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美人权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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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字中机

曹吉祥眼中已然是泪光莹然,但是他还是把事情继续说了下去:“我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那样,等到我反应过来,等到我鼓起勇气想去跟田贵妃说出事情的真相时,我冲出房门,冲到外面,我看到所有的人都已经走了,田贵妃已经走了,打曹吉祥的人也已经走了。曹吉祥他在那里,浑身血肉模糊,连一块好肉都找不出来,他望着我眼神变得十分悲悯,他只剩下一口气了。”

“他死了吗?”孙祥用问曹吉祥。

“他死了,他是为我而死的。我还记得他用仅剩的一口气对我说:“曹深,你要好好的活下去,不仅是为你自己,也是为我。当初我的家人在生死关头,是你帮我救了我的家人,如今我还你一命,也很公道,以后你不仅代表你曹深,也代表我曹吉祥。以后如果可以,请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他的话刚说完,整个人就昏死过去了。残忍的田贵妃把他的尸体扔出了宫外,扔到了乱葬岗上。后来我偷偷的跑出宫去,想找他的尸体,可是已经找不到了。”曹吉祥说这些话的时候,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孙祥用听完曹吉祥说的这个故事,他怔怔的望着曹吉祥,他也不知道曹吉祥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是真的,这一切也太过于匪夷所思;如果是假的,那么曹吉祥实在是其心可诛。

曹吉祥叹口气,说道:“孙公公,我知道一时之间,您是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如果您不相信,您尽可以跟我冷宫后面看一看。在冷宫后面,我悄悄地为当时的曹吉祥立了一块墓碑,如今我在朝廷之中有权有势,没有人敢拿我怎么样。那块墓碑也是很多人知道的,但是没有人敢说话。

孙祥用听曹吉祥这么一说,似乎是真有其事,如果曹吉祥说的是假的,他怎么可能知道孙祥用今天要跟他说的话,而提前在冷宫后面为曹吉祥立一块墓碑呢。

“既然如此,就有请曹公公带咱家去看看那块墓碑吧。”孙祥用看曹吉祥的时候,眼神十分复杂。

因为他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有可能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哥哥,想到这里,他的心头就是一阵一阵的激动。

曹吉祥带着孙祥用绕到冷宫后面,冷宫后面很是黑暗,看上去阴森可怖,十分骇人。

曹吉祥和孙祥用沿着崎岖不平的道路往前走,走了不多远,果然看到一块青石板的墓碑。墓碑不大,十分平整,上面刻着几个字:曹吉祥之墓。

曹吉祥对孙祥用说道:“孙公公,您请看这块墓碑,就是我为当时的曹吉祥所立的呀!”

孙祥用看了墓碑之后,很是害怕,往后退了两步,道:“你说的可是真话?”

曹吉祥立刻点头,说道:“当然是真话,难道孙公公以为我说的是假话吗?我又并不知道今天和孙公公谈话的内容,我又怎么能预先在这里立一块墓碑呢?”

原来曹吉祥在宫中向来横行无忌,他在冷宫后面立一块石碑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

他们以为曹吉祥立的墓碑,是为自己立的,以为他是坏事做多了,害怕得到什么报应,所以就在冷宫后面为自己立了一块墓碑。却不知道,他立这块墓碑原来是为当时替他死的曹吉祥而立的,而他根本不是什么曹吉祥,乃是曹冰的哥哥曹深,也就是孙祥用的亲生哥哥曹深。

事到如今,孙祥用终于明白:原来曹吉祥竟然是自己失散多年的亲生哥哥。原来自己的亲生哥哥还活在人世上,孙祥用想起幼年凄惨的情景,想起曹吉祥为了自己而入宫做太监,做太监之后又受了那么多的苦,心中越发的不可收拾。只觉得悲伤,如洪流一般奔腾不息。

他与曹吉祥抱头痛苦,两人哭了一阵之后,觉得这个地方太过于招摇,便仍旧回到孙祥用的居所。

孙祥用重新命手下的小太监,端上上好的茶叶来,与曹吉祥坐下叙话。

此时此刻,两个人的心情仍旧还是有很多感怀和悲伤。

曹吉祥叹一口气,说道:“阿冰,没想到这么多年以后,我们还能够再重逢,真是想不到。自从那次我死里逃生之后,以为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你,茫茫人海我们还是能够相见。”

“是啊。”孙祥用叹口气,说道:“天大地大,我们兄弟失散这么久也能够相见,实在是上天对我们的怜悯啊!”

