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了大夫的所言说的注意事项之后,石亨便吩咐府邸中的仆从将他姐姐抬到府中的一处庭院里的屋子中,放在床上,并命一些奴婢从旁伺候。
大夫见事体完毕之后,便跟石亨言说告辞,石亨本欲挽留,不过大夫一力坚持说还有别的病家也是耽误不得,石亨想想也就放他回去了。
大夫走后,石亨便去探视姐姐。
不过石敏依旧是人事不知,只是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和先前不同的是有了一点气息。
石亨坐在姐姐石敏的床,探视着姐姐却丝毫没有别的办法。
这般凝视之下,自然是心中焦切。
石亨细细的将此事的前前后后想了一遍,便觉得徐有贞是罪魁祸首。若是徐有贞安然收下了自己派人送过去的那十万两的银票,那即便是不办事,自己也可以通过朝中的势力帮着外甥李克麟洗刷干净,绝不会发展到今日的局面。
到了今日这个地步,都是徐有贞这个杀千刀的,不知心头怎么想的,居然把这件事情给捅到了皇上跟前,如此一来,自己便毫无法子。
自己非但因为行贿之事受到了皇上的传旨申斥,而且被褫夺了御赐的忠国公的封号,最后连带这外甥李克麟眼见无望,吞金自杀。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徐有贞故意设套,从中作梗。
石亨恨死了徐有贞。不过即便如此,石亨也毫无法子,毕竟对于徐有贞而言,眼下就算是想要跟他一争高低,只怕也不是他的对手。
石亨心里头明白徐有贞此人绝非易于之辈人,想要对付徐有贞,还需从长计议。
不够即便如此,石亨心里头还是有些抑郁难舒,应为自己被圣上贬斥便罚除面壁一个月,以至于在朝中百官面前的声誉大为降低,都是拜这个徐有贞所赐。
对于此事而言,石亨是又恨又恼。眼见姐姐卧床不起,形同废人,石亨于心中暗自发誓此生必与徐有贞势不两立。
石亨在心里头发下了毒誓,自然是对徐有贞恨之入骨。
几日之后,徐有贞跟石亨闹翻之事便在朝廷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不过徐有贞倒也厉害,丝毫不以为意,毕竟从跟前的情势来说,朱祁镇惩罚了石亨,传旨申斥并褫夺了石亨忠国公的封号,这也宣告了徐有贞跟石亨此番龌龊枝梧导致的斗争中,徐有贞已然获取了胜利。
朝廷里头的那些原本有些游移不定的官员们知晓了事情的前前后后之后,便纷纷跟徐有贞表态说要跟着徐有贞。
徐有贞作为宰辅之臣的地位便逾为不可动摇了。
只有一些对石亨死忠的朋党之人没有投靠过来。
再者,石亨被朱祁镇罚才家中面壁一个月,人走茶凉的,自然对朝廷的影响力便弱了很多。
往日里头投靠石亨门下的那些门生故吏或者将领武官们自然也都没有法子跟徐有贞这一派的势力抗衡。
经此一役,徐有贞的声威大振,朝廷中文武官员依附过来的自然是数不胜数。
徐有贞旗开得胜,有获得皇帝的恩宠得以钦赐丹书铁卷,圣眷之隆,简直是当朝不世出的异数。
徐有贞自己也是极为欣喜,毕竟于谦死后,朝廷中的大臣就属他和石亨最为位高权重,难分轩轾。
此番借助李贤的主意,好好的打击了石亨以及石亨一党,而且能够让那么多的游移不定的文武官员归附自己麾下,也就给自己在朝中的地位奠定了更为深厚的基础。
对于徐有贞而言,这自然是一件大大的喜事。
若是说半个月前,朝廷里头还是他跟石亨两人的天下,平分秋色的话,经过此番在朱祁镇面前打击石亨的举动,已经成功的将石亨的地位下降了许多,从今而后,石亨只怕无法再跟自己平起平坐了。
石亨栽了这么大的一个跟斗,朝廷中便是徐有贞的天下,徐有贞已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真正首辅重臣。
徐有贞获得这般的地位之后,自然对李贤极为感激,便暗中召见李贤欲要给他一个升迁的机会。
李贤应命而来,两人相见,李贤张口便对徐有贞叩拜说道:“下官李贤恭喜徐大人。”
徐有贞闻言,慌忙上前扶起李贤说道:“李大人实在是客气,眼下何喜之有。”
李贤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说便接口说道:“原本朝中分为两派,一派奉徐大人为宗,自是朝中的正人,而另外一派宵小之徒,都是一些大字不识几个的武官,则啸聚在石亨身边。大人此番在皇上跟前建言,使得皇上传旨申斥了石亨,也令得石亨一派那些往日里头张牙舞爪,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武官们也都群马谙然,毫无声息。这样子一来,下官这等的文官总算是接着徐大人的伟力出了一口憋在心里头许久的恶气,实在是痛快之极。”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徐有贞便哈哈大笑道:“人道李大人诙谐有趣,谈笑风生,果不虚言。其实这件事还多要归功于李大人才是,若不是李大人当日在老夫面前提及此事,益发坚定了老夫欲要到圣上面前如此建言的决心,只怕此事也未必有这么容易办成,眼下只怕也不是这等的局面。”
徐有贞闻得此言便张口言语道:“徐大人真是会推美于人,李贤当时也是有口无心的随口说说而已,就算李贤有再大的本事,也决计不敢也不够资格到皇上跟前去说这等事体,真要算起来还是徐大人自己的本事,能够将这场天大的事情轻轻松松的就给办成了。要是换成其他人,就算是在皇上面前进言此事,说不定还要被石亨反咬一口,唯有徐大人才有这等的本事将石亨收拾的服服帖帖的,只能乖乖的在家中面壁思过。”
徐有贞听得李贤有此一言便张口笑道:“李贤大人,石亨在家中面壁思过可是真的?”
