,她也不希望看着你这么痛苦,更不希望看着你折磨自己,你好好的活下去才是对她最大的回报。”
江少衡的声音变得十分低沉,他说道:“也许是你说得对吧,可是此时此刻我真的已经喝不下去东西了。”
白轻轻忽然抬头望着他,他的眸子晶晶亮亮的,如同两丸黑水银一般,隐隐的有暗淡的光彩流动。
她微微沉默,说道:“不管怎么样,江大哥你还是不要为难自己,算是我求求你,你就把参茶喝了吧。”
江少衡叹了一口气,正不知如何应对之间,只见简怀箴发出了一丝声息,她对江少衡说道:“我也有些渴了。”
江少衡立刻对白轻轻说道:“轻轻,劳烦你再去煮一碗参茶来给你怀箴姐姐喝,好吗?我看着她的气色像是好了一些。”
白轻轻很是诧异,为何简怀箴仿佛又好了一些一般。
不过她仍旧答应着:“好,我马上就去。”
说完,便转身而去了。
简怀箴见到白轻轻走了,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原来这一切都是简怀箴和江少衡蓄谋演给白轻轻看的,他们在几日之前听到了白轻轻和那个神秘的鬼脸人的对话,鬼脸人说简怀箴会在今天死去,到时候他一定会来看,所以他们便故意在白轻轻面前做了这场戏。
简怀箴事先服下了一些药,又在面上抹了一些油彩,所以显得脸色十分难看。
两个人演起戏来十分逼真,白轻轻完全没有料到他们只是在做戏给自己看而已。
方才简怀箴听到白轻轻让江少衡喝那碗参茶,她料到参茶之中一定有古怪,见江少衡无以应对,便故意装作气色又好了些,让白轻轻也去取一碗参茶给自己喝。
简怀箴望着江少衡,眼中含着寥落的笑意说道:“没想到这一切果然是一个阴谋,江大哥你快把这碗参茶倒了。等一会儿,等白轻轻回来你就说你已经把它喝了。”
简怀箴边说着边把参茶取出过,凑到鼻翼边一闻,她便闻出参茶中被人下了迷药。
旋即她对江少衡说道:“等会儿你便假装中了迷药晕倒过去,我们才能揭穿这最后的主使人是谁。”
江少衡听简怀箴说得如此郑重,立刻应道:“怀箴妹子你放心吧,我一切都按照你说得来做。”
简怀箴苦笑道:“好。”
他们两个人说完话之后,简怀箴仍旧装病躺着,江少衡偷偷的把这参茶从窗子边倒了出去,倒到外面的花圃之中。
过了一会儿,白轻轻重新又端着一碗参茶走了进来,对江少衡说道:“江大哥,这是你给怀箴姐姐要的参茶。”
江少衡却黯然的摇了摇头,说道:“不必了,你怀箴姐姐她已经去了。”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底掠过一丝凄凉之色,那种凄凉是那般的沁人骨髓,让人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虽然说江少衡同简怀箴是在演戏给白轻轻看,可是江少衡对简怀箴的情意一丝一毫都是真的,真的比珍珠还真,所以他的真情流露让白轻轻觉得不似作伪。
白轻轻便叹息着,她的叹息声遥远的似掠过耳边的一缕寒风。
她望着床榻之上的简怀箴,眼中有泪水簌簌而下,她哭道:“没有想到怀箴姐姐就这么离我而去了。”
江少衡恍若未闻,他伸出手来抚摸着简怀箴的秀发说道。
他的声音似乎是在轻叹,又似乎带着几缕凄凉的音调,他说道:“没有想到怀箴公主就这么去了。”
他的话音刚落,身子一歪,整个人也伏到了简怀箴的身上。
白轻轻见状,立刻拭去眼上的泪水,她看了看桌上的参茶,发现这参茶果然被喝光了,便已经知道江少衡喝了自己端来的参茶。
那参茶之中是下了迷药的,所以江少衡被迷昏了。
她伸出手来,探了探简怀箴的鼻息,发现简怀箴果然声息全无,显然是已经不在人世了。
她觉得浑身冰凉,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忽然有个冷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那声音冷的便似要到人的骨子里一般,说道:“你不用看了,她已经死了。”
“她死了,她真的死了?”白轻轻下意识的问。
“难道你以为她没有死吗?”接口的人口吻之中有不容置疑的冷意。
“她已经死了。”
白轻轻抬起头来,这才看到眼前的人不是别人,却是那鬼脸人。
她忙对鬼脸人行了一礼,道:“主人,你来了。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把事情做好了。”
“好,你做得很好,不算我白白的养了你十九年,过来我有一样东西要嘉奖给你。”
白轻轻摇了摇头,面容惨淡说道:“不必了。主人虽然我为您办这件事,是报答您的养育之恩,可是在这几个月以来,怀箴姐姐和江大哥他们对我真的很好。如今我害死怀箴姐姐,我真的是于心不忍。”
说完,她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鬼脸人仍旧对她招手,说道:“你过来,你过来让我告诉你我为什么要让你杀简怀箴。”
“为什么?”白轻轻扬起脸问他道。
鬼脸人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因为简怀箴是你的杀父仇人,她杀了你的父亲。”
“她杀了我的父亲,这是真的?”
白轻轻脸上惊疑不定,望着鬼脸人,眼中有不可相信的神情。
“不错,的确是真的,是她杀了你的父亲。你过来,让我告诉你她到底是怎么杀你父亲的。”
白轻轻变得有些茫然,她走到鬼脸人身边跪下去,说道:“主人,请你告诉我我到底是谁,我的父亲又是谁?简怀箴她为什么要杀掉我的父亲?”