两个人又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孙祥用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面对曹吉祥说道:“大哥,你在宫中树敌实在很多,你可知道有谁要对付你?”

曹吉祥侧着头想的一会儿,说道:“这朝廷之中……深宫之中想要对付我的大有人在,不过能让我想到的第一个便是徐有贞。”

“嗯,可不是徐有贞嘛。今日我出宫去,大哥可知道所谓何事?”

曹吉祥起先是摇了摇,见到孙祥用的神态,却又恍然大悟一般:“原来是徐有贞把你请出宫去的?”

“是这样的,徐有贞不知道从何处得知那****帮你在皇上面前听他与皇上说话的事情。今天把我请出宫去,再送了我一栋浣花街的大宅院,还送了我一尊赤万年古玉的金佛,大哥请看。”

说着孙祥用便把那组万年古玉的金佛取出来,给曹吉祥看。

曹吉祥看到那尊万年古玉的金佛之后,整个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价值连城的佛像他看得多了,可是却从来没有看到如此通身珠光宝气的……如此气派的金佛。倘若不是自己是孙祥用的亲生大哥,恐怕孙祥用也抵受不了这万年古玉的金佛的诱惑。

曹吉祥开口问道:“阿冰,徐有贞便是用这尊金佛和浣花街的一栋宅院来买通你,想让你帮他做事吗?”

“正是如此,原本我也是答应了他。”孙祥用有些歉意的看着曹吉祥:“希望大哥不要怪我,事到如今,既然我已知道大哥的真实身份,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帮助外人来对付大哥的。”

曹吉祥呵呵一笑,说道:“所谓不知者不怪呀!二弟是皇上面前的红人,难免有人巴结。”

两个人把事情说清楚了之后,便心中什么芥蒂也没有了,就像又重新回到了当年的时候,那份感情十分之融洽。

孙祥用见曹吉祥脸上仍有忧色,便开口问道:“大哥,您是不是仍旧在担心徐有贞想对付您的事情?徐有贞在朝中虽然是有势力,如今却已经失去了皇上的信任。而大哥和石亨……石将军两个人联手,难道都对付不了徐有贞吗?”

曹吉祥有些无可奈何的望着孙祥用,说道:“这二弟你就有所不知了,我和石亨在朝中的确是有势力,可是一来我曹吉祥只不过是一个宦官。而石亨……石将军又常年领兵征战在外,在朝廷里的时机难免就要少一些。徐有贞就不同,徐有贞是内阁首辅,凡是朝廷中的事情,事无巨细都要他,他和皇上接触的机会自然就多,更容易得到皇帝的信任呀!他要是想在皇上面前弹劾我和石亨……石将军,恐怕皇上终究有一天会相信的。”

孙祥用听曹吉祥这么一说,倒是有些不服气起来。

“大哥,也不必妄自菲薄,虽然这徐有贞是有些权势,可是我相信皇上最信任的人还是我。”

“那倒是。”曹吉祥笑逐颜开道:“要说起皇上最信任的人,这皇宫中二弟你要是敢认第二,就绝对没有人敢认第一。当年你和皇帝在瓦剌共同患难十多年,你为皇上尽心尽力,皇上对你早已不是对一般的臣子那么简单。你们两个人很有一种像是父子一般的情意,就像你无论如何都不肯背叛皇上一样。”