李贤闻言便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语道:“这自然是真的,皇上的圣命,石亨就算再如何骄横跋扈也是不敢不遵的。”
徐有贞闻言便接口说道:“这也算是石亨花钱买个教训,朝廷的律例岂是儿戏。对了,李大人可曾听说石亨的那个外甥李克麟在监狱里头吞金自杀的是。”
李贤闻言,便接口说道:“略有耳闻。”
徐有贞便接口说道:“李大人,对李克麟吞金自杀之事有何看法?”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问,李贤便接口说道:“此事为李贤所知,只怕不能说出其中的缘由来。”
徐有贞听得李贤有此一言,便张口劝道:“耳听是虚不假,老夫深知李大人深具大智慧,不妨推测推测此事究竟有何缘由。”
听得徐有贞执意要自己言说此事,李贤也不再推脱,便接口说道:“既然是徐大人要下官推论一下,下官便略略说一下下官的看法。李克麟吞金之事据下官揣测极有可能是石亨被皇上传旨申斥之事的风声传到了牢中,原本以为有石亨这个朝中的靠山莫大的奥援在外协助他早日脱出牢笼的李克麟心下自知不免,觉得朝廷定然会不留情面的追究他在河南巡抚以及赈灾任上的营私舞弊之类的情事,自是难逃法网,便萌发死志,随即便吞金自杀。”
李贤说罢了自己的推论之后,徐有贞便拍死说道:“李大人不愧是朝中智囊,国士无双,老夫命人查试了李克麟之死,跟李大人所推测之事相差无几。李大人不在跟前,居然如同亲眼所睹一般,真是洞见如神。哎呀,李大人当真是料事如神,丝毫不差。”
听得徐有贞有此赞誉,李贤慌忙接口说道:“李大人实在是太过抬爱了,方才下官所以之事不过是一己的悬测之词,从目下的情形看来,就算是言而有中,也不过是侥幸所致。”
徐有贞闻得此言便开口言语道:“李大人不必客气,此番石亨一事若无李大人的妙计,只怕未必能够达成如今这等局面。说起来此番李大人帮着老夫对付石亨算是尽了大力,不知道李大人是否愿意挪个位子。”
听得徐有贞有此一言,李贤心里头明白想徐有贞是想要帮自己挪动一下位子,算是给自己此番帮着徐有贞对付石亨的一点酬庸。
李贤心下明白了此事,便张口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语道:“李大人不必如此,前次跟李大人见面之时,得蒙厚爱,下官也跟大人表面过心迹,绝不会为了一官半职来帮着大人,而是受到大人的忧国忧民之心的感召才情愿出力相助的。”
听得李贤有此推辞的言辞,徐有贞心里头对李贤顿生好感,照理来说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李贤帮着自己对付了石亨,都可以到自己跟前来邀功,可是这个李贤丝毫没有这般的举动,今日自己主动提出给他升迁的机会,可是李贤也婉拒了此事,从这等情形上看来,李贤此人确实不是为了功名利禄而投靠自己麾下,徐有贞不由觉得李贤是自己知己之人。
心生此念,徐有贞便对着李贤开口言语道:“李大人果然是难得的人才,如今立下了这等的功劳,却毫不居功,实在是闻所未闻。”
李贤慌忙逊谢道:“徐大人说的是见外话,李贤却无半点功劳,所谓无功不受禄,若是日后李贤有了事功之后,自会到徐大人跟前请赏。”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徐有贞便接口言语道:“李大人这般高风亮节,真是世所罕见。也罢,此番李大人既然不愿居功也不愿邀功,老夫也不便勉强,若是日后有何心意,就请李大人不妨到老夫府上跟老夫直言相告,老夫要是帮的上忙的一定帮忙。”
李贤听得这话,接应承道:“徐大人既然有此一说,李贤岂能不听命行事。”
徐有贞便点点头说道:“李大人是个信人,既然有此一诺,老夫何能不信。”
李贤便接口说道:“徐大人见笑了。”
言罢此事,李贤便一转言对着徐有贞开口言语道:“李克麟于狱中吞金而死,河南赈灾一案更是扑朔迷离,究竟如何终结?”