“好,让我来告诉你。”
鬼脸说着,猛然伸出手,把掌心盖在白轻轻的头顶之上,使出全身的内力。
顿时他所有的内力都集中在他的右手掌之上。
白轻轻正想询问到底她是谁,她的父亲又是谁,为什么简怀箴会杀她的父亲之时,只觉得一股浓重的内力从自己的头顶直压过来。
那股凌厉的内力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她睁开眼睛一看要杀她的不是别人,正是鬼脸人。
那鬼脸人紧紧的捏着白轻轻的天灵盖,狠狠的用力。
过了不消一会儿,白轻轻便惨叫一声,躺倒在地上。
她指着鬼脸人,有些不可置信的……勉强的问道:“为什么师父?主人您为什么会杀我?为什么会是这样子?”
“为什么,我为什么杀你,你以为我没有看出来吗?如今你已经对简怀箴有了怜悯之心,以后你还能忠心耿耿的为我办事吗?我的身边绝对不容许有一个叛徒,我如果今日不杀你,他日你一定会来杀我的。”鬼脸人得意的说道。
“不,我不会杀你的。你养育了我十九年,我对你感激还来不及,我怎么会对你不利,师父。”
她的声音十分凄惨,可是那声音却越发的微弱下去。
鬼脸人走到她的身边,踢了她一脚,说道:“好吧,现在就让我告诉你的身世是谁。其实我以前告诉你的都是真的,你本来是一户大户人家的女儿,你上面还有一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你的父亲是富家子弟,你的母亲是书香门第,你们家在当地也算是富户。有一天,我经过你的老家,当时天色已经黑了,我就去你家借宿,无意之中被我发现到了你。我发现你长得虽然年纪很小,可是样貌生的竟然跟白清清十分相似,我便想到也许有一天我能够用你帮忙。所以我就把你的家人全部杀光,把你带了回来。当时你已经有六岁了,我怕你记起我杀你全家的事情,就给你服下了忘情散。果然你把以前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还忠心耿耿的为我办事,以为我是你的主人。倘若有一天你知道我就是杀你父母和姐妹的仇人,难道你不会找我报仇吗?”
那鬼脸人越说越显得激动,他冷冷的指着白轻轻,显然声音之中一点怜悯的意思都没有。
白轻轻的眼泪大颗大颗的留了下来,她声音颤抖的说道:“原来是主人你杀了我的父母和姐妹,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为什么?”
那鬼脸人冷笑着说道:“我不是已经告诉了你吗,因为你长得跟白清清很像,我想到有一天可以利用你来对付简怀箴,所以我才收养你。”
“原来你处心积虑的对付简怀箴已经很久了。”
“不错,二三十年前我就已经想对付她了。可是,她身边帮她的人太多,我一直没有办法下手,到如今我才有了机会。我为她办了那么多事情,到如今让她还我一命也是值得。”
简怀箴和江少衡听到鬼脸人这么一说,越发肯定他是自己身边的人了。
他们很想立刻起来去揭开他的面具,看看他是谁。可是,他们又想看看鬼脸人继续想要做什么把戏,所以他们都没有起身。
而鬼脸人伤害白轻轻也是他们意料之外的事情,他们听说白轻轻身世如此可怜,都很为她感到哀伤。
那鬼脸人继续说道:“你说你不会背叛我,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我是你的杀父杀母仇人,难道你以后不会想着杀我吗?你说你不会背叛我,是因为我养了你十几年,难道人与人相处十几年就会有感情吗?我也曾经跟在简怀箴身边那么多年,可是我照样仇恨她。”
说完,鬼脸人便把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然后重重的摔在地上。
“主人”白轻轻伸出手来指着他,心中似乎有千言万语想对他说,似乎是在控诉,又似乎是愤怒。
她爱恨交织的看了他一眼之后,便把头一歪,从此香消玉殒,一缕芳魂用断绝。
就在那鬼脸人摘下面具的时候,江少衡和简怀箴都睁开眼睛看去。
在他们面前出现了一张十分熟悉的面庞,那鬼脸人不是别人,竟然是南宫九重。
南宫九重本名叫做蓝烟,乃是简怀箴身边服侍的丫鬟。
许多年之前,简怀箴还是尚书府小姐的时候,蓝烟和阮欣儿一直服侍在她的身边,她们像是一对姐妹花一样扶持她……支持她……帮助她。
后来简怀箴在江湖之中建立烛影摇红和忏情门两大组织,她唯一可以相信的人就是欣儿和蓝烟。
她便武功传授给欣儿和蓝烟这两个丫鬟,并把忏情门和烛影摇红两个组织交给她二人打理。
在经过简怀箴传授武功之后,蓝烟和欣儿的武功都十分高强。
为了让她们摆脱丫鬟身份,简怀箴特意为她们每人取了一个名字,蓝烟的名字就叫南宫九重,阮欣儿的名字就叫上官鸣凤。
后来上官鸣凤见简怀箴从江南回到京城,怕她夺去自己在烛影摇红中的权势,便与石亨勾结,妄想治简怀箴于死地。
谁知道计谋败露之后,上官鸣凤自刎于简怀箴的面前。
一直以来,在简怀箴心中都觉得上官鸣凤是心思比较聪慧的人,而南宫九重给她的感觉一直比较忠厚……温和,对她一直都忠心耿耿。
她没有想到到头来,处心积虑算计她的不是别人,竟然是自己一手栽培出来的南宫九重,这让她实在不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