孙祥用听曹吉祥这么说,心中也十分开心。

他自己也觉得皇上对自己就像是亲人一般,并不是只把自己当奴才。而自己对皇上也更是忠心耿耿,他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做伤害皇上的事情。不管谁敢伤害皇上,他都一定会与那个人为敌。

孙祥用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望着边上的金佛,对曹吉祥说道:“大哥,你放心吧。既然徐有贞买通我帮他对付你,那么我们就将计就计,对付徐有贞的事情就包在我身上吧,我一定会帮大哥您铲除这个祸患。”

曹吉祥却反而是忧郁起来,他说道:“我不知道二弟是我亲生弟弟的时候,我宁愿花钱请二弟帮我做事。可如今我既然知道你是我的弟弟,我就不能让你以身犯险,所以对付徐有贞的事情还是我自己想办法吧,就不用劳烦二弟了。”

孙祥用却似成竹在胸一般,他摇摇头说道:“大哥,你放心吧,这件事不会危机到我,也不会危机到皇上,我心中已经有了一个计策。”

于是孙祥用招手让曹吉祥附耳过来,两个人窃窃私语了一会儿,孙祥用把他想好的计策对曹吉祥说了一遍。

曹吉祥听完之后,抚掌道:“好计策,好计策,二弟果然是好计策。相信经过这件事之后,皇上对徐有贞的芥蒂会更深。”

孙祥用含笑道:“希望这个计策可以成功。”

第二天,孙祥用便去皇帝寝宫伺候皇上上朝。

朱祁镇见到孙祥用,便笑问道:“孙公公,昨日出宫玩得很尽兴呀?”

孙祥用笑了起来,说道:“启禀皇上,老奴昨天出宫果然是十分尽兴,宫外好玩的地方大有所在。不如皇上今日下朝以后,老奴陪同皇上也出宫走走如何?一来可以四处看看,开阔眼界,舒服身心;二来也可以体察民情,看看皇上登基以来百姓的评价如何。”

朱祁镇听孙祥用这么一说,也不由得怦然心动,道:“好,既然如此,朕今天下朝之后,就不妨跟你一起出去走走吧。”

于是,朱祁镇便去上朝,下朝之后朱祁镇回到寝宫。孙祥用早已经准备了寻常公子打扮的衣服,给朱祁镇穿上,然后两个人悄悄走出宫去。

出宫之后,两个人在街上满无目的的四处转悠。

朱祁镇很少出宫,见到京城物阜民丰,一切都很繁荣,心中很是安慰。他还特意询问了几个百姓,对当今皇上的政治看法如何。

百姓虽然不懂,却乐呵呵的回答:“现在日子过的挺好,赋税征收的也不重,一年下来有吃有穿,还能攒下几钱银子。要是有什么天灾人祸,朝廷也会拨粮放款,能够应对过日子,当今的皇上可是明主。”

朱祁镇心中不禁觉得有些心动,寻常百姓所要求的也不过是三餐温饱……丰衣足食而已,作为皇帝能够让他们无忧无虑的过日子,他们就已经感恩戴德了。

朱祁镇询问几个百姓之后,心情大好。

两个人走着走着,忽然看到街角处有一个道士,正在那里举着一张白色的帆布,为人测字。帆布上书:神道李道机。

孙祥用看到李道机像如获至宝,对皇上说道:“皇上您可看到那白色的帆布了吗?”

朱祁镇瞪了孙祥用一眼,说:“孙公公,你又忘记了,怎么又叫朕皇上,要是被人听到那可如何是好,别忘记我们此次出来是微服私巡。”

孙祥用呵呵笑的起来,开玩笑道:“皇上这不是也叫老奴孙公公吗?”

两个人对看着,忍不住哈哈大笑。

孙祥用指着远处那个道士,面色郑重地说:“皇上你可知道那个道士是谁吗?”

朱祁镇指着白帆上的字,一字一字地念道:“李道机。不错,这个道士是李道机,此人据说是天下第一神道,测字占卜无一不精……无一不准。”

朱祁镇不以为然为道:“这种事孙公公你都信呀?这些说什么天下第一神道……天下第一神僧,多半都是装神骗鬼的。这个李道机如果当真是什么天下第一神道,又用得着在这大街上摆摊子吗?”