徐有贞闻言便笑笑说道:“这是极为容易,老夫预备跟皇上说李克麟于赈灾途中中饱私囊,贪赃枉法,此番被皇上圣见洞察到之后,于牢狱之中自知不免,便畏罪自杀。”
李贤闻言便一拍大腿说道:“徐大人真犹如老吏判案,这等判词下的实在精准。”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徐有贞便接口说道:“李大人也是这般看法,看来老夫的这番腹稿果然不差。”
李贤赶忙奉承了说了一句道:“徐大人是朝中的文章圣手,此事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据下官所知,前朝的子云相如,苏子韩愈都要甘拜下风。”
听得李贤有此奉承,徐有贞便笑笑说道:“哪里哪里,老夫的这手文章顶多也就跟着几人平分秋色而已。”
徐有贞有此得意之色,李贤心下虽是不屑,不过口中倒是奉承不已。
两人尽欢而散之后,李贤便回府去了。
回府之后,李贤觉得有必要跟简怀箴见一次面,也好探讨将来的对策。
如此想来,李贤便换过了一生极为寻常的衣装,从后门出去,随即朝着尚书府走去。
很快到了尚书府之后,依旧跟前次一般无二的进入了尚书府,很快便在领路之人的接引之下见到了简怀箴。
“李贤参见皇长公主。”李贤对着简怀箴施礼说道。
简怀箴还礼道:“李大人不必客气,都是自己人,这些虚客套就不必了。”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李贤便接口言语道:“朝廷的仪制攸关,有些礼节还是不能丢下的,还是请皇长公主受下官一礼。”
简怀箴听他这般说法也别无他法,便接口言语道:“也罢,既然是李大人坚持,本公主就站着受李大人的礼节。”
一见简怀箴同意的此事,李贤便跪下来朝着简怀箴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
受过李贤一拜之后,简怀箴便开口问道:“李大人今日如此急切的来见本公主,是否外间出了异样的变动。”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问,李贤便从地上站起来说道:“外间别无动静,只是今日徐有贞招我去他府上,跟下官说了一些朝廷中的士事情。”
听得李贤有此一言,简怀箴追问了一句道:“徐有贞跟李大人都谈了何事?”
李贤便对着简怀箴拱手说道:“徐有贞跟李贤言及李克麟在狱中吞金自杀,徐有贞想要藉此由头在皇上面前奏李克麟在河南赈灾任上,中饱私囊,终致被朝廷发现,继而入狱之后,还想靠着石亨脱出牢笼,终知难以自免,便畏罪自杀了。”
简怀箴听得徐有贞这般说法便接口言语道:“看来徐有贞是跟石亨杠上了,这般落井下石的手法,想来是想要祸水东引,推到石亨头上去。”
听得简怀箴有此一言,李贤便接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所言,下官有些不太明白。”
简怀箴嫣然一笑道:“事情倒也不甚复杂,徐有贞若是真有此事,想来必是想要藉着石亨外甥李克麟吞金自杀一事,再于皇上面前参劾石亨一本,这便是徐有贞没有说出口的算盘。”
“哎呀,皇长公主真是见事明决,下官到经过的皇长公主这般提醒,也明白了此事。”李贤对着简怀箴一顿足,便慌忙开口言说道。
简怀箴见得李贤这般情形,便笑笑说道:“李大人眼下方才明白了也不晚,看情形徐有贞和石亨是想要好好的斗上一场了,我等恰好可以藉此机会从中取势,因利乘便将徐有贞和石亨先前结成的攻守同盟彻底瓦解,继而逐一击破。”
李贤闻言便对着简怀箴开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所言甚是,徐有贞跟石亨内杠,是我等的一大好机会。”
简怀箴闻得此言,便接口言语道:“李大人所言甚至,徐有贞跟石亨此番的窝里斗正是我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不管二人究竟谁胜谁负,只要离间了这两人,日后想要分而治之也便简单多了。”
听简怀箴有此一言,李贤便接口言语道:“皇长公主的分而治之之策实在是高明,只要徐有贞跟李贤的攻守同盟分崩离析之后,我等便可趁机插足其间,于中稍事挑拨,便人令徐有贞跟石亨势不两立。”
简怀箴对着李贤点点头说道:“李大人所言至当,当初徐有贞跟石亨这些人就是设下这等诡计来陷害于谦于大人,如今我等也要藉此机会好好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好让徐有贞跟石亨也吃吃这般的苦头。”
李贤便接口言语道:“皇长公主所言甚是,徐有贞跟石亨这两人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在皇上便去捏造谣言中伤于谦于大人,终致联手制造出了我朝最大的冤案,迫的于谦于大人一命归西。算起来,徐有贞跟石亨两人的责任最大,从目下的情形看来,这些事情对于我等而言,实乃千古奇冤。李贤有时候真恨不得手刃了这两人,碎尸万段。”
言罢,李贤颇有些咬牙切齿。