“皇上,所谓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这李道机虽然是在街上摆摊子,每天却只为十个人占卜问卦,接下来再来向他请教的人,便是再有钱有势他也不肯接受。据老奴所知,京城中有很多高官显宦都愿意出道观给李道机用,但是李道机都不肯答应。他宁愿在这街头为寻常百姓测字……占卜,也不肯搬到高门大院之中去。”

朱祁镇听孙祥用这么一说,对这个李道机倒是产生的几分兴趣。这个人既然能做到不肯为五斗米折腰,可见不管他道数如何,可见他是一个肯体恤百姓的道士。

“既然如此,反正也闲来无事,孙公公不如我们就去找他测个字如何?”朱祁镇问道。

孙祥用忙低下身子,行礼道:“皇上。不,是朱公子,老奴也正有这个意思。朱公子,您请。”

于是,朱祁镇在前,孙祥用在后,两个人便去找道士测字。这个李道机有四十多岁年纪,长得眉目清秀,一把美髯,飘然垂下,显得十分有仙风道骨。

两个人走到李道机面前,孙祥用用手点的点他的案子,说道:“道长,我们今天想测字。”

李道机抬起头来,看了孙祥用和朱祁镇一眼,眼中露出一种惊恐的神情,转而说道:“今天贫道已经测满十个人,两位原该等明日再来的,只不过既然是这位公子想测字,那本道就破例一次吧,公子请坐。”

说完,李道机便把自己所坐的凳子搬到朱祁镇面前,恭恭敬敬的请他坐下。

朱祁镇见到李道机这般,觉得很不可思议。他悄声问孙祥用,道:“孙公公,你不是说这个李道机不惧朝中权贵,为何看到我衣饰华丽,就马上对我态度大变。”

孙祥用脸上也露出诧异的神情,他接着朱祁镇的话说道:“朱公子,老奴也不知道这是何原故,只不过平日里这李道机并不是这样的。昨天老奴出宫的时候,也曾经来找李道机测过字,当时他已经测满了十个人,还有几个朝中的高官显宦都来找他测字。老奴也想找他测个字,他并不肯为我们测。”

“哦?”朱祁镇脸上露出了很奇怪的神色,他转过身来问李道机,道:“李道长,你不是有个规矩吗?每天只测十个人而已,为何今天会破例肯为本公子测字呢?”

李道机站在朱祁镇面前,弯下身子,显得十分恭敬,说道:“平日里前来测字的只不过是朝中大臣罢了,他们所求的不是富贵就是个人前程,而今日这位公子却与他们不同。如果贫道没有看错的话,这位公子乃是天龙下凡,是真龙天子。您既然来向贫道测字,你所卜问的一定是国家社稷……百姓民生。如果贫道连这都不肯为您做,岂不是对不起天下百姓?”

朱祁镇听到李道机的话之后,脸色豁然一沉,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李道机的神色却仍是那么镇定,他回答道:“启禀这位公子,在下只是一介道士而已,姓李名道机,贫道的祖师乃是宋朝的李天师。”

朱祁镇见李道机回答的很是镇定,似乎并没有什么隐情,不禁心中觉得骇然:难道这李道机真的是一眼就认出自己是皇上?

他不动声色问道:“你既然说本公子是真龙下凡,是真龙天子,难道你不怕被朝廷的人知道后,说你犯谋反大罪吗?”

李道机微微一笑,说道:“贫道并不担心,如果是贫道说错了,因此而获谋反大罪,那是贫道自寻死路,但是贫道自信贫道不曾说错。但凡真龙天子身上都有一种平民百姓所没有的气质,便是朝中的大臣也绝对没有这种气质。所谓龙有龙气,虎有虎气,真龙天子所散发出来的气质绝对不是常人所有的。因为真龙乃是天子,是上天派下凡